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应该是老仇人配置。
  白嘉木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半分也称不上友好。
  他:这么巧啊,在这里遇到你。怎么,我旁边的房就是被你们占了?
  说着,另一边的房间大门悄然打开,刘芥荣的脑袋从房门后面伸出,鬼鬼祟祟朝这边人群看了过来。
  他一点点挪动脚步,想不着动静地溜出客栈,结果被那元婴护卫发现,一把提溜回来。
  白嘉木差点笑出声:你怎么和这种人混到一起去了?
  刘芥荣梗着脖子叫道:什么人?哪种人!你说清楚!
  程陨之皱起眉,走到他跟前:道友,不过是几间房的事,不必迁怒他人。
  年轻公子看他一眼,没理睬。
  反而是转身,道:陈子陶,你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和这些人在一块儿。你师门呢,怎么拉不出来见见。
  他说得格外懒散,不把人放在眼里。
  子陶嘲讽他:总比你苦修到最后,发现连个说话人都没有来的好。怎么,白公子现在金贵到,要带三个元婴才敢出门了吗?
  哪里啊,这不是找不到筑基废物,只好拉元婴凑数呢。
  果然,这话一出,子陶勃然大怒。
  他没把握住手中力道,腰间长剑拉出半截,闪着尖锐的金属光泽:你说谁是废物?
  白嘉木吃惊:你生气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不是金丹了吗?
  这里的筑基,程陨之心知肚明,除了刘芥荣,也就他自己。
  到底是随口骂了谁,他也不知道。
  他感觉手下肌肉在微微颤动,是他家的元婴郎君,正有些忍耐不住地抬手。
  那边子陶已然吃惊地看过来,想必是感受到了顾宴泄露出的威压只属于境界高深的大修士。
  只是对方的元婴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放出威压,顶住压力。
  程陨之在顾宴身侧,没感觉到威压的存在。
  他摇摇头,手指轻压,示意顾宴把注意力拉回来。
  他朗声笑道:白公子,你也太看不起人了一点。话是这么说,也没人看见他有生气恼怒的神情。
  白嘉木:两百年才到筑基中期,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子陶:什
  他吃惊地望过来,看向程陨之,就连在元婴手下疯狂挣扎出口成脏的刘芥荣也停下,愣愣地看过来。
  从炼气到筑基,并不是一个很难跨越的坎。
  一般人若想修炼入门,会在六岁左右修炼基础心法,不过两三个月便能入门;而修炼到筑基,就算是最普通的修士,只要灵根还凑合,基本十年就能搞定。
  筑基后期到金丹,是个坎,但前期到后期却不是,纯粹靠时间累积就能做到。
  而程陨之两百年了,还卡在筑基中期
  不然是停止了修炼,不然就是灵根特别、特别、特别差。
  刘芥荣结结巴巴道:我还以为你也就二十来岁
  原来比他还大吗!
  被众人瞩目的青年无所谓地摊手,望向白嘉木:这位朋友说的倒也没错。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嘉木:面相、骨龄。他停顿一下,真可怜。
  也不像是放弃了修炼的模样,那么只能是天赋格外低下的缘故在了。
  程陨之温和道:不可怜,打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白嘉木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一筑基散修,说的什么屁话,想来也是吹牛放放狠话罢了。
  子陶既想捂住这个的嘴,又想捂住那个,急得他恨不得自己生出三头六臂。
  结果哪个都没办法捂住,于是自暴自弃,拔出剑,坏脾气地叫道:可怜,有你可怜吗?当年明明都已经做了掌门嫡亲的大弟子,结果被个私生子抢走了位置。
  白嘉木骤然看他,眼神黑的恐怖。
  一柄灵剑从他脊柱上出现,节节拔出,灵气被吸走搅和成漩涡。
  光芒照亮了整个二楼。
  他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子陶哪里肯落入下风。
  他手中长剑轻鸣,也跟着亮起微光,越来越亮,最后灼灼如日。挺直脊背,长发跟着无风自动。
  运行功法后,他眼里出现金色微光,似两枚落日。
  反正从小打到大,我这次难道还会怕你?
  两方光芒碰撞,发出炽热的白光!
  程陨之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只来得及把木桩一样钉在地上的顾宴往后一扯,顺手带了把掌柜。
  轰隆!
  如他所料,剑光碰撞,必然产生严重的后果。
  在猛烈的天旋地转中,程陨之无语地轻叹一声,道:中樟有没有什么规定,比如在城内不允许私下斗殴?
