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
心里的怒气明明还在翻腾,但看着她那个样子,谢凉是实在发不出来。他抿了抿唇,一甩袖子离开了。
谢夫人听到动静,这时也赶了过来,看谢凉气冲冲地离开,她也没管,直直奔到了孙满满跟前:“我的天呀,满满姑娘你没事吧?”
孙满满摇了摇头,没答话,模样十分委屈。谢夫人看得心疼,忙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吩咐茴香:“快去烧点热水,帮姑娘沐浴更衣。”
“是的!”茴香应了一声,麻遛地去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沐浴用的热水不需要像冬天里那么多,茴香很快就把洗澡水给孙满满备好了。孙满满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谢夫人又带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糖水,过来看她:“趁热喝了,要是感染了风寒,那便不好了。”
“谢谢夫人。”孙满满接过她手里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她的头发还是润的,便直接披在了身后,谢夫人摸了摸她绸缎般的长发,对她道:“我听茴香说,刚才凉儿冲你吼了?”
提到这个,孙满满心里又开始委屈了,她和谢凉认识这么久,他连大声跟她说话都没有过,更别提像刚才那样吼她了。“谢夫人,阿凉是不是很生气啊?”
谢夫人笑了笑,安慰她道:“你别放在心上,凉儿会这么生气,也是因为他紧张你。”
“唔……他会不会不理我了啊?”
“怎么可能,这碗姜糖水,还是他让厨房熬的呢。”
“真的吗?”
“嗯。”谢夫人又朝她笑了笑,缓缓道,“你可能不知道,凉儿他很怕水的,可是今天我听茴香说,他想也没想的就跳下去救你了。”
孙满满的眸子微微一动:“阿凉怕水?可是我看他水性很好的。”
起初在洛水,他不愿意去游船,她也怀疑过他是怕水,可是今天见他这么熟练地把自己救上岸,一点儿也不像怕水啊。
谢夫人摇了摇头,道:“凉儿小时候的事你可能不知道,他很小的时候水性就很好了,也经常和温儿去河边玩儿。不过在他十岁那年,他们在河边玩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凉儿差点就淹死了。”
提起这段往事,谢夫人似乎还心有余悸:“当时他被人救上岸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们赶紧找了大夫来,可是也没见他转醒,还发起了高烧。大夫说他就剩一口气吊着,可能熬不过去了。好在,遇见了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白月派的白膺前辈吗?”
“嗯,他正好途经此地,见我们在求医,便来看了看凉儿。他将自己的内力输入凉儿体内,才将他救了回来。”
孙满满从没听谢凉提起过这些事,这会儿听得也是惊心动魄:“所以他才拜入了白月派吗?”
“嗯。”谢夫人点了点头,“凉儿的小命虽然保住了,不过身体很是虚弱,白膺提议让他跟他上山习武,好强身健体。我们当时只是想他的身体能恢复就好,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武学奇才。”
孙满满没说话,谢夫人他们都不是武林中人,所以可能不知道,但懂武功的人,都多多少少能看出来的,估计是白膺在给谢凉疗伤的时候,就发现他天赋极高了。
“唉,这都是他的机缘啊。只不过这件事之后,凉儿就变得格外怕水了,别说再没去过河边,就连我们府里的小池塘,他都再也没靠近过。”谢夫人说到这里,握住了孙满满放在膝盖上的手,“所以你别怪凉儿今天生这么大的气,他应该吓坏了。”
“嗯,我没有怪他,确实是我不该跳进池塘……”她说着又有些担心,“阿凉没事吧?”
“放心吧,他没事,我刚才去看过了。”
“那就好。”孙满满在心中松了口气,便听有人来敲她的房门。茴香出去看了一眼,是谢凉和他的表妹,带着闯祸的小祖宗来了。
谢凉也已经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孙满满看见他,便有些紧张,好在谢凉没有再说她什么,只是道:“千彤听说你落水了,特意来看看你。”
千彤?孙满满打量着他身旁的那个妇人,看上去还很年轻,应该就二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脸蛋小小的,五官也十分秀气。
她朝孙满满笑了笑,把自己的儿子往前推了推:“孙姑娘,不好意思,都是贝贝淘气了,我特地带他过来跟你道歉的。”
孙满满顺势盯着扔掉她泥人的熊孩子,那孩子似乎还不服气,撅着嘴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说完对不起后,越千彤便笑着对孙满满道:“贝贝也道歉了,今天这事儿相信孙姑娘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谁说我不会放在心上?”孙满满生气地看着贝贝,“他这个态度是来道歉的吗?他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越千彤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她抿了抿红唇,笑容不再似刚才那般自在:“孙姑娘,贝贝今年才四岁,自然是还不懂事,你不会跟一个四岁的孩子计较吧?”
