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依野手机掉茅厕里的事情被a组全体笑了一早上,笑过之余,也在大家心中留下阴影,甚至有好几个人去上厕所前都要先把手机交给相熟的保管。
汪岐翰不时就拿出来手机看一下,让人几乎以为他心里阴影面积太大,引起了什么强迫症。除此之外,他身上那高人一等的气势也熄灭大半,虽然跟以前一样说话噎人,但却不再能感觉到故意的成分。
邱依野本来想旁敲侧击一下他有没有谅解章庆,但看他这副样子,终究没问出口。
载着他们的越野车开出小村庄,进入广袤的戈壁地带,土壤砂石上略微有些植被,开始还能看见几头放养的牛羊牲畜,再之后就是满眼没有人烟的荒芜。
山脚下原有一座农庄和一座监测站,都已经废弃,被剧组改造成武装恐怖组织的据点。邱依野对道具组和美术组叹服不已,他远远看见光秃冷硬的岩石山脚下土黄色的小建筑群,最高不过三四层,都是平顶,墙壁像是直接用了后面山上的石头似的,粗粝厚重,小小的方形窗口黑洞洞的,场景真实到好像随时会有枪口从墙上的方洞中探出来。
今天没有安排正式拍摄,只是踩点,方便道具组灯光组和摄像组进行最后调整。邱依野从越野车上下来,踏着硬土砂石参观一圈,心想这要是用一次就废掉着实可惜,以后说不定可以当成一个旅游景点。j市古时是边关要塞,近百年靠着旅游业才有了人气。不爱只看古迹的人来这里玩一场实景战略射击对战游戏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七想八想间,已经熟悉了建筑群,午饭前还在第一台轨道完全架好的摄影机前试演了一小段。小安不在他身边,一早搭运货的车去城里给他买手机补办手机卡,汪岐翰不搭理人,自己坐在一处断墙上不知在思考什么。
午后,拍摄组所需的最后一批器材运来,其中包括两架增补的无人机。邱依野今天已经没有其他任务,跟着航拍组的皮卡开出去一段距离,那里有他们搭建起的临时控制站,测试新到无人机的工作状态。
六月的戈壁上虽然夜里寒冷,但白天温度并不低,邱依野只穿一件连帽卫衣,冲锋裤下踩着双厚底登山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剧本。其实本来没什么好看的,他早背下来了,但当看到戈壁上一望无际的苍凉壮阔,心中多了股不知名的情感,似是一缕源于天地苍茫的愁绪,但又不是古时边塞诗所描绘的那样。
他不禁想,闫世泽把自己流放到这种地方,也许不只是想在地理上离王铮更近一些。说不好是种苦行僧式的自我惩戒,亦或是满足纷杂压抑的内心对空无的向往。当他独自一人站在荒原上,原本的抑郁倾向是被缓慢治愈还是愈发埋入骨髓?
邱依野想得入神,一开始没注意到大石头上又攀爬上来一个人。但这里实在太没人气,以至于突然靠近的人类气息触动他最原始的感知力,猛的抽出神转过头,随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贺坤?!”
贺坤把单层薄绒户外上衣领口的拉链拉开,皱着眉喘均气,“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邱依野本来并未觉得如何,但贺坤的出现让他在惊喜间突然意识到,刚刚心中隐隐浮起的,也许可以被称作孤寂。他探过身抱住贺坤,头埋在他的颈间,闻到他身上汗水的湿热,心脏缓慢却有力的搏动,好像回到所属之地。
他想,闫世泽在行动中见到王铮的那一刻,一定感觉到了类似的东西:之前所有没有他在的岁月,都是苍白的孤寂。
贺坤静了一下,也回抱住邱依野。之前的烦躁阴郁嫉妒统统散去,他恍然间感知到邱依野的心情,关于相伴相守,关于天荒地老。
他心中涌起的浓烈感情几乎要把他浸没,他无法呼吸,于是把邱依野放倒在大岩石侧面,跟着俯下身吻住他的唇,从邱依野那里汲取赖以生存的氧气。
天阔日清,缠绵缱绻似乎可以与烈烈阳光一起燃尽生命。
不知过去多久,邱依野推推贺坤,声音里有勾人的一丝媚哑,“明天要拍戏,不能给化妆师太大麻烦。”
贺坤放开他,忽然觉得自己就这样莽撞的找来有些丢人,坐在一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好在邱依野并未询问,而是说起手机带着气味的悲惨遭遇。
似乎只有跟邱依野在一起才能这样开怀,恨不得买一箱手机供他掉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笑过一阵后,邱依野才抓着贺坤的胳膊起身,“我要有罪恶感了,你打不通我手机,找过来不容易吧?这地方这样偏。”
贺坤却直直的看着他,“邱依野,问你件事。你不必顾忌什么,我只是想心中有数。”
邱依野已经不记得贺坤这样严肃的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不禁也认真起来。
“你跟章庆……你对章庆,是什么样的感情?”
