而文家的准备是多少,明逸并不知道。
打一年,文家有粮草。打三年,打五年呢?三爷怎么知道家底子到什么程度。
而燕南威要是举手就可以翻转乱世,他就不用拿乔了。他干脆平乱算了。
东一个条件,西一个询问的,不过是燕南威怕平不了,反而把燕家放进去。
相比之下,与公与私,明逸都把重心放在文无忧身上。听到她谦逊自己只是个姑娘,三爷由衷的有了赞赏之意。
不是任何一个姑娘都能收留数万的难民。
也不是任何一个姑娘肯收留父辈的对头。
她自己还没有成年,却带着更小的小郡主漂泊中寻找家人。
三爷更能肯定,无忧是最合适的人。不合适此时也说不着,他已经把下一步怎么筹划,尽数写给了她。
示意文无忧继续看留下的信笺,有不清楚的作个讲解。最后一件让文无忧笑容加深。
“周英虎进献各地库房给皇上,皇上并没有授意我私自启用。对着燕帅我说的那话,不过是安抚他。但是呢,勤王要有钱。这几个地点是我看的那天记下来。一个月后我回来,我和你一起去取。一个月我没回来,你取出来,不用等我和燕帅,只管北上。”
他反复的提到一个月后不回来的话,文无忧也能理解。乱世出什么事儿不奇怪,燕南威说一个月能行,但谁又能完全担保?
“你会按时回来的,我等你。”文无忧说过,意识到不对,赶紧再加一句:“我和玉成等着你。”想想还是不对:“玉成和我等着你。”
这下子对了,把小郡主摆在前面怎么看怎么合适。
明逸勾一勾嘴角,好似没有听出来,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没有送行什么的,燕南威和明逸天没亮就离开。小郡主起来后,听说三表哥已离开,巴巴的跑到城门上眺望一回,补了一回送行,让凌甫和赵盾取笑半天。
……
整整三天,文无忧没怎么出房门,细细观看明逸写给她的东西。越看,她的钦佩也出来。以明逸的年纪,脑海里装这么些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第四天,她还准备看一天,房门让啪啪打响,小郡主在外面:“三嫂,出来晒暖儿了,我还有话说。”
“哈哈哈……”后面还有一层凌甫和赵盾的大笑声。
文无忧闷了几天,听到这动静,瞬间也活泼,边打开房门边笑:“你要说什么?晒暖儿的话。”
小郡主扑到她怀里,刚才说的分明是晒暖儿,但此时却往无忧往房里推:“咱们说,不给别人听。”
大毛二毛三毛手张开,拦的是凌甫和赵盾。凌甫和赵盾不会欺负小孩子,身子不动,只把个脑袋从大毛二毛三毛上面伸进来:“我们也要听,好好的走着,忽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你知道了什么,还敢藏私,明天不跟你玩了!”
“不玩就不玩!”小郡主气势汹汹回过,啪啪的把房门关上。太急促,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喘了会儿,迸出一句话:“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郭坏蛋库房的地名,我想的这个,不在三表哥留下的那上面。”小郡主眸子放光:“这附近的地名我前天问过,就在这附近!”
文无忧紧紧搂住她,小郡主紧紧搂住文无忧,两个人异口同声:“去取!”
当即点兵。
涉及到钱财,不敢用强盗。请燕猛带队,燕烈留下。小费唇舌,又说动赵灵赵悦赵思留下。赵盾就可以跟去,再加上凌甫。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出了城,直奔小郡主说的那地名。
……
这是一个疏落的村庄,十几间院落一眼就能看清。远望村外道路,也是前后左右皆在视线之中。实在太空旷。
周知坐在屋顶上,还是看得鹰鹫般眼神,轻易不把任何一个小虫放过。
他的母亲周夫人从梯子上来,给他送茶水:“歇会儿吧,你父亲和咱们分别时说过,这里轻易不会有人来。熬神似的看,别伤到眼睛。”
周知嗯上一声,但喝过茶水后,还是张大眼睛左右地看。周夫人要下去时,他问上一声:“父亲不知道现在好不好?”