“他不懂事你该不会也不懂事吧?”孙满满顺势看向了说话的越千彤,“且不说他擅自将我的东西往池塘里扔,就说那泥人,是我放在我的房间里的,他怎么拿到的?你平时难道没有教过他,不能乱进别人的房间,更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吗?”
越千彤被她说得好不尴尬,语气也跟着冲了起来:“一个泥人,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犯得着这样说吗?”
“怎么犯不着,那个泥人是我和阿凉的定情信物!现在被你们害得都糊成一团了!”
越千彤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谢凉看着孙满满气鼓鼓地坐在那里,脸都气红了,便走上前安慰道:“没事,我已经在帮满满做簪子了,很快我们就有新的定情信物了。”
他说得这样直白,房里的人都有些尴尬,谢夫人站起身,拉着越千彤往外走:“千彤啊,这事儿确实是贝贝不对,回头要好好教育教育他。我们出去聊,就不打扰满满姑娘休息了。”
他们走了之后,茴香也跟着出去了,房里顿时就剩下谢凉和孙满满两个人。一时之间谁都没说法,孙满满看了一阵站在身前的谢凉,先开口道:“阿凉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往池塘里跳了。”
谢凉沉默了阵,也不舍得再说她。他在她床边坐下,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他曾经被水淹水,知道溺水的滋味有多难受。
孙满满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小阿凉……抢救不回来了。”
她说着举起手里糊成一坨的泥人,各种颜色糅在一起,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今天在池塘里,她呛了不少水,不过再怎么挣扎,她也没放开她的“小阿凉”。
谢凉终于被她逗得笑了一下,他揉揉她湿润的头发,轻笑着道:“傻瓜,你没事就好。”
孙满满微仰着头,抬着眉梢看他:“阿凉,你那个表妹,是不是喜欢你啊?”
谢凉眨了眨眼,嘴角挂着抹戏谑的笑:“你说千彤啊,小时候好像是与我定了娃娃亲的。”
孙满满的眼睛微微一眯:“哦?那她怎么又嫁给别人了?”
谢凉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我十岁那年,跟着师父上了白月山吗,她不知道我多久才会回来,可能等不及了,便嫁给其他人了吧。”
孙满满道:“那今天她过来,还带着孩子,该不会是来炫耀的吧?毕竟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是孤家寡人呢。”
谢凉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不急。”
第38章
谢凉都不急, 孙满满也没什么可急的了, 她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突然从床上爬起来, 说是要出去把小阿凉埋了。
谢凉抽了抽嘴角, 没说什么,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越千彤和她带来的熊孩子已经没了人影, 不知道是回家了还是在谢夫人的房里。孙满满也没再想他们的事, 就在院子里找了颗树,蹲下来开始挖坑。那石头在树下刨了个不深不浅的,她把手里的泥人放了下去。似乎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瞧了几眼后,仰起头来对站在一旁的谢凉问:“阿凉, 你的小满满还在吗?”
“嗯, 在的。”谢凉应了一声。
孙满满听他这么说,开心地看着他:“那太好了,你把你的小满满拿出来一起埋了吧, 不然小阿凉一个人好孤单好可怜哦!”
谢凉:“……”
不,为什么要让他的小满满陪葬。
他本是不怎么愿意,但看见孙满满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大眼睛后,只好回房把自己的泥人拿了出来。
孙满满把两个泥人放在一起, 一边埋土一边跟她的小泥人讲话:“小阿凉不怕啦,现在有小满满来陪你了,嘻嘻。”
谢凉:“……”
他觉得她只是不平衡她的泥人没了,而他的还在, 所以才想埋了小满满的。
在树下埋好一个小土包后,孙满满又从花园里摘了一朵花,放到小土包上面。谢凉等她折腾完了,拉着她去洗手,孙满满走在他旁边,有些好奇地问他:“对了,阿凉,上午你和你爹在商量什么事啊?”
