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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继看着她这幅面容,心下却是一沉。
  这么多年,他从未见到过自己的女儿有过这样激动的时候,他想起先前那位遣人过来传话的时候,自己的怔楞和震惊。
  他以为这一切不过是那位多虑了,可如今看着杨双燕面上的神色,杨继想,是不是这些年他太过忙于政务而忽略了女儿的心思。
  杨双燕一直未曾听到回答便朝杨继看去,眼瞧着他眼中的那抹神色,她却是一怔,等回过神来,她便已收敛了面上的激动放缓了声音与人说道:“父亲为何这样看我?”
  杨继轻轻叹了口气,他收回了放在杨双燕脸上的目光,而后是开了口:“那位让你日后不要再去陆家,双燕,你可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等这话一落——
  他眼看着杨双燕面上的怔忡,心下也是跟着一疼,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他自然也不希望女儿会受伤…但凡是任何人,只要女儿喜欢,他都不会阻止。
  可是,那位不行。
  那位曾经历过太多的事,早已心扉紧闭,只怕这世间也难有人可以再打开…何况听着那位话中的意思,如今对双燕已是厌恶至极,倘若不是因为这一份旧情在,只怕如今那位早就要下手了。
  既如此,他又怎么能让双燕去喜欢这样的人呢?
  他想到这便也顾不得女儿伤心,只是沉声与人说道:“当日那位是看在我的面上才留有你的性命,双燕,你如今却是越发大胆了…倘若让旁人知晓,你可知道这不仅对那位是大祸,就连我们杨家也得承受诛九族的大罪。”
  “父亲——”
  杨双燕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女儿又岂是那愚钝之人?我知晓此事的要紧性又怎会让旁人探查一二,至于那位…”她说到这是稍稍停顿了一瞬,等再开口时,就连唇齿之间也弥漫了几分与往日不同的温柔:“那位龙章凤姿,难道您不想做那位的岳丈吗?”
  杨继却是未曾想到素来乖巧的女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怔怔朝杨双燕看去,好似从未认清过她一般…只是还不等他说话便又听得杨双燕继续说道:“只要女儿得了他的心,日后于您于咱们杨家岂不是一件大好的事?既如此,您又为何要阻止女儿?”
  杨继耳听着这话,面上却有一瞬的怔忡。
  他承认杨双燕的话的确令人心动,这么多年他替那位做事,除了当年的情谊在,为得不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带领着杨家走到一个更好的局面?可这样的想法,也不过一瞬罢了。
  他和那位相处多年,自是要比旁人还要知晓那位的心性。
  倘若让那位知晓他存着这样的心,凭借那位的手段,只怕在这不久的将来,杨家所得到的也不过是个覆灭的结局。
  杨继想到这便收敛了心中那一瞬的心动,他重新朝杨双燕看去,目光微沉,语气也是不容置喙:“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并不是与你商量,那位是什么人容得你去觊觎?日后不仅陆家你不能再去,就连外头你也少去。”
  倘若再这样放任女儿下去,只会对他们杨家不利。
  他这话说完也不顾杨双燕面上显露的不敢置信,只是沉声朝外头喊了一声:“留山,送小姐回房,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小姐再出门。”
  这却是要变相的软禁杨双燕了。
  杨双燕张了张口,只是还不等她说话,门却被推开,原先侯在外头的侍从走了进来…他朝杨继行过礼后便朝杨双燕看来,语气虽然恭谨,可面上的神色却仍旧平平:“小姐,走。”
  杨双燕自是不肯,可她知晓父亲今日是当真生气了,倘若她真得要在此时和她对着干,只怕就连这杨家也待不下去了。
  她袖下的指尖掐着皮肉,话却未曾说道半句,只是朝人打了个礼后便转身朝外走去,眼瞧着外头的清明月色,杨双燕却忍不住想起那人的面容。
  那人——
  她袖下掐着皮肉的指尖却是又深了几分。
  她就不信那位当真对她没有丝毫感觉,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在这世间、在这汴梁城中除了她便再没有人能配得上他。
  她相信,那位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只有她…
  才是配得上他的那个人。
  身侧的留山察觉到杨双燕眼中闪过的几分癫狂,他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只是再看过去的时候,杨双燕的面容便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了。
  他眼见着这幅模样便也未曾说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沈唯:你不喜欢她,那你喜欢谁?
  陆起淮:你猜?
