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爹虽然一直是说你喜欢谁就嫁谁,有什么事爹都替你扛着,可是此事爹委实要再问你一遍。”
洛将军心疼女儿,只是一想到洛千鸢嫁过去是要伏低做小的,心里就替她委屈了起来。他怎么忍心自己的掌上明珠,换到别人那儿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洛千鸢反而是平静了下来,在家里沉静了多日的小姐脸上有一些不见天日的苍白,她倒不再像是昔日那个非要一人独占着赫连禹凡的娇小姐了,好像是比以前安稳乖巧了不少。
可是还没等洛将军脑海中的乖巧两字消失,洛千鸢便微微一笑决然道:“爹爹,女儿心意已决,愿侍奉其左右。人一生只有一世,女儿不孝,让爹爹费心了。”
这一笑恍若是天边炫目的星点,那一瞬间的闪耀便是夺人心神,洛宏泰本以为女儿这几日是因死心而平静,却没想到在这平静背后深藏着的,是一去不回、更加果断的决心。
洛夫人左看看自己丈夫的黑脸,右看看女儿超出寻常的淡定,屋内的气氛一时诡异的不行。洛夫人打了个寒战,忙在二人中间做起了和事佬:“既然鸢儿愿意,那我们做爹娘的少不得也不能拉了面子,我一会儿就将前些年备下的嫁妆清点一下,再去看看能不能请个出了宫的老宫女来,给你讲些礼数周到的事,总不能叫人看低了去。”
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洛夫人的话语间终于放松了不少。洛宏泰向来听妻子的,此时也只能点了点头道:“就依夫人说的办吧。”
望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离去的背影,洛将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已是下定了决心,他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就算是拂了圣上的面子也要让她风光大嫁。
王府此时也已接到了圣旨。赫连禹凡自己还算得上是不动声色,倒是王妃先忍不住捂住嘴小声抽泣了起来。沈如故因为身体不便没有一同出来接旨,此时陪在王妃身边的自然是陆碧游,她忙伸手轻轻抚着王妃的背笑道:“世子殿下有福气,一次娶的一妻一妾都是贵人儿,这可是大好事,王妃娘娘怎么反而哭了?”
“禹凡这孩子。”王妃好歹还是想起来了自己的身份,在小辈面前掉泪未免有些不太好意思,欲盖弥彰的用帕子擦了擦还通红的眼圈道,“他和禹德不一样,一直在外头忙着朝政国事的,家里头一直没个人照应着,我这个做娘亲的放心不下,好不容易才成了家,娶得还是这般好人家的姑娘。我就是太高兴了。”
陆碧游忙道:“世子殿下福慧双修,先前未成亲,那是天皇老爷要将最好的姑娘许配给他,一般的姑娘还无福消受呢。”
王妃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怪会说话的,看着一副神仙妹妹般不食烟火的模样,一张小嘴倒是甜的紧,说的叫人心里畅快。”
说罢,王妃又意有所指的看了陆碧游一眼,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听说禹德那孩子最近也学乖了,不再往外头鬼混了?”
陆碧游脸色一僵,还是顺着王妃的意思道:“回王妃娘娘,禹德这几日确是都在家,不过……大多时候都是陪在怡月馆沈姐姐那边。”
“也是。”王妃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道,“陆丫头,这些日子来的确是苦了你。”
“王妃娘娘说的哪里的话。”陆碧游的脸色似乎有些惨白,却还是强撑着微笑道,“妾身又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怡月馆那边也的确是应该多费心一些。沈家姐姐怀的可是双胞胎,那也是府里难得的福气,妾身平时里也为她抄写经念些佛,只求母子平安,也是妾身的一片心意。”
王妃听她这么说,一时竟是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有道理的话来,这一点诧异转瞬间被掩盖的滴水不漏,王妃换上一副“那就好”的表情欣慰道:“没想到陆丫头你倒是个识大体的,先前倒是我看走了眼,本妃这个做娘亲的,现在唯一的希望也就是禹德能够向他那个哥哥学学,做成一番事业回来,那娘就算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母妃说的哪里话,这么晦气。”陆碧游捂着嘴招手,像是要把那不吉利给挥走一般,喜庆话也是张嘴就来,“依妾身拙见,母妃现在可正是风华正茂,气韵天成,可不是我们小辈能比得上的。”
王妃被她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掴一下陆碧游的手背笑道:“贫嘴的丫头,倒是嘲笑起我这半截入土的人来了。”说罢,王妃从自己腕上褪下一个镂空琉璃镯来亲手替她戴上,又笑道:“这镯子也算是个精细的玩意儿,本妃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戴这女孩儿的东西也不像,倒是配你。”
陆碧游眼睛一眯,知道王妃这是在笼络自己,当下不动声色的接过那镯子道了谢,一副恭顺谦卑的样子扶着王妃下去了。一路上王妃还在不断的念叨着装饰府邸的事。
赫连禹凡早在被立为世子的时候就拥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府邸,不过他并没有在那儿常住过,大部分时候要么是呆在赫连禹德那儿陪着沈如故,要么就是干脆回王府与王爷王妃在一处,直到了这要娶妻的时候,才遣了一大堆人前来清理这个空荡荡的大院子。
很快,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就被来往庆贺的人们塞满了,最先被打扫出来的前院门庭若市,世子殿下面色有些僵硬的迎来送往,觉得自己恐怕是成了个等身大小的人形站牌,还是会自动回应的那种。
撑出来的笑意早就有些难以维持,赫连禹凡重重的摁了摁眉心,心神早已是不由自主的飞去了怡月馆的方向——她可还好?沈如故临盆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一想到这些,向来理智自持的世子殿下几乎没法在这装饰成大红色的府邸门口站下去,一跺脚竟是抛下了众人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