“不知道。”周夫人回想和丈夫周英虎分开那天。
忽然乱了,好似郭公公得势。但周英虎没让家人留在京里,而是借着他还能通过郭党的防线,把全家人送出京都。
文无忧上官道在他们后面,路上还没有乱。周英虎也就只送出家人数百里,没有直到地头。洒泪而别:“我这就去见三殿下请罪,知儿护送母亲和姐妹们到地方,候我消息。若是好消息,相见有日。若是坏消息,你母子们钱财上无忧,从此不要再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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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周家投靠
周英虎的儿子周知比文无忧大些,跟凌甫相差不远,已是明白朝中局势的年纪。护送家人过来的路上,背着家里人时常愀然不乐。
爱坐到房顶上,因为虽有堂兄弟们换岗,也是独自呆的钟点,可以尽情的为父亲担心。
杨泰保打到江南以后,各处混乱完全不通。周知想的还是离开京都时的那消息。三殿下远远去北方,不管能不能站稳脚根,也是弱势格局。父亲这时候去投,用人之际应该宽宥,周知这样想的时候,认为应该放心,等待相聚之日。
但再一想郭村之壮大与父亲周大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父亲独自去投,处在颓废中的皇上也好,三殿下也好,百官们也好,追究眼前恨,父亲只怕逃都不行,周知往往红着眼圈,一红就是一天。
周夫人知道儿子的心思,她的心里也一样揪心不是。手按在儿子的肩头,母子借着这相连而心连上心。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恐惧、对方的担忧,和彼此间的怜惜。
周知端着茶碗的手微一颤抖,抖落几滴茶水,把他从低沉中打醒。看眼前旷野迷茫,身后却还有家人需要他支撑。
一气,把茶喝了,碗还给周夫人,恢复看似镇定其实强自强硬的嗓音:
“母亲请下去吧,虽天暖和,这里风也大,仔细吹到就不好。还要照顾全家人呢。”
周夫人也叮咛他:“没有动静,你也休息会儿。”
远望能恢复视力,但紧瞅着的熬,只会相反。周知答应着,看着母亲一步一步下去,继续盯着远方。
忽然,一队黑点跃入眼帘之中,周知站起来再看清楚些,证实是一队往这个方向来的人马,高声往下示警:“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他所在的这个院落里,几个男子应声而出,分别对着附近院落走去。附近看似稀稀拉拉的院落里,收到消息以后,各自出来不下几十个人。
如果有外来的人见到,足以让他惊奇。从表面上看,每一个院落隔的虽远,但院内大小不像能住得下这么多人。
但事实上,他们就是出来了,并且都训练有素模样,上房顶的上房顶,堵院门的堵院门,守村口的去了村口大树上,在村中道路两边埋伏的也到达藏身之地。
每一个院落包括整个村落,很快成了小型的防御工事。
周知还在原屋顶上,轻轻点一下脚尖,面容现出坚毅。这是周家的老家,早到什么地步,周家已是京中好些代,在外人眼里,都不知道他家还有原籍。
周英虎算计郭村时,有一处库房由他巧妙的建议,就在这屋子的下面。所以周大人送别家人的时候,敢说:“如果不能相聚,你们钱也足够,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回京里。”
这里不但有周大人历年为防身准备的私房,还有郭公公的一笔财宝。
郭村把钱放得东一下西一下里为什么?为他勾结杨泰保,万一不成,公公或许会逃出外省,将来在外省招兵买马,那个时候用钱的地方多,所以他提前把钱摆的到处都是。
不是郭党中坚分子,不会知道这件。但周知也不能大意,说不好来的会是中坚分子呢?说不好郭公公逃出京都,跑来取钱来了呢。他的父亲既然弃暗投明,周知分文也不想送出。
周英虎曾想到郭村有可能出逃,让儿子真到敌不过的时候,弃财保家。但周知想想虽不能和父亲通消息,却不一定是坏消息,父子连心的希冀里,他偶然会认为父亲已得到三殿下的宽恕。那么,守好钱给父亲再增一份赦免。
见来人近了,周知把兵器攥得更紧一些。
“周知,我知道你在!”风中传来呼喊声。
周知眉头一皱,不敢相信地道:“奚茂?”把这话传给别人。见来人到村头,离周知虽还有距离,但能认出来,细白长脸儿,瘦杆似的身材,正是和自己父亲同在户部为官的奚茂。
前科中的举,不过二十岁出头,是个年青文官。
周知默默打量奚茂带来的人,跟奚茂相比,好似草与猛兽的对比。奚茂是那株弱不惊风的草,身后近百的大汉清一色黑熊成精般的彪悍。不黑的,也看着跟黑熊没差别。
这一看就带着来者不善,周知让把这话传给别人,而守村头的人也看出来。
这是一队过了明路的人,共计十个人。挡在数百个人面前好似螳臂挡车。但也没有怯懦,喝道:“站住,找谁?”
