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安正则还没离开的时候,段蕴就已经完全清醒了。只不过她那个时候心里有些不安,正被自己脑中某些想法给弄得不好意思,于是一直装没醒,直到自己心里安定下来。
那些想法……她一回想就禁不住地脸红,清尘那傻丫头居然还以为她是热得……
段蕴总觉得她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她好像曾与谁唇齿纠缠。
民间传奇话本她看了不少,大理国民风开放,话本中也不乏有那些香/艳描写的。段蕴觉得她在梦中体验到的那种感觉,和书中所描写的,简直一模一样。
这便令她困惑了。
既然和书中一模一样,那便就是个梦吧。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就是她话本看多了,自己便在梦中做一回主角。
可她已有好久不曾看过话本,更是好久不曾看过这种细致描写的部分。那感官的各种刺激都让她印象深刻,若真是书中的,自己的记忆该有多好?文字过目不忘?
显然她没有这样的本事,不然读书的时候也不会经常被安太傅罚去抄书。
那为何体味得这般入骨?就好像是亲身经历。
不,太像是亲身经历了。
段蕴自己觉得难堪,朕这是不是做了所谓的“春/梦”?
做梦不打紧,她知道这事情是正常的。
口渴关键问题就在于,她这梦里还有一个人,自然是那个与她接吻的人,那个人居然是——太傅哥哥。
这要她如何能淡定?
于是当段蕴有了些意识,醒来之后哑然于自己光怪陆离的梦境时,猛然又听见了她梦中男主角的声音……
她便无论如何也不愿睁开眼了。
待安正则说要去书房处理些公务,段蕴身体里那颗敲锣打鼓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些。
她又在床上闭了会眼睛,心中罗列了无数理由宽慰自己。
朕为什么会梦到安相呢?
大概是因为朕平日里,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他。
可朕天天见的人有很多,满朝文武外加侍卫公公,为什么偏偏就梦到安相了呢?
或许是因为……和安相的关系更近些。
和杜仲关系也近呢,还有何弃疗,和梁闻元也熟得很呢。
他们……
段蕴堂而皇之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应该是因为安正则长得最好。
她难得做一回那什么的梦,梦中不管是做什么,定然也是和美人一起做更好些。
可是若说长得好,九皇叔不也长得好么?
这想法被她这么一质疑,却又很快把自己吓了一跳。
段蕴赶忙摇了摇脑袋,朕在想什么,那是皇叔啊!和九皇叔吻来吻去,那可不就成乱/伦了……
她慌忙谴责了自己一通,转而又想到,那安正则还是她太傅来着,他俩还是举国皆知的一对师徒来着,这难道就合情合理了?
可怜的小皇帝突然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闭着眼睛更加不愿睁开了。
这是梦,肯定是梦,梦都是没有道理可说的。
她就这么催眠着自己,乐观地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自己没梦到和清尘抱在一起啃。
段蕴后来自我安慰起了些效果,才终于“醒”了过来,并且还由着梁闻元去把安正则叫来。
看到安正则对自己和往日并无不同,神色也是如常,便更加确定脑中那些画面不可能真的上演过。
她一面暗自松了口气,一面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刚刚一低头看到被子上黑黄色的污渍,似乎正是梦中,能够顺着她唇角流下来的位置。
好像是汤羹,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模模糊糊记得是安正则喂到她口中的。
段蕴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清尘,“这被子上的污渍,是什么?”
清尘“咦”了声,凑到近前看了看,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可能奴婢没回来的时候,这块污渍就已经有了。”
“没事,不知道也没关系。”
清尘皱皱眉,片刻后犹豫着道,“陛下,奴婢好像想起来些东西。这污渍……大概是汤药。”
段蕴心里一动,一颗心瞬间被往上提了一截,“什么汤药?”
“就是杜太医煎的,奴婢去给您抓药的,为了给您解毒的药。”
心又往上提了一截,“朕躺着,是怎么喝下去的?”
清尘回答的速度有些变慢,“就……给您喂进去的呗。”
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是谁给朕……喂的药?”
清尘感觉这问题棘手得很,简直难以说出口,连声音都便得飘忽了起来,“是安相啊……”
段蕴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是怎么喂的?”
为什么这种问题,要我一个人来面对?
清尘心中泪奔,简直想冲出门把梁闻元和杜仲拉回来,这问题我不知道,你们知道你们来说啊!
