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丈八蛇矛,胯下一匹乌马,不是张飞又是何人?再往前一看,那个张飞正在冲他笑着招手,竟然出现了两个张飞,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啊?
严颜不可置信的使劲揉揉眼睛,怎么两个一模一样的张飞,这,这是见鬼的节奏么?
“严颜,不需再看,那人不是俺老张。”真张飞说着,胯下骏马卷起一股狂风,骤然冲到了严颜的跟前。
严颜慌忙举刀阻挡,丈八蛇矛重重的砸在他的大刀之上,火花四溅,手臂吃痛,几乎招架不住,其力道十分惊人。
这回严颜信了,这才是猛张飞的本色,他丝毫不敢怠慢,大刀化作点点寒光,向着张飞袭击了过去。
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立刻从不同方向迎上了严颜的刀光,招招精准,似有万钧之力。几十招下来,严颜到底老了,气喘吁吁,尤其是阵阵酸麻从手臂传来,握住大刀的手也开始使不上力气。
随着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传来,大刀和长矛纠缠在一起,而两匹马也处在几乎平行的状态。
只见张飞猛然一拍马屁股,骏马一声嘶鸣,横摆了过去,马身直接撞击在严颜的马身上。严颜的马没有防备,被这一撞,四蹄一阵扑腾,硬是将严颜给摔了下去。
而就在这个空当,张飞手中的长矛一阵发力,严颜的大刀脱手而出。张飞哈哈大笑,随即一摆手,立刻扑过来一队士兵,将老将严颜困了个结结实实。
“张飞匹夫,阴险诡谋,腼颜天壤!”严颜气得七窍生烟,骂声不绝。
“嘿嘿,这回还说俺只懂匹夫之勇么?兵不厌诈,谁说俺老张不会用计。”张飞笑呵呵的问道。
“呸!你可敢再与我一战?”
“计谋不如人,打又打不过俺,劝你还是省些力气吧!”张飞满不在乎,得意的押着严颜,退了回去。
严颜所带来的军队,见主将没了,又听到了鸣锣收兵的旗号,根本无暇再战,匆忙撤退。刚刚下山,却被张飞随后赶来的大军,围堵的结结实实。
没过多久,就看见严颜被押着过来,这些人自知死路一条,只好弃械投降,还打开了城门,让张飞的大军进了城。
张飞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出榜安民,还打开粮仓,为老百姓分发了粮食。这下子,老百姓顿时没了意见,巴州城的秩序迅速恢复。
老将严颜却想不开,接连三天不饮不食,只求一死。张飞派人给他喂食,严颜却咬紧牙关就是不张嘴,偶有顺着牙缝灌进肚子里的水,也被他呕出来了,就是不想活了!
张飞最佩服这种有骨气的人,这种人才值得结交,不想让铮铮铁骨的一代老将活生生饿死在自己手中,所以动了收降严颜的心思。
这天,张飞让士兵将捆绑着的严颜押了过去,张飞正在画画,一见他进来,嬉笑着拿着一幅画上前道:“老将军,觉得老张的画作如何?”
严颜斜眼瞅了一眼,画上是裸女,不忍直视,连忙别过脸:“此等俗艳之物,污秽双目!”
“再看看这幅书法如何?”张飞也不生气,又拿来了一幅书法。
“不看!”严颜很倔强,不想受敌人摆布。
“还请老将军指点一二!”
张飞挺有耐心,严颜的头扭到左边,他便举着书法跑到左边,反之则举到右边。严颜拗不过他,扫了两眼,难得赞许道:“倒也颇有功底。”
“嘿嘿,谢老将军夸赞。”张飞得意的收起字画,换了副温和的口气,“老将军,我家主公怀仁天下,四海有识之士莫不争相投奔,你何故不降啊?”
“汝等无义,侵我州郡,严颜但求一死,绝不投降。”严颜全无惧意,昂首挺胸道。
张飞刷的一下拔出了腰刀,几道寒光闪过,严颜身上的绳子尽皆被砍断,就在严颜发愣的时候,张飞一把将严颜推到上座坐下,纳头拱手道:“老将军果然英雄,张飞久仰将军威名,言语冒犯之处,勿要见责。”
严颜顿时愣住了,没想到看似粗鲁的张飞,不但会书法绘画,还如此的谦卑。严颜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还是起身,却又被张飞按下。
如此起坐几次,严颜本就年迈,又加上好几天水米不进,累得呼呼直喘,整不过你啊!张飞还是又拜,严颜满脸苦笑:“张将军,何故大礼。严颜败军之将,实在无颜苟活于世。”
“老将军,刘璋暗弱,我大哥不取,也势必落入他人之手,想必大哥念在同宗之情,还能让刘璋得以安生。老将军深谙大义,定能懂我心意,若老将军执意想要归于成都,我定不阻拦。”张飞依旧拱手,真诚的说道。
武将虽然并不畏死,却怕人尊敬,更何况眼前是名闻天下的张翼德。严颜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越想越觉得张飞说得有道理,刘璋确实是扶不起来的人物。
严颜落下几滴老泪,从上座下来,搀扶着张飞,躬身拱手道:“严颜老矣,愿为张将军效犬马之劳!”