“找周知!”
“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奚茂点点人数,哪里有什么害怕,他的人更多不是。扬着马鞭子,涌出满面的坏笑:“去告诉周知,我看见他的小厮在集市上买东西,他蒙不了奚爷。”
没有一会儿,周知面无表情的过来。本以为这里没有认得京里来的周家人,采买的东西又多,才把跟的奴才打发出去,却没有想到天高离京都远的地方,奚茂在这里。
奚茂得意洋洋:“小周,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他的神色里看似毫不慌张,但还是让周知捕捉到什么。
“奚大人,你应该在京里吧?怎么会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周知说完,就目不转睛地把奚茂可能会出来的神色盯上。
那眼角飞快地抽动几下,神色上的不自然虽一闪而过,但还是透着诡异,更让周知冷笑中带着轻蔑:“原来奚大人是临阵脱逃啊,这要让郭公公知道会怎么样?我就不耽误奚大人寻安身地方,请赶紧上路。”
奚茂的面容抖动着,倏地尖叫出声:“小周!那就直接说吧。你老子难道不是临阵脱逃吗?你老子现在已经到了乱党那边,杀了杨家好些人马,郭公公正要把他千刀万剐,我劝你识相些,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这里有钱不是吗?拿出来大家分一分,看看我召来的这些人,还可以照应照应你。”
周家的人拥了上来:“你再说一遍?”周知的拳头用力握着,指关节有些发白。
“你还不知道呢?你还在这里为郭公公守着呢?地方我虽不知道,但你周知出现在这里,还能为什么?听我说!你的父亲周英虎大人现在丧家之犬的三殿下麾下,郭公公围剿三殿下,周大人可杀了不少人,小周,你消息不通,你还知道呢。”
周知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指天为誓,听我的没有错,咱们把钱起出来,分一分各奔东西也罢。”
“出于谨慎,奚大人,你得对我说说,你怎么到了这里?”
奚茂闪过难堪,唉声叹气:“都怪杨家。”
“怎么?”周知了然的消息实在太少,这地方实在太偏僻。
“都怪汪家那心眼足的,表面上装着不知道杨家过了江南,背地里,他们家也到了,把皇上劫走,哦,他现在是太上皇了。杨泰保的大儿子去江南,结果太上皇让刑部文尚书抢走,郭公公这才知道文尚书原来是内奸,把他气的,让人围剿三殿下。三殿下因此登了基,太上皇不敢再主事了不是。杨家呢,去江南。郭公公不放心他家,让我等几个官员前先跟去监视。汪家又不好惹,这不,没打几仗,我陷在汪家地盘里,为了躲开汪家,我只能往这里走,幸好遇到以前吃酒的一些兄弟们,”
周知对大汉们望望,膀大腰又圆,哪里是吃酒的兄弟,极有可能是帮混混。
奚大人在京里很会吃花酒,这些人的来历一想就知道。
“我们结伴走,他们有拳头,我有脑袋瓜子,吃喝倒不愁。这不,又遇上你,特地来带你一程。小周,听说你有几手功夫,咱们占上一个城,那日子就更快活。”
周知暗想,这个人得寸进尺的劲儿,能有吃喝还不行,还想着打劫城池。他所谓的吃喝,也就有了出处。
微微一笑拒绝:“多谢奚大人的美意,不过我家里人多,走不动,还是留在这里粗茶淡饭也罢。”
他终于知道父亲的消息,也证实他守着这东西没有错,他的笑容由衷而出。
奚茂应该是以为自己能说动周知,听过他的话,不由得面色微变,想掩饰都来不及,也压根儿不想掩饰。寒生唇齿,奚茂冷冷道:“小周!你知道我的,我要什么一定会到手。今天,我们决不会空着手走。”
周知先不想和他硬撞:“奚大人,我实实的没有你说的钱财。”
“那你让我搜一回。”
周知心想这个人这是一点脸面也不讲,也罢,父亲已去三殿下处,周家和这等人从此不在一条路上。
把手中兵器一晃,淡淡地道:“那就试试吧!”
他的话音刚落,奚茂打马往后退几步,马鞭子笔直指中周知:“各位小心,周英虎曾排名京中十大公子,想来有手能瞧的。”
大汉们哄地一声笑了:“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这乱世皇帝都没有了,公子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