  沈唯:对方发射黑脸技能,并且拒绝和你说话。
  陆.谁也不爱.起.大猪蹄子.淮(无奈):平时那么聪明,怎么一到正事就犯迷糊?
  第32章
  日子到了二月下旬, 这天也就越发暖和起来了。
  今儿个晴朗气清,沈唯也难得来了兴致, 她让人去花房里头重新挑了一批花木过来, 这会正挽着两节袖子亲自修剪着…墨棋站在她的身侧, 手里捧着一方帕子,眼瞧着人半低着头修剪着兰花便轻声说道:“您这剪法倒和往日有些不同。”
  沈唯耳听着这话,握着剪子的手便是一顿。
  纵然她承了原身的记忆,可有时候一些之末细节难免会有些偏差。不过也就这一瞬的功夫,沈唯便又就着先前的剪法继续修剪起来,她半低着头恰好遮住面上的神色,口中也只是平常说道一句:“前些日子瞧了一本古籍, 便捉摸着按着上头的法子修剪看看。”
  墨棋闻言便也未再多想。
  近些日子夫人的确时不时捧着些书看, 或许当真就如她所说得这般。
  沈唯见她未再多问, 却是又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等过会把这盆兰花送去大乘斋, 母亲旧日就喜欢兰花, 我瞧她屋子里还是太过素雅了些。”
  “是…”
  约莫是又过了一刻——
  沈唯便放下了手上的剪子,她接过墨棋递来的帕子擦了回手,似是想到什么便开口问道:“杨家小姐有多久未来家中了?”
  墨棋听她提及杨双燕倒是先怔了一回,而后却是估摸了一会才轻声回道:“倒也有十多日的光景了…”她这话说完却是又停了一会, 紧跟着是又一句:“说来也奇怪, 这位杨小姐早先日日都来,如今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不过奴听说近些日子那位杨小姐连门也不曾出过,许是家中有事也说不准的。”
  她这话说完便又问了一句:“可要奴遣人去看看?”
  十来日?
  沈唯想起当日陆起淮的那一句“你放心,日后她不会再来家中烦扰你了…”虽然有些荒诞, 可她确定这位杨小姐不能来陆家肯定是因为陆起淮做了什么,只是陆起淮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呢?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子竟能让一位首辅家的小姐乖乖听话。
  这可当真是稀奇。
  墨棋见她不曾说话便又轻轻唤了人一声:“夫人?”
  沈唯闻言虽然回过了神却仍旧未曾说话,她把手上的帕子置于那红木案上,而后是迈步朝软榻走去。等把原先置在那处的茶盏端起来饮用了一口,她才开口说道:“觅知到底也受过她的教导,午间的时候,你备份礼物去杨家看看罢。”
  等到墨棋应了声——
  沈唯便又把手上茶盏的置于高案上头,而后才又问了一句:“觅知可曾伤心?”
  如今已至春日,家中的闺学也重新开始了,陆觅知自然也无法再像往日那般整日陪着沈唯…何况沈唯早间要召见管事,即便陆觅知和李氏过来请安也说不了几句话,因此她倒也的确不知道陆觅知对杨双燕不能来家中会是个什么反应。
  墨棋听她话中关心便轻轻笑了一声。
  她替人重新续了一盏热茶,而后是柔着嗓子同人说道:“七姑娘如今还年幼,那位杨小姐虽然教授了几日,可感情却不深…奴昨儿个奉您的命令送瓜果过去的时候倒是问过她身侧的丫鬟,自打您当日说了七姑娘后,近些日子七姑娘便也未再熬夜碰那女红了。”
  “如今她整日不是学着写字、作画,便是和三房的六姑娘一道翻花绳,日子却是比以前还要快活几分。”
  沈唯耳听这一字一句也总算是宽了心神,还不等她再开口,外头倚琴便急急打了帘子进来。倚琴虽然不如墨棋沉稳,可素来也未曾这样慌张过,因此沈唯眼瞧着她这般模样便先皱了眉,口中也是问道:“出了什么事?”