“老将军能够归降,实乃张飞之福也。飞已多日不饮酒,今日愿与老将军一醉方休!”张飞激动的说道。
第725章 贵不可言
随后,张飞吩咐置办酒宴,跟严颜一道开怀畅饮。一个豪爽热情,一个人逢知己,两个人十分投脾气,很快就成为了生死挚友。
张飞义释严颜的举动,十分高明。严颜感激张飞,随后自愿作为前部,一路向西挺近,附近的城池都归他管,严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众人皆望风归顺,一场仗都没打。
随后跟随而来的诸葛亮,听到了这个消息,盛赞张飞有勇有谋,心胸宽大,可当大任。而刘备听到了张飞到来的消息,更是欣喜万分,激动的几天睡不着觉。
前去涪城,不可避免要经过梓潼县,严颜犹豫道:“梓潼王连,素有高义,又兼主公密友,其必不肯降。”
张飞摆手道:“军师曾经有令,万不可难为王连,况且其是我四弟之父。”
“将军所言,可是巴公王宝玉?”严颜惊讶的问道。
“正是。军师说过,若非我四弟身在曹营,只怕南部难有片刻太平。”张飞道。
“唉,相比巴公,老夫真不值一提,其不过二十出头,已然战功卓著,晋升巴公之位,只怕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严颜感叹道。
“嘿嘿,管他什么公,什么功绩,见了俺老张也得叫声三哥!”
张飞得意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严颜忍俊不禁,问道:“巴公志高意满,大展宏图,可还有与你相见之日?”
“那是你不了解我那好兄弟,为人义气,岂能不再相见?”张飞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军师已经算定,四弟终会归来,到时定然与老将军一见。”
严颜呵呵直笑,王宝玉能不能回来是另外一回事儿,但却看出张飞与他感情深厚,更何况刘备还是王宝玉的结拜大哥。由此可见,刘备果然是人中龙凤,天神有助,他日必成大器。
张飞同样没有攻打梓潼县,但是,他却做了一件暖人心的事儿,把随军所带的粮草辎重,也包括酒肉等物,尽皆派人送到梓潼县的城门之下。随后率领大军,绕城而过,前去涪城会见大哥。
梓潼县四面被围,王连早就担心粮草的问题,现在可好,敌军居然主动送来了粮草,这让他无比惊喜。
王连当然也知道儿子与刘关张结拜的事情,想必这次又是沾了儿子王宝玉的光。王连心情十分复杂,当初一念之差抛弃他,未尽一天为人父的责任,而今日最困难的时候,恰恰是得到了儿子的帮助,心中十分后悔。
几日之后,诸葛亮等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梓潼县城之下,他吩咐扎下营寨,随后,亲自来到了城门口。
“一夫先生,但请打开城门,容孔明见面一叙!”诸葛亮高声喊道。
闻听又有大军前来,王连已经来到城墙之上,但见下方一人,稳坐于四轮车上,一袭白衣,羽扇纶巾,一幅超然之态,赫然就是诸葛亮。
“孔明先生可是来当说客乎?”王连高声喊道。
“先生勿要多疑,我与宝玉相交甚笃,只为宝玉而来。”诸葛亮道。
王连思想斗争很是激烈,但考虑到诸葛亮是黄家的女婿,儿子王宝玉深受黄家大恩,作为他的父亲,岂可拒之不见?
王连终于吩咐打开了城门,诸葛亮被两名士兵推着,摇着扇子,大模大样的进入了梓潼县城。
王连亲自迎了过来,诸葛亮一看见他,便暗叹好相貌,论起帅气,远在王宝玉之上。毕竟是亲父子俩,跟王宝玉是有几分神似,王连个头足有一米八,目不斜视、脚步沉稳,温文尔雅,这可是吊儿郎当的王宝玉先生所不能比拟的。
“一夫先生,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实为荣幸!”诸葛亮客气的起身施礼道。
“唉,落败之臣,难受大礼。”王连讪讪的叹气,尽管目前梓潼还在自己手里,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大家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不想攻占而已。
“可否进府一叙?”
“这是自然,若无好友承彦相帮,只怕宝玉早已不在。”王连点头道,当年,黄承彦可是他的至交之友!
二人随即来到梓潼官邸,王连吩咐备下酒宴,基本上都是张飞送来的东西。二人分宾主落座,互敬几杯后,王连终于忍不住问道:“孔明先生,宝玉可好?”
“甚好。”诸葛亮轻描淡写。
“亏得承彦好生抚养,后又有孔明先生夫妇二人悉心教导,我儿才能安然成长。”王连客气的说道。
诸葛亮微微一笑,淡淡道:“先生有所不知,宝玉已升任巴公,鹓动鸾飞,贵不可言。”
梓潼县被困已久,王连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王宝玉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听诸葛亮这么说,他无比愕然:“宝玉竟有如此际遇?”