邱依野愣了一瞬,随即轻轻翘起嘴角,“贺总,你的眼线挺犀利啊。”不是责问,却是打趣的语气。
他又躺回到大石头上,也把贺坤拽着躺在他旁边,“故事从我这边讲的话,特别俗套。郑老在西城区有个小剧院,剧目排不满的时候会组织人去演个实验剧什么的。我大二那年也被郑老拉去,就认识了章庆。我从入学起就听过他的名字,看过他排剧的影像资料,对他很是敬佩,近距离接触后更是觉得他演技厉害,气质也与众不同。当时他刚毕业,没签娱乐公司,在剧院工作,我们见面的机会多,关系越来越好。”
“那时从没有人给过我这样大的吸引力,所以我觉得自己喜欢他,嗯……很喜欢他。常常去找他,看他的剧,也跟他看剧。他对我跟其他人有些不同,我后来时常想,如果陈臻没回来的话,我们也许会试着进一步发展吧。但是陈臻回来了。相爱深入骨髓的人,即使挫折十年光阴,也还是应该在一起。”
“陈臻是个真正惊才绝艳的艺术家,他跟学长站在一处时是那样契合,谁都不该把他们分开,我这么想着,就不再难过了。学长跟我的那些暧昧,只是太想忘记他而已。学长大概是觉得于我不公,想用《他年》给我补偿,但其实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邱依野回忆往事时眼底清澈,带着平静的温柔,说到此处时,瞳中泛上朦胧的湿雾。
“陈臻出事的时候就是我现在的年龄。学长……学长还在,我总觉得是因为陈臻当年那个为彼此走完一生的约定。他人还活着,但心已经在土里了。”
邱依野抬手在眼角摸了一下,“阳光太亮……”
贺坤以为他讲完了,需要平缓情绪,轻轻握上邱依野的左手。
然而邱依野静默片刻后继续说道,“这次见到学长,我渐渐明白过来,当年我所以为的喜欢很可能不是爱情,而是更接近仰慕,不然不会那样从心底给他们祝福。”
他牵起贺坤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真正喜欢一个人,即使知道有比自己更优秀,更合适对方的人,也无法轻易放弃。”
第58章
“小邱,无人机装好了,你要来看吗?”
大岩石后面,航拍组的技术人员朱哥拿着喇叭在远处喊。
邱依野最近在考虑买一台phantom 4 pro给仇依邱玩,之前跟朱哥聊了一路,朱哥说这次要用的是专业级别的inspire 3,还未投放市场。邱依野跟过来就是为了看新机型。
“好啊!我就来!”邱依野坐起来大声吼回去。
贺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先被朱哥那一嗓子打断,余焰尚在却又被邱依野震耳的声音堵住,看起来特别不爽。
邱依野从离地一米七高的地方跳回地面,笑着仰头看贺坤,“我好像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急……我也没想你这么快就会回应。来一起看inspire 3啊,听说在恶劣天气里的悬停稳定超牛,速度和续航也提高不少。”
贺坤皱着眉,一翻身也跳下来。
邱依野伸手把贺坤敞到胸前的拉链拉到脖子,“虽然阳光烈,风还是挺凉的,汗消了被这样吹容易感冒。”
贺坤没被邱依野的动作分心,专注的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邱依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凑近贺坤的耳边,轻声道,“知道你有点喜欢我。”
贺坤一把将他箍在怀里,“错了。把那个‘有点’去掉。”
朱哥看见邱依野自远处的大岩石边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走近了才看出来是个高大的男人,虽然一副大墨镜几乎遮住半张脸,从下颌线条还是能看出阳刚端正。他们一起过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个人。
邱依野主动介绍道,“小安不在,阿坤暂时被调过来帮忙。阿坤本来是保镖,身材赞吧!”
