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背对着的原因,林枭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那白皙光滑的脖颈在篝火中镀上了一层温暖细腻的色泽。
童飞看了看外面的大雪,轻轻地叹了口气,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向林枭。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东西已经拿到了,但还不如不拿,现在别说顶着这漫天大雪能不能走出囚龙山,就算真的出去了,又要怎么和外面的人解释?
林枭眸子半垂半阖,深邃的眉眼在火光照射下投射出意味不明的暗影。
解释?宝物有缘者得之,我们要跟他们解释什么?
他曲起手指,用指背轻轻地在齐陵脸颊上蹭了蹭,说不出的亲昵,可看在童飞眼里便着实有些惊悚了。
不知道为何,童飞竟然觉得此事的林枭竟然给人一种极为温柔的感觉,可这温柔的对象......
他刚要说什么,目光不经意间从齐陵身上划过,顿时全身僵硬,只见一双黑眸冰冷死寂,正在无声中冷冷地看着他,那其中的不满和抵触像是冷冽的刀锋,剐的童飞遍体生寒。
童飞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刚刚说话可能是打扰到了这位祖宗休息。
因为齐陵背对着林枭,林枭对此倒是毫无所觉,他看了看天色,怕齐陵睡多了半夜又来了精神,虽然心里十分不舍,却还是用指背又轻轻地在齐陵脸上刮蹭了两下。
醒醒,先起来活动活动,等会儿再接着睡。
齐陵闭上了眼睛,小声地哼了哼,身子倒是没动,只是赖在林枭身上,觉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林枭见他这模样也是好笑,干脆用手指掐着他脸颊上的肉往外扯了扯。
你这天天白天偷懒躲觉,一到半夜反而精神,之前好不容易把这毛病板了几日,结果在下面走了一圈,一出来倒是又犯了。
齐陵被他掐着脸,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回过头满脸茫然地看着林枭,黑黢黢的眸子里水雾朦胧,还带着些委屈,偏偏又听话的很,乖乖地坐起了身子,看得林枭心里软的不行,只想把人按怀里使劲亲亲。
喝点水?
林枭将水壶递给他,齐陵虽然不渴,却接过来乖乖地抿了两口,就那样默默地挨着他坐好,林枭轻笑着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感觉自己像是养了只小狗,咬人的时候模样凶得很,可转头便用一双湿润无辜的眼睛看着自己。
童飞鼻观口口观心,哪里还敢多看,心里只道这落日阁的阁主是被鬼迷心窍了,竟然对个大男人这般疼宠,就他刚刚那眼神和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跟哪个小情人儿温存呢!
难不成我们就一直在这里耗着?
许久之后,童飞还是耐不住心里的焦急又开始主动说话,同时他还小心翼翼地瞄着齐陵,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着篝火出神,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林枭沉默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锐利逼人。
那图你记住了?
童飞怔了怔,点了点头,在齐陵休息的时候,他没干别的,默默地将那半张残图给背了下来,虽然这东西缺了一半,但是也说不好以后有没有机缘能再找着另一半。
既然已经背下来了,这东西也没必要再留着,若是能物归原主那是最好。
林枭轻笑,曲起指尖在弯起来的腿上敲了敲,齐陵看着他的这个小动作,目光闪了闪,默默地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童飞诧异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不过晃神的功夫便没了踪影,仿佛是这山中的鬼魅一般。
诶,你就让他一个人出去?
林枭无谓地挑了挑眉,拨弄了一下有些暗淡的火堆,让火苗继续燃烧。
里面的那些枯树枝便发出了噼啪的声响,和外面几声零星的鸟叫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格外明显。
他又不是孩子,出去自然是有事,我还管那么多。
这下童飞更诧异了,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林枭,感觉这跟传闻中的落日阁阁主不太一样,都说落日阁等级森严,可他对这个属下是不是未免也太宽松了些?
你刚刚说要将这东西物归原主,可这玩意儿原本是北方祝由族的东西,他们现在都远离中原了,难不成我们还要特意送到人家地盘去?