诸葛亮抬眼看了王连一眼,又说道:“已证实宝玉是万年公主的血脉。”
万年公主?王连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嘴角抖动几下,接着便潸然泪下,痛哭失声!
“先生,可否告知孔明,当日因何抛弃宝玉?”诸葛亮问道,对于这件事儿,黄承彦从来不提,即便妻子黄月英也所知甚少。
“非是我铁石心肠,我,我实在是有苦衷啊!”王连擦着眼泪,终于断断续续的讲述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儿子如此荣光,做父亲的怎能不激动?更让王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曾经相伴身边自称叫刘玲的妻子,竟然是堂堂的万年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想当年,王连身在南阳,恰好遇到了逃亡而来的万年公主。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王连喜她言谈不俗,举止优雅,心下便有了几分好感。
而万年公主看王连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也是芳心暗许。一来二去,两人结为夫妇,琴瑟和鸣,恩爱无比,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刘玲很快有了身孕,在欣喜的期盼中,儿子王宝玉哇哇坠地,却一身毛病,遍寻名医不可治。而在最困难的时候,贵为皇族的刘璋帮助了他,遂成为兄弟之情。
第726章 密信劝降
再后来,刘璋突然患病,几乎要死。王连五内俱焚,四处求医,遇到了四处骗钱的乌有道长,乌有道长为他开了一个药方,居然真的治好了刘璋的病。
王连佩服乌有道长的本事,自然又问起儿子的病情。乌有道长装模作样的给小王宝玉把脉,但这家伙就是不肯配合,啼哭不止不说,还用小手揪了他的胡子。
乌有道长心生厌烦,恶向胆边生,谎称此子不可留,是个超级灾星,留在身边全家遭灾。王连一听这个就哭了,说好歹是亲骨肉,哪怕搭上性命也心甘。
乌有道长瘪瘪嘴,刚想作罢,但是一个不提防,小王宝玉又挠了乌有道长一下。虽说是不怎么疼,但乌有道长看见这小孩就烦,添油加醋的又说道,刘璋的性命是王连你碰到我才好的,你才是刘璋的救命恩人,和他相辅相成。
以此类推,你的儿子也差不多是刘璋的儿子了,留着这个小灾星,不光是你们全家,连累的刘璋病情也会反复发作,不如弃之荒野,由着其自生自灭。
王连前番便从名医张仲景那里得知儿子体弱必死,勉强活着,也长不到十八岁。经过了一番激烈痛苦的思想斗争,综合全家以及刘璋的性命健康,他终于还是狠心将王宝玉托付给了好友黄承彦,不想亲眼看着儿子死。
妻子刘玲见不到儿子,自然和王连大吵大闹,苦寻几日未果,天天以泪洗面。王连好言相劝,竟不知妻子性情如此刚烈,一日清晨醒来,再也没有找到她的身影,便知妻子永远的离开了他。
王连又是孑然一身,后来便随着刘璋去往了西川,只当这是一场梦,从未发生过。
十八年过去了,王连也探听到了王宝玉还活着的消息,心情激动而复杂。可是,他又犯了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去见这个儿子,当年抛弃就是大错,还有一点,若是王宝玉问起母亲在哪里,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听完了王连的讲述,诸葛亮的眼圈也湿润了,虽然他已经得知,这个王宝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笨头笨脑的王宝玉,但也为那个王宝玉感慨上天不公。
亲情无法阻断,即便只是一具躯壳,也流淌着同样的血液,诸葛亮想了想,拱手道:“一夫先生,莫要伤悲,宝玉虽性格执拗,但重情重义,一定会想开的。”
“哎,若是宝玉惦记我,怎会从未有过书信?”王连难过的摇摇头。
“莫要心急,宝玉跟家妻月英情如亲生姐弟,若得月英相劝,他定然能前来相认。”诸葛亮想了想说道。
“一夫叩谢孔明先生大恩!”王连激动的就要屈膝下拜。
“万万不可如此!”诸葛亮连忙上前搀扶起他,说道:“宝玉莫大造化,他与主公刘备乃是结义兄弟,又跟江东孙权有联姻之情,听闻他曹操跟他也是莫逆之交,同车共榻。只怕这天下,无人能与其相比。”
听到了刘备的名字,王连立刻敏感了,整理衣服坐好后,稍显不悦的问道:“孔明先生,你此来只怕还想劝王连投降吧!”
“绝无此意,若是想为难先生,只怕早便兵临城下,梓潼只怕已然失守。”诸葛亮摆手道。
“并非我冥顽不化,我与刘璋亲如兄弟,怎能弃主投敌,遗落千古骂名?”王连道。
“我主兴兵,一向与百姓秋毫无犯,恕我直言,刘璋暗弱,根本守不住西川,我主取之,其尚可颐养天年,若被他人夺去,只恐凶多吉少。”诸葛亮道。
这种话根本不用诸葛亮说,王连心里也一清二楚,一个张鲁都能将刘璋吓成这幅样子,更何况曹操、刘备和孙权这般枭雄,只要人家想夺西川,那就一定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