这几个人天天跟摄影和无人机器材打交道,都不认识贺坤,看他这身高块头以及没什么表情的脸,确实很像干保镖这一行的,遂不疑有他。
朱哥操纵飞行器平稳上升,搭载的摄像镜头逐渐调整视角,大片戈壁连同远处的岩石山脉、以及山脚下的“恐怖武装组织据点”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大家都盯着监控或天上的飞行器,没有人注意到“保镖”牵着邱依野的手,而邱依野任他拉着,颇为兴奋的把朱哥之前告诉他的飞行器和影像系统性能讲给他听,末了还要感叹一句,“航拍画面就是壮阔啊!”
几人都是最近一两天才认识邱依野,还以为他就是这样话多活泼的性格,并未想到恋爱让人智障。
告别朱哥几个,邱依野跟着贺坤向大岩石另一头停着的吉普车走去。等看不到临时控制站,两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视线可及之处再无第三个人,对于一触即发的心知肚明反而让两人有些矜持。邱依野迎上贺坤的视线,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柔情似水,水滴在牧马人戈壁灰的车门上,蒸腾出炙热的缠绵。
太阳高高斜挂在西方,若非一两声虫鸣鸦啼和下降的气温,长日在这片荒原上仿佛没有尽头。
他们坐在车前盖上,邱依野的下巴支在贺坤肩膀,“那边好像有花。”
“嗯?哪里?”
邱依野身子微微向后,在贺坤侧脸留下一个吻才指给他看。果然是几朵粉紫色的小花,在低矮灰绿的小灌木中微微探出头来。称不上美丽,但因为无邪和坚定而显出格外的可爱。
眼前的景象与贺坤梦中无尽的阴冷荒原缓慢重合,又交错而过。他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忽然就有些鼻酸。
那些邱依野撒下的种子,到底开出了花。
小安怀里抱着一袋薯片,“邱哥,你拿着手机傻笑什么呢?用个新手机有这么开心吗?”
邱依野立即调整表情,“那当然,不信你也换一个试试。”
小安跟他时间久了,早没了刚来时的毕恭毕敬,“让我换手机,倒是先给我涨工资啊。”
邱依野摊手,“你工资不归我管啊…… 那等有网的吧,给你发红包。”
小安也就是跟他开玩笑抬个小杠,没想到还真要到红包,眼睛睁大,“邱哥,你遇到什么好事了?”
邱依野眨眨眼,“今天在戈壁上看见了花,是不是很幸运?!”
这是第一次两人见面后没有性事,虽然是有些遗憾,但心中的满足却不亚于肌肤厮磨肢体交缠。
邱依野看着手机上跳出的新信息,“看到j市的夜市了,挺热闹。天天天竟然还没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贺坤的发信息时的语气好像变得低龄了些。真是犯规,本来就特别让人喜欢了,还越来越可爱。
汪岐翰和他助理还没回来,他拿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心里想,“邱依野你真棒!照这个势头发展,《旷星》开拍的时候就应该有实力与费朝一战了,哦耶!”