林枭随手将刚刚拨弄火堆的棍子扔到一旁,看着外面回来的人影,笑得随意。
再等等看吧,没准儿也不用跑那么远。
说话的功夫,齐陵已经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夹杂着风雪的冷气,林枭将他拽过来,替他掸了掸身上的雪,重新将披风系在他身上,低声责备着。
当初这披风就是给你带的,结果你自己倒是从来不用,外头那么冷,出去的时候也不记得拿上。
齐陵老老实实地挨着训,童飞看着他这样子感到有些好笑,可嘴角还没等扬上去就看见他又阴森森地瞪了自己一眼,顿时吓得赶紧闭上眼睛装成已经睡着的模样。
呜呜呜,这小子在他主子面前半根毛都不敢呲,就知道凶他!qaq
如此几个人便这样在山洞里待了两三日的功夫,虽然干粮和水都还够,可童飞却有些稳不住了,每日焦躁地洞口走来走去,看着外头的风雪,心里极为纠结。
他既不想再这里继续耗下去,也不想就这样跑出囚龙山,于是就跟锅上的蚂蚁似的,急的团团转圈圈,整日地在林枭耳边磨叽,那碎碎念的模样直逼寺庙里念经的和尚。
哎,这什么鬼天气,雪还停不下来了,不要钱的玩意儿天天下天天下,老天爷怎么不下点金子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宝藏图,居然还缺一半,剩下的一半让爷上哪儿找去?
外面那帮龟孙儿也是,天天巴巴地跟着,只当咱们找着了什么大宝贝,我呸,就这种坑货,白给他们他们敢要吗......
林枭看着他这心烦意乱的模样,暗道这贼头实在没什么耐心,屁大点麻烦就能把他烧的给蚂蚱一样,按都按不住。
童飞自己心烦,没话找话,可林枭懒得搭理他,偏偏就算他不说话,童飞也能自己嘚吧嘚吧个没完,吵得他耳朵都疼,想和齐陵说说话分散一下精力,可齐陵又是个闷葫芦,一天到晚都憋不出两个词来。
在被困在山里的这几日,齐陵大部分时候都在沉默着,要么练功,要么吃饱喝足了看着篝火发呆,一天也不说什么话,八风不动,稳得比他还实在。
林枭听着童飞那停不下来的碎碎念,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侧过头就看见自家齐陵跟木头一样杵在旁边,又在盯着墙壁发呆,他都怀疑若是自己不管,这木头是不是能一直这样杵下去,直到来年开春,没准还能发个芽。
就在林枭也快要被这一个话痨一个哑巴逼得不正常的时候,外面的风雪终于停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走出山洞口就发现整座囚龙山都覆盖了上了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嘎吱嘎吱的作响。
林枭背着手看着眼前的苍茫洁白,久久地站在外面,耳根子终于清静了许多,突然,他后背一暖,被人披上了件披风,而齐陵的声音也从他身后传来。
主上?
林枭叹了口气,回过头就见齐陵平静地看着自己,目光不自觉地便柔软了许多:里面吵死了,跟养了只八哥似的,我出来躲躲。
那人说个没完,你也厉害,过了一天一夜,就跟我说了这么两个字。
齐陵怔住了,目光霎时变得有些无措起来,木着脸就要去拽林枭的袖子:主上......
听着这清冷无辜的声音,林枭瞬间就被气乐了,伸手又去掐齐陵的脸,而齐陵也不躲不闪,就那么呆呆地任由他把自己腮帮子都给捏了起来。
得,憋了半天,还是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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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对上林枭那幽怨的目光,齐陵目光闪了闪,默默地垂下了眸子,还是那副闷葫芦的模样,哪怕脸都被掐红了都憋不出别的话来。
林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感觉自己是被鬼迷心窍了,两辈子会在他这里栽的这么死。
就在这时,天空上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齐陵眸子微亮,忘了自己脸还被林枭掐着,有些惊喜地看着一个黑点从远处飞来。
那黑点渐渐变白,最后一只玉嘴玉爪的大白雕扑棱棱地落在了林枭的肩膀上,竟然是一只品相极佳的海东青。
小白!