  倚琴听见沈唯的声音倒是也收敛了几分,待朝人恭恭敬敬打过礼,她才开口说道:“夫人,家中来圣旨了,这会老夫人他们都去门房那处接旨了。”
  纵然是荣国公府这样的世族大家也鲜少收到圣旨…
  这么多年也只有当年陆步巍做上国公爷的位置还有受令出兵才来过两回,这也难怪倚琴如今会露出这样的模样了。
  沈唯闻言倒也是一怔,这个时候来圣旨,倘若她未曾记错的话应该是与春猎有关,而春猎…将会是陆起淮走向那条荆棘荣华路上的第一步。
  这个男人不仅会在春猎上大放光彩,除此之外,他还会做一件大事。
  墨棋看着沈唯面上的怔忡,只当她是被这圣旨给吓住了。
  她忙唤了人一声,等人回过神便又说道:“夫人,如今传话的公公来了,咱们得赶紧过去才是。”等这话一落,她是又看了一眼沈唯的装束,跟着是又一句:“好在您先前见过管事,这身衣裳倒也不用更换。”
  沈唯看着两人面上的焦急和慌张却也未曾说道什么,她只是施施然得站起了身,而后是朝人点了点头:“走。”
  …
  等沈唯走到门房的时候,陆家上下都已来得差不多了,就连一直身体抱恙的陆步侯也在其中。
  沈唯见此也未曾说话,只是走到谢老夫人的身边站好…
  过来传话的公公眼瞧着人已来全便把手上的拂尘朝半空轻轻晃打了一回,等握过那红木案上的明黄圣旨,他便掐着那尖细的嗓音开了口:“荣国公府上下接旨。”
  他这话一落——
  众人自然都跪了下去。
  那公公见众人跪下便握着那道圣旨开口说了话:“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钦天监查探三月十三是个好日子,朕特地于东华山开办春猎与百官同乐,若无大事,众人皆得参加,不可违抗…钦此。”
  他把那圣旨上的内容说完便看向谢老夫人,紧跟着是恭声一句:“老夫人,您请接旨。”
  谢老夫人闻言自然也不曾说道什么,她双手呈于半空等握住了那卷圣旨才又说道一声:“谢主隆恩。”
  其余众人也都跟着说道了这么一声,而后才起了身。
  传话的公公见众人都起身却是又抬了一双眼循了一眼场上众人,眼瞧着并未有陌生的脸面,便又开口问道:“国公爷的那位长子,今儿个可在?”
  谢老夫人听得这话便先回了话:“他今日去学堂了,倒是未在…”
  那公公闻言便也未再说道什么,只是收回了眼继续和谢老夫人说道:“陛下心中早想见一见国公爷的长子,只是一来如今政务繁忙,二来陛下也怕见到人又想起国公爷…这才耽搁了。”等这话一落,他眼瞧着谢老夫人面上也起了几分悲叹之色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跟着一句:“瞧老奴这张嘴,倒是惹您伤心了。”
  谢老夫人虽然容色微颓,语气却还是如旧没有半点失态:“步巍有陛下记着,那是他的福气…”
  她说到这是又稍稍停了一会,跟着是又一句:“劳公公回去后禀报陛下,等到春猎那日,我们陆家上下必然会一道去的,也请公公多顾着些陛下,如今春日夜寒,万请陛下多顾着些龙体。”
  传话的公公耳听着这话自是又笑了一回:“劳您记着,陛下知晓后定会开心的。”
  他这话一落便又接过一侧管家递来的荷包,而后他也未再说道什么只是朝众人打了个礼便转身往外走去。
  …
  陆家众人却是等到这一行队伍离开才转身往里头走去,谢老夫人一面是把圣旨小心翼翼得重新放在那红木案上,一面是与身侧的以南说道一声:“让门房的人都看着些,若是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了便让他们立刻来大乘斋一趟。”
  等到以南应了一声——
  谢老夫人便由沈唯扶着重新朝大乘斋走去,而陆家其余众人也都跟随在后。
  庆云国如今在位的天子赵准尚武,因此每年的春猎对于庆云国而言都是一桩极大的庆事。到得那日,赵准不仅会邀百官同乐,还会亲自拜谢神灵感谢上苍恩德,保佑庆云国年年风调雨顺…但凡受邀参加春猎的人不是对于社稷有大功劳,便是极得天子隆宠的。
  而像陆家这样能够举家同去,那就不止是隆宠这么简单了。
  自从陆步巍去后,无论是在这汴梁城中还是朝堂之上,对这陆家都是众说纷纭…虽然陛下抬了陆步鞅的品级以示陆家隆宠不衰,可一个三品侍郎又怎么与当年那个手持十万虎符镇国大将军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