虽然很担心汪岐翰的状态,但拍戏过程中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钟乐刚请的烟火师很大牌,气焰之嚣张与汪岐翰不相伯仲,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就互看不顺眼,皮笑肉不笑互呛两句等着看对方出错。汪岐翰没想到烟火师虽然人特别讨厌,但专业上确实相当拿得出手。
他心想绝不能被人低看一等,演得相当认真。他的走位要与烟火师严格配合,虽然心烦烟火师板着一张死人脸说教,但事关生命安全,他下个月还有演唱会,绝不能现在出意外,于是翻着白眼把他的话都记在心里。
钟乐刚又检查几遍监视器,简直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挺有默契。
钟导也是心累,本来他导起戏来就挺容易爆炸,这次招来的人自带的火药包却一个比一个大,一起工作简直步步惊心。他盯了几个关键镜头,其他的都交给副导演去操心,自己跑外面看无人机工作。
这段战斗戏只是闫世泽回忆中的一部分,原来并未想要着重强调,但后来请到汪岐翰,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不过即使预留的镜头多出来几倍,拍完也只用掉不到一周。道具场务留人殿后收拾器材,导演演员等人员先行回x市。
汪岐翰和烟火师都要回b市,众人到了机场要办理登机时,两人才发现不仅买成了同一个航班组合,还是前后座。两人脸都很臭,恨不得坐得离对方八丈远。
钟乐刚看见他们都心烦,专注跟邱依野聊天。
“当时犹豫过让你演闫世泽还是林辰。闫世泽和林辰很像,都聪明理智,从这一点来说,你跟他们是一路人。你这样演戏的演员非常少,扮演角色不靠代入,而是凭借对人物言行神色的逻辑推断模拟。也不是说没有这个流派,只是做好很难,毕竟很多时候人的感情都没什么逻辑可言,按你那种揣摩方式一般都难以触及心灵。但你做的不错,即使演绎的时候一直留有部分神识清明如同旁观者,也能带着别人入戏。”
“你试镜时我就想,林辰可能更适合你,因为他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合乎逻辑的,而闫世泽患有ptsd,他的行为就很难去用逻辑模拟,这是我故意找给你的难题。实话说,你试镜演的闫世泽我只能给不到70分,你冷静的癫狂很好,如果闫世泽从剧本里走出来,可能就是你的样子,可是你的冷静又太过客观,让他的灵魂模糊。”
“正式开拍后我感觉到你在不断调整状态,尤其是来j市之后,把他的心理挖得越来越深。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方法没有变,靠着对人物的理解能做到这个地步,我确实从未见过。”
“也许这个人物,这个电影含蓄的基调确实适合你这种演绎方法。但你想过以后吗?接到主要走感情的爱情片,或是家庭伦理片,是否也能这样去演?我还挺期待的。”
钟乐刚的这个问题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绕,除了跟贺坤打电话或是视频,其他时候他总会想,他的表演方式是不是会有“极限”。但显然,短期内他无法验证:闫世泽虽然患有ptsd,但还是个理智冷静的人,下一部《旷星》里他演人工智能,更是理性得几近冰冷。
有一次贺坤来x市,邱依野躺在他怀里说这个困扰,又道,“舒姐也说明年给我接两部爱情片,不然早晚得拿我的性向说事,”他说着叹了口气,“到现在为止我的所有cp都是男孩子。”
贺坤最近休息得不错,身上又肉实回来,摸着手感特别好,邱依野忍不住这里揉揉那里捏捏,终于被贺坤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一只胳膊搂着邱依野,另一侧的手摩挲邱依野肚子上因为人设需要而变柔软的腹肌,闻言皱了眉:既不想让他接爱情片,又不想他跟其他男星cp。
原来热衷把人捧到金字塔尖,红到发紫也不为过,现在却只想养在身边,不红不紫名不转经转才好。
他虽然这么想,但人已经火起来,他手段再多也不能逆着市场和消费者来。
七月七日,湖广台播出《沧海天阑》第三十九、四十集,孙嘉饰演的上代天阑公子未能熬过天人五衰,灵体在洪阑秘境化尘,消失前耗尽灵力把邱依野饰演的冷迎峰送出秘境。
孙邱cp彻底火了,上代天阑公子和三师兄冷迎峰的单剪混剪视频虐哭千万粉丝,连第四十集 最后那段bgm都登上虐曲榜榜首,被有才的粉丝填上词,一时间全网传唱。歌曲的最后以剧中两人的台词作为念白交叠收尾:
“你是谁?从哪来?”
“你那年问的事,现在回答不知道晚不晚。我姓冷,家住青霞山,山上有白鹤千只,碧水淙淙,凉雾似障,终年不散。所以……只要你好好的,不要你报答我。”
“我姓冷,名叫冷迎峰,家住青霞山,山上有白鹤千只,碧水淙淙,凉雾似障,终年不散。”
歌的链接是郑乐给邱依野发的,还半真半假的在视频里跟邱依野抱怨,说好的师兄弟cp呢,粉丝的立场都是豆腐做的吗?
现在他们是真的“师兄弟”了,郑乐两周前高考出分,考了520,在一众小鲜肉中基本可以横着走,而且数字也好,郑乐笑称这成绩是他给粉丝们考的。然后又圈了一次邱依野,一副坐实郑邱cp的样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新cp拍在沙滩上。
邱依野跟郑乐视频完,不禁苦笑,不知道孙嘉现在心情如何。还有一周多他们就要在s市的东方之星影视盛典上再见面,全国粉丝的cp实际上是情敌,真是神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