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风无端想起这双美手端起酒杯的样子,衣袖微微下滑,露出半截光滑的手腕,柔若无骨。
浑身上下都在骗人。
简珞瑶见萧长风久久不说话,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由疑惑:“王爷?”
萧长风回神,淡淡的道:“抱歉,方才有些头晕,王妃说什么?”
简珞瑶沉默了,有些犹豫,萧长风这句头晕到底是不是偶然,他看她的手这么久,总感觉很有暗示意味,可若她会错了意,太过主动更不好。
跟领导不熟就是这么另人为难,尤其是这位领导表情匮乏,一副高深莫测的时候。
简珞瑶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拼了,不谄媚的下属不是好下属。
“许是喝多了?家父偶尔应酬,回来也头晕力乏,家母经常给他按头,王爷若不介意,妾给您按一按试试?”
萧长风顿了顿,目光从简珞瑶的脸缓缓下滑至她的双手,虽然很怀疑这双看起来一碰就坏的手能按成什么样,但还是配合的点头:“那就辛苦王妃了。”
“不辛苦。”简珞瑶起身,准备绕到萧长风身后,哪知凤冠上的流苏跟着七晃八晃。
外人看起来是很有韵味,美眸和红唇若隐若现,更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诱惑,但从讨好领导的心思中稍稍抽离出来,简珞瑶才想起自己头顶千斤重。
萧长风瞥了一眼,便道:“王妃如此怕是行动不便,倒不如先将头冠取下。”
对方都说第二遍,应该是很有诚心,简珞瑶便毫无压力的喊了郑嬷嬷过来替她取凤冠。
郑嬷嬷领着丫鬟们退到屏风外去了,没有得主子吩咐,倒不好自作主张退出门,也幸好她没走,才能随叫随到。
替简珞瑶将凤冠取下来,郑嬷嬷又麻利的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碧玉簪松松的簪着,才委婉的请示道:“姑娘若无事,老奴可否去屋外候着?”
简珞瑶想了想,道:“今儿嬷嬷也累了,想来后头再无事,你回去歇着罢,这里有绿绮她们便够。”
郑嬷嬷有些想歪了,喜气洋洋领了四个丫鬟出去外面候着,不打扰自家姑娘的“好事”。
一干人等轻巧的退了出去,在烛火摇曳之下,简珞瑶走到萧长风身后,素白的手攀上他鬓间,力道不轻不重的在太阳穴揉着。
萧长风没想到她还是有些能耐的,紧绷的神经缓了下来,缓缓闭上眼。
屋里除了摇曳的烛火和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
简珞瑶没有揉太久,忽然屋外传来轻微的声音,有个年轻的男声在找郑嬷嬷,请求帮忙通禀,他有事要见王爷。
郑嬷嬷有些犹豫要不要打扰自家姑娘和王爷的单独相处,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其实萧长风耳力很好,侍从跟郑嬷嬷说话时他听得分明,却到郑嬷嬷敲门时才睁开眼,沉声道:“本王这便过去。”
说罢,大手抬起,捉住了那双在头上游走的手,本意是把它拉下来,触到那细腻的肌肤时,萧长风却鬼使神差的将手紧紧握住。
大手包小手,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
认真给领导服务的简珞瑶,险些一甩手大呼流氓,不过很快便想起来,这个领导还是她的兼职丈夫。
人家是有合法权益的。
简珞瑶不敢动,继续用温柔的声音问:“王爷要走了吗?”