然而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最终还是支支吾吾,声音小到宛如蚊蚋低鸣,“就那么……嘴对嘴,喂的呗。”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扭过脸转到一边看墙。
段蕴:“……”
朕一定是幻听了……
朕想要去死一死……
☆、第65章 书房里谁进过
清尘等了半天,仍是不见段蕴那边有任何反应,拿余光偷瞄了一下,只见段蕴正目瞪口呆,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便知道她定然是惊着了。
可不么,不光是段蕴听了会吃惊,清尘自己看到那一幕的时候,还不是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陛下,您别多想……”清尘知道这事铁定是要低调些,最好都能把它当成像吃口饭那么简单,便试图宽慰段蕴,“奴婢后来听杜太医说了,您当时还没完全清醒,给您灌药灌不进去,一个劲叫苦不愿意咽……”
段蕴把头垂了下去,从清尘这边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神情,总觉得段蕴没在听自己说话。
清尘只迟疑了一瞬,还是把后面的话也说出了口,“那药若是不能及时灌下去,陛下现在怕是醒不过来呢。安相当时也急,便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朕明白,你就当朕没问吧。”段蕴低低地回应她。
清尘一愣,一是没料到段蕴把自己方才的那席话给听了进去,二是没料到她这么坦然地就接受了自己和丞相嘴对嘴这事。看她之前那目瞪口呆的样子,总觉得陛下大概要消化这事情良久。
段蕴对这事情自然是需要消化良久的,不过之前在她还没“醒”来时,她就已经在消化自己和人拥吻的事情了。
她现在脑中的理解是这样的,按照清尘的叙述和这被子上黑黄药汁的证明,安正则给她喂药已经是铁板钉钉,是不争的事实了。
可是她自己却又分明感到不同于机械喂药的柔情,舌尖的挑/逗和齿间的缠/绵,那些又不像是虚幻的。
所以眼下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她自己少女怀春,凑到安正则唇上就是一顿啃;要么,便是她实际上没有去啃,是自己做梦啃的。
总之在段蕴的心思里,必然是她对安正则做了什么,而不是安正则对她做了什么。
要说昏睡迷糊的是她吧,青春年少正在怀春时的是她吧,现在羞恼脸红的也是她吧?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谁主动对谁那还不一目了然?
段蕴觉得自己有一点点禽/兽,自己还是皇上呢,怎么就能占人家便宜呢。
但又自我安慰,这禽/兽感只是一点点,她还是初吻呢,谁吃亏还是两说。
她就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思轻叹了口气,然后对清尘道,“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清尘忙回道,“是,奴婢谨记。”
“还有……安相在朕榻前守了这么久,委实辛苦了。一会别忘了提醒他吃好喝好,早些休息。”
。* 。* 。
那边安正则吩咐厨房做了吃食,转悠到路口时踌躇了一下,没再往段蕴那去,却是到自己书房去了。
府中的下人大多被他调到段蕴那边守着了,不过书房这种要地也留了两三个侍卫在门口守着,见到他来,都自觉地往边上一列。
安正则摸着黑进了屋,这自己家书房他已是分外熟悉,不用看也能行动自如地到处走动。
他坐到桌边,闭上眼睛养了会儿神,这才将灯给点上。
书桌上和那时他离开的摆设一样,还是三摞书,几封书信,外加笔墨纸砚。
可是……安正则眉梢一动,怎么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这屋里有外人进来似的。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太可能,书房只这一个门,还有两三身强力壮的侍卫守着,总归不会不济到这般。
可能是由于方才没有点灯,所以黑暗让他有了些敏感。
安正则铺开一张宣纸,将中间那摞书给拿掉几本,打算再次把那张御史书信上的所列数据核算一遍。
就在他翻开夹着信纸的那本书时,面色突然沉了下来。
这书信……分明被人动过。
他自己做事有个习惯,喜欢将目之所及的东西都弄平整。
这习惯定然不止他一个人有,譬如今日段清晏来看段蕴的时候,就曾经几次三番动手将她的杯子拉平。
若说这是个毛病,段清晏的症状明显比他还要严重几分。
就是因为这个习惯,所以他对那纸张上的细小折痕才非常有印象。
之前梁闻元进来告诉他段蕴醒了,出于急切去探望的心思,那时的动作是不仔细的。
自己将这封书信塞进书本里的时候,还一不留神折了一角。
若是在往日,安正则说什么也会先将那折痕抚平再走。可毕竟段蕴不同旁人,轻易就能令他顾不上自己多年的习惯。
即便是这么说,他在没进段蕴房门时还是一直心心念念着那个折痕,总想回书房去把它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