“我正想和你说这个。”谢凉侧头看了看她,“最近我们家一批香料要运过来,会经过烟阳,烟阳那边匪患猖獗,我爹说之前有几批货都被土匪劫走,损失了不少钱。他本来想找镖局来护镖,但之前四海镖局刚在烟阳栽了个大跟头,其余镖局有所忌惮,都不敢轻易接镖。”
孙满满眨了眨眼,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爹是想让你帮忙护送商队?”
谢凉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满满真是冰雪聪明。”
“唔……那商队是什么时候过来?”
“下月中旬左右。”如果现在从永新出发,时间还算充裕,“我爹亲自跟我开口,我自是不好拒绝,只不过我们这次下山……”
“没关系的。”孙满满朝他笑了笑,“之前韩盟主他们许了我半年的时间,现在才过去一小半,我们可以先去烟阳,我也能帮上忙呢。”
“嗯。”谢凉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既然决定要出发去烟阳,那我们便要早些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明日一早,我们上鹤鸣山找齐钰,如何?”
鹤鸣派的齐钰,也是不幸遭“孙满满”调戏的江湖四美之一。孙满满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空智这两天一直忙着开解那些被魏无忧抓走的姑娘,可能无暇分.身。”
谢凉道:“没事,不用管他,我们两人去鹤鸣派便行。”
“好。”
“鹤鸣山离这里不远,我们早上去,晚上就能回来。我让娘明天给你做老鸭汤,听说当年她就是靠老鸭汤征服了我爹。”
“哈哈哈哈。”孙满满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难道不是靠美貌征服你爹的吗!”
谢凉微勾着嘴角,朝她眨了眨眼:“那满满要喝吗?”
“要!”
谢府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谢夫人也已经很久没下过厨了,但在听谢凉说满满想喝老鸭汤后,她兴冲冲地就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了,一直忙活到大晚上才躺下。
此时永新城已褪去了白日的喧哗,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游仙楼外,一抹红影轻盈地落下,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房门。很快,左侧的门打开了一扇,红影矫捷地窜了进去。大门再次关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首领,有消息了。”红曲刚进屋,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便在她的跟前跪了下来。红曲让他起身,问道:“怎么样?”
那人答道:“潼川的消息确实是我们搞错了,他可能一直留在烟阳,没有离开。”
红曲的眉梢微微一动,烟阳,这么巧。
“首领,接下来要再去烟阳吗?”
“嗯。”红曲点了点头,“你们先动身,我随后就到。”
“明白。”
从游仙楼离开,红曲如同来时那般小心翼翼。因为魏无忧被抓,街上巡逻的官兵已经减少了很多,但怎么说,她总觉得城里有些诡异。她趴在房顶上四处看了看,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是魏无忧。
明明应该在牢里蹲着的人,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大街上?
红曲凝了凝眸,朝魏无忧的方向掠去。
察觉到有人急速靠近,魏无忧猛地转身,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地把手里握着的药粉也撒了出去。红曲的鼻尖一动,皱着眉头退了两步,面色不善地看着他:“魏无忧,你怎么从牢里逃出来的?”
魏无忧见是她,忽然扯起嘴角笑了开:“没想到真的是你,红曲。我可不是从牢里逃出来的,我是光明正大地出来的。”
他的心里乐开了花,为了给自己减轻罪责,他想捉住红曲将功抵罪,但红曲来无影去无踪,凭他的武功很难察觉她。但反过来,如果他在街上晃悠,以红曲的武功,应该很容易发现他。到时她看见自己,定会像上次那般,忍不住出来多管闲事的。
一切都如他所料,进行得格外顺利。
他拿出藏在手中的竹管,运起内力一吹,小小的竹管顿时发出尖锐的声音。埋伏在城里的官兵收到信号,举着火把武器,倾巢而出。
红曲的眸色一敛,看来之前感觉到的那些杀气,果然不是她的错觉。她飞快地闪身,消失在原地,魏无忧愣了愣,也回过神来往她逃走的方向追去。
官兵赶到魏无忧发信号的地方时,那里已经没人了,为首的官兵四处看了看,指着前面道:“从这里继续追!”
一大队人马在永新的街道上奔跑起来,穿过一条大街,谢凉忽然从房顶跃了下来。为首的官兵一愣,看着他问:“谢大侠,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