“外边还有宾客要招待,也许会晚些回来,你累了只管先去歇息。”
简珞瑶乖乖点头:“妾送王爷出去。”
萧长风却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松开道:“不必,去歇着罢。”
索性简珞瑶也确实累了,刚才都是强忍着困意给他按摩,这时倒也不坚持,目送着萧长风离开。
郑嬷嬷忙进屋问:“姑娘,王爷这是……”
“前厅还有客人要招待,他不能消失太久。”简珞瑶打了个哈欠,道,“嬷嬷,帮我准备洗漱,王爷说了,他或许要招待到很晚回来,让我先休息,不必等他。”
“老奴这就叫人去抬水来。”
郑嬷嬷也心疼自家姑娘,先还有些顾忌萧长风的想法,这会儿都听说是他发话的,郑嬷嬷更不想勉强自家姑娘非等他不可。
吩咐完,郑嬷嬷又回屋替简珞瑶卸妆,瞧着她疲惫的脸色,心疼的道:“姑娘昨儿几乎没睡,今日也忙碌了一日,委实辛苦了,趁王爷不在先歇会儿,养足精神。”
简珞瑶只当没听到郑嬷嬷的暗示,心里倒不太紧张,上辈子她参加过太多婚礼,问起洞房花烛夜过得如何,几乎每对新人都是同一个反应——累都累成狗了哪还有心思洞房。
辛酸的血泪史。
简珞瑶刚才打量了萧长风很久,觉得他跟她差不多,这几天也折腾得够呛,现在还要去陪酒,喝完回来没趴下就不错了。
因此,简珞瑶并不害怕萧长风今晚会对她兽性大发。
郑嬷嬷从铜镜中瞧见简珞瑶的表情,不由笑问:“姑娘心情很好?嘴角一直含笑呢。”
简珞瑶回神,笑道:“虽是累了些,不过也值得了,毕竟一辈子只有一次。”
郑嬷嬷十分认同的点头,笑眯眯的道:“姑娘坐在花轿里,又盖着盖头,想是还不知道,今儿可热闹了,半条道几乎都被堵了,全城凑热闹的百姓都在问是谁成亲,那些小媳妇们,别提多羡慕姑娘了。”
“到姑娘晒嫁妆的时候,便是睿王府这边的客人,也都震惊了,万没想到咱们家底这么厚呢,姑娘的嫁妆,比安王妃和诚王妃都不差。”郑嬷嬷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
简珞瑶也颇为欣慰,谁不希望自己的婚礼盛大完美,谁不喜欢自己嫁人的时候成为令全世界都羡慕的女人?
上辈子没完成的梦想,到这辈子也勉强算是实现了。
卸完妆,郑嬷嬷又把简珞瑶的发髻散下来,长发及腰,她拿了梳子一下一下替她顺发。
这时代的女子头发留得长,乌黑亮丽,漂亮是漂亮,就是不好打理,太长容易打结。
可人们又看中三千青丝,郑嬷嬷为了让自家姑娘成为公认的美人,也是费了心思给她打理这头长发的,没事便拿着梳子细细梳着。
郑嬷嬷一边梳,一边想到萧长风特意的叮嘱,不免欣慰又自豪的道:“老奴就说姑娘出挑,最是惹人喜欢,连睿王这般清冷的性子,对着姑娘都如此体贴呢。”
不过一句话的事,这就叫体贴了?
简珞瑶委实觉得郑嬷嬷要求太低太低,不过堂堂王爷知道体谅人,也足够令简珞瑶惊喜了。
顶头boss很有些人道主义,难道不是值得开怀的事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简珞瑶被引到浴房,在冒着热气的浴桶里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郑嬷嬷知道她今天累得慌,特意在浴桶里放了些舒乏胫骨的材料,再配合着力道适中的按摩,简珞瑶趴在浴桶里便昏昏欲睡了。
泡了澡出来,简珞瑶任由郑嬷嬷给她披上素纱襌衣,困得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在喉咙里嘀咕一声:“为何跟平日穿的衣裳不同?”
郑嬷嬷笑眯眯的道:“我的姑娘诶,您现在可是王妃,再不能像做姑娘时随意了,这衣裳可是好料子,轻薄柔软,再适合就寝不过了。”
简珞瑶迷迷糊糊的想,确实挺舒服的,便不再管了,头一歪,倒在枕头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50|01.01 |
月挂树梢头,院里一片寂静,只偶尔几声蛙鸣,和着屋檐下高悬的红灯笼,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门人正要请安,却被制止了,只跪下含糊的道了一声:“王爷。”
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十分清楚,倒没有传太远,院内还是一片宁静。
几个身影依次进入院子,走在最前面的人身姿挺拔,月色将地上的倒影拉得越发修长、俊逸。
走到一半,萧长风忽然回头,低声问:“什么时辰了?”