齐陵目光明亮,见到那雕之后也十分熟悉,难得在除了面对林枭时露出了温和的模样。
林枭歪头看了看那白色海东青,也勾起了唇角,轻轻地在它脑袋上摸了摸,而这只被齐陵唤为小白的海东青对这二人也十分熟悉,亲昵地在林枭手上蹭了蹭脑袋。
之前让你把它找来也是试试,没想到还真的寻过来了,不过若是连它都寻不到你我二人,那其他人更不用想。
齐陵低低地嗯了一声,面上有些欢喜,他朝着小白招了招手,小白便叫了一声,又跳到了他的手臂上,被他轻轻地抚摸着身上的羽毛,用喙追着齐陵的指尖玩。
说起来他们和小白结识也是缘分,当初齐陵和林枭坠入山崖下的水潭,险些命丧巨蛇之口,正好碰见小白与那巨蛇搏斗,也落入了下风。
那时两人一鸟互相对视了一眼,瞬间达成了统一战线,互相配合着将那巨蛇斩杀,也结下了生死之交,从那之后小白便开始跟着他们。
只不过它性子野,平日里都不出现,也不进落日阁,只是在他们附近徘徊。
再加上除了林枭和齐陵之外,这鸟性子傲,颇有灵性,也不听别人使唤,导致只有林枭和齐陵才知道它的存在。
这几年里,若是齐陵外出,林枭只让小白负责传递消息,根本就不用阁里养的那些傻咕咕的信鸽。
所以每次看见小白的时候,齐陵总会觉得自己跟它一样,对于主上是与外人不同的,心里不由自主地便愿意亲近。
林枭看着玩在一起的齐陵和小白,目光柔软,忍不住挨个揉了下脑袋,然后这才缓缓地打开了刚刚从小白腿上接下来的字条,眸子里的情绪渐渐沉凝,最后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看来我们再等两天便可以准备离开了。
齐陵抱着小白回过头,背后是一片苍茫的山脉,白雪皑皑,他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在这片洁白中格外明显,偏偏怀里抱着的鸟也是一身雪白没有半根杂毛,一人一鸟疑惑地看着林枭,莫名地就多了些傻呆呆的感觉。
林枭失笑,随手将刚刚的纸团揉碎,朝着齐陵招了招手,果然自家大木头也听话地凑了过来,和怀里抱着的鸟几乎同步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林枭。
跟我出去活动活动?
林枭转了转手腕,笑得随性洒脱,似乎还是当初碰见齐陵时候的模样,而小白也再次展翅,在他上空飞翔盘旋。
好。
齐陵应了一声,抬脚就要走,然而又被人拉住了胳膊,回过头就见林枭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天晴了,估计兔子什么的都跑了出来,半柱香的功夫,你我比比谁抓得多,赢得可以提个要求。
齐陵微怔,黑黢黢的眸子里有些茫然,林枭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突然想起齐陵那无欲无求的性子,神情微黯,刚刚大好的心情也低落了许多。
就当林枭心里叹气准备此事作罢的当口,没想到齐陵突然出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林枭讶然地抬起头看着齐陵,就见这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明亮,似有火苗跃动。
他心里微动,低声回答道: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话齐陵的眸子更亮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枭,神情突然认真起来,身子立刻窜了出去,竟有些迫不及待。
林枭惊讶地看着这人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不知道齐陵这突然的有了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过......
他轻笑了两声,朝着上空的小白招了招手,喃喃自语。
虽然好奇这木头对什么上了心,不过你晾了我两天,没点补偿可不行......傻小子跑的倒是快,可你一对二要怎么赢......
半柱香之后,齐陵兴冲冲地拎着三只兔子跑了回来,虽然脸上还是那副冷淡模样,可黝黑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激动兴奋的光彩。
然而等他回到山洞的时候,就看见外面摆了三只兔子的尸体,都冻硬了,而童飞正烤着另外三个。
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抬起头默默地看了看笑得悠闲自在的林枭,紧紧地抿住了唇。
哟,回来了?
林枭勾唇浅笑,翘着腿看着自家暗卫拎着兔子耳朵手足无措地站在山洞口,硬生生地从齐陵身上看出了几分可怜的味道,心里差点笑岔了气。
还好带着小白,不然他作为阁主就逮着一个,也太丢人了些。
齐陵没说话,看了看地上的兔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垂着眸子走到林枭身边坐好,沉默地抱住了腿。
林枭使劲在腿上掐了两把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明晃晃第欺负自家暗卫老实,只是斜着眼睛看着齐陵,嘴角高高地勾着。
童飞只当这两人就是出门抓兔子去了,也没在意,依然没完没了地在那碎碎念,林枭之前骂过他两次,可这人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也实在没有办法。
因为心烦的缘故,林枭中间寻了个借口,说是要寻点干柴,又独自跑了出去待了一会儿,只为耳根子能清静些,也想着晚些要如何让齐陵学点别的东西。
没想到在他回来之后就发现童飞老老实实地蹲在山洞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见到他之后嘴唇动了动,满脸惊恐地又垂下了脑袋。
林枭诧异地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齐陵,就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火堆旁边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发呆,若不是那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块木头杵在那。
他怎么消停了?
趁着童飞不注意的时候,林枭走到齐陵身边坐好,将水壶递给了他。
齐陵接过水壶,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脸色有些冷漠:我跟他说,若闭不上嘴,我可以帮他。
都怪这人天天聒噪吵得他心烦,否则他也不会就抓了三只兔子!
齐陵咬着牙,将心里的憋闷都发泄到了童飞身上,一想到自己没了这次机会,就觉得万分可惜。
林枭哭笑不得地回过头,就见童飞几乎瑟缩成了一团,躲在角落里根本就不敢朝着他们这里靠近,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照射下的阴影,他总觉得童飞脸上好像青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