身后的人将脚步声放得更轻,也压低声音回道:“回主子,已经子时末了。”
虽说萧长风一行人将动作放得很轻,在屋里睡觉的郑嬷嬷仍及时惊醒。
她年纪大了,这几日连着操劳已有些熬不住,简珞瑶睡觉前特意叮嘱了今晚绿绮和秋霜守夜,让郑嬷嬷去休息。
郑嬷嬷倒也没拒绝简珞瑶的一片好意,只是心里头放不下,毕竟这是王府,自家姑娘虽说是王妃,现在不过初来乍到,郑嬷嬷怕出什么乱子,便不肯让自己睡得太沉。
因而一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郑嬷嬷便惊醒过来,披上衣裳便出去了,果然见到萧长风缓缓走过来。
郑嬷嬷忙过去请安:“奴婢见过王爷。”
萧长风脚步一顿,目光从郑嬷嬷脸上滑过,淡淡的道:“起来罢。”
“谢王爷。”郑嬷嬷谢安起身,正在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萧长风不咸不淡的声,问:“你是王妃身旁的嬷嬷?”
郑嬷嬷楞了一下,顿时堆满笑意:“正是,难得王爷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奴婢。”
萧长风没再看郑嬷嬷,长腿一迈,越过了她往前走,郑嬷嬷也不介意他冷淡的态度。
实际上,男主子能记得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嬷嬷,已经足够叫郑嬷嬷激动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王爷是有了解过自家姑娘的!
郑嬷嬷满心欢喜的跟上了萧长风的步子,而简珞瑶屋里,在屏风外的榻上守夜的绿绮和秋霜,也已经听见动静起了身,开门迎接,“见过王爷。”
萧长风淡淡的嗯了一声,问道:“王妃睡下了?”
“昨儿夜里几乎没阖眼,今儿又忙活了整整一日,这才方歇下。”郑嬷嬷怕萧长风怪罪,忙解释了一通,道,“奴婢这就去将姑娘叫起来。”
萧长风却扬了扬手:“不必,让她睡罢。长顺,备水,本王要沐浴。”
身后的长顺回道,“是。”又看了眼郑嬷嬷,问,“不知哪位姑娘方便,随我去取主子的衣裳来?”
郑嬷嬷瞬间联想到今日那位看起来很和善的琳琅,想也不想的道:“绿绮,你随顺公公走一趟。”
萧长风进了屋,在椅子里坐下,郑嬷嬷忙前忙后的端茶送水,又稍稍压低了声音,问:“不知王爷可用过晚膳?姑娘怕您来不及吃东西,叫厨房温了在灶上炖了汤……”
“端来罢。”
不用郑嬷嬷吩咐,秋霜已经福身出去了。
几人都放轻了动作和说话的声音,里间简珞瑶睡得一派香甜,对来人毫无所知。
绿绮很快将萧长风的衣裳取过来了,郑嬷嬷瞧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琳琅朝她笑了笑,主动解释道:“顺公公叫我收拾了王爷常用的衣裳,我怕绿绮妹妹拿不下,便陪她走了一趟。”
郑嬷嬷眼神闪了闪,一面伸手去琳琅手上接东西,一面笑道:“琳琅姑娘真是太客气了,这也值当你亲自跑一趟,今儿拿不下,待明儿空了再去搬过来便是。”
琳琅笑道:“我也是怕王爷着急着用。”
“统归也不急着这会儿。”郑嬷嬷意味深长的道,“不过到底是王爷身边的人,琳琅姑娘这份玲珑心肝,旁的丫鬟谁比得上。”
琳琅仿佛听不懂郑嬷嬷的讽刺,只笑道:“琳琅粗鄙,当不得嬷嬷如此盛誉。”
郑嬷嬷见她杵在这里不肯走,心下暗恨,奈何不敢耽搁太久,怕屋里的男主子等太久,抱着东西转身进屋了。
一踏进屋子,原本正在外间坐着的人,却不见了踪影,郑嬷嬷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低沉的嗓音从里间传来:“进来。”
郑嬷嬷和绿绮便各自抱着东西进去了,琳琅安静的跟在她们后头,一进去便瞧见床边那座精美的凤凰烛台,婴儿手臂粗的红烛已经燃烧过半。
而萧长风正站在烛台旁,手里拿了根银针轻轻拨弄着其中一根红烛。
仔细看能发现这根红烛烧得比另一根快,在萧长风的挑弄下,两根渐渐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