  顾宴平静道:没有。但仙门会有。
  程陨之:
  被禁赛,估计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客栈里并不只有他们几人,还有不少提前入住客栈的道修们。
  只见一派飞灰落尘间,无数灵光从废墟里飞出,纷纷降落在不远处的街道空地上,目瞪口呆回望,见那开了百年的客栈缓缓倒塌。
  掌柜折腰,伏在程陨之手边,同样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他磕巴的连话都说不出:这这这
  那两个罪魁祸首从废墟里爬出。
  一个被元婴毕恭毕敬清理干净身上尘土,另一个则被友人扛在肩上运来,痛苦地卡脖子。
  子陶:放,放我下来,我肚子
  白茨笑眯眯地扛着他:虽然我们一见如故,但是我绝对不会帮你付维修费用的,一块灵石,都没有。
  子陶:你个铁公鸡呕
  他扛着子陶,闲庭信步从废墟顶上跳下,朝程陨之这边走来。
  程陨之还没来得及说话,恰好看见不远处报名点的弟子望向这边,呆若木鸡。
  好半天回过神,开始疯狂对着通讯玉简输出。
  不用过太久,中樟执法弟子御剑飞来,稳稳当当落地,身上执法制服威风凛凛。
  是谁在岛上撒野?!他大喝道。
  子陶:我干的!
  白嘉木:他!
  子陶一愣,气急败坏,把指向自己的手指向他:你居然敢说我?你做的不敢认吗!
  白嘉木:是你先出手的!
  子陶:你灵剑都出来了,我难道还干看着吗?!
  执法弟子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俩,刷刷,在玉简上写下什么信息。
  半晌,拱手道:原来是玄天宗,祖山的道友。
  子陶抱肩,冷哼一声。
  白嘉木道:中樟可有什么惩罚?
  执法弟子:既然你们俩都说是你干的,且作为挑事的一方,那么,玄天宗的道友,不好意思,这次仙门会你被禁赛了。
  子陶:啊?!!
  白嘉木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执法弟子:你作为帮凶,全款负责客栈的修葺费用。
  白嘉木的笑容缓缓消失。
  执法弟子:五百万灵石。
  第28章
  这五百万,也不知道怎么付。
  白嘉木黑着脸,甩手而去,背后金灿灿的挂链金饰叮当相撞,被乌黑长发隐去。
  跟随他的元婴轻叹,将手里什么东西扔给执法弟子,便跟着主人默默离开,其余人也一样。
  执法弟子下意识去接,遮挡的掌心松开,发现是一枚有价无市的灵果,汁水饱满。
  那头,白嘉木走到程陨之身前,眼睛看着子陶。
  他看上去并不显得狼狈,也许是有随身护体的东西,又或许他修为更胜一筹,竟比子陶看上去好太多。
  而玄天门大弟子被友人搀扶着,没看见伤痕,却被陷落的废墟扑了满头灰尘,显得灰头土脸。
  子陶狠狠拽住白茨肩头布料,硬是拽出难以消除的折痕。白茨并不在乎这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眼看着白嘉木。
  子陶见白嘉木走来,还有力气嘲讽:倾家荡产的滋味怎么样?
  白嘉木面无表情,瞪他一眼:被禁赛的人,没资格和我说话。
  他停顿好几秒,回头看向程陨之:你最好让你这些没出息的废物朋友也跟着退赛,要是在仙门会上遇到我,当心横着走。
  接着轻飘飘甩过衣袖,就这样转头,朝着街道尽头离开了。
  子陶:你哎,算了,我自己做的自己受着。他把手放下来,过了会儿又觉得不服气,明明是他先拔剑的!
  执法弟子来请他们记录信息,好容易折腾一番,大家在另一家客栈住下。
  子陶一屁股坐在桌子前,从桌面茶壶里倒了满满一杯水出来。
  他咕噜咕噜地灌下,又觉得口渴,忍不住再来一杯。
  程陨之也拉着凳子坐下,好奇地问他:这白嘉木是个什么来头?
  子陶皱着鼻子,好好一五官端正的少年人,愣是扮出副鬼脸。
  你也听到了,他是祖山弟子,和我从小比到大。以前脾气还勉强算能忍受,现在倒好,越来越差。真是的
  他忍不住抱怨:就没几次好好说话的时候。
  程陨之想起刚刚充满火药味的场面,十分赞同他的话。
  不过依旧对某些事很好奇:你说,他被私生子抢了掌门大弟子的身份?
  子陶:噢,这事儿,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多情的老爹,在外面找过几十个女人。以前他母亲还在的时候,稍微收敛些。等他母亲不在了,就各种放肆,还把几十个私生子接回家,挨个儿养。
  程陨之一噎:几十个
  子陶:所以他在家里就被私生子欺负,过得挺不好的。之后倒是运势来了,被祖山选中,一路青云直上。本来以为可以摆脱这些人,结果发现有私生子和他一起进了掌门弟子选拔。
  还输给人家,被踩了一头。哈,换我,得一剑杀了那狗东西。
  顾宴平静道:慎言,子陶。
  子陶陡然一震:是。
  程陨之给自己倒了杯水,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俩,没注意另外的小细节。
  玄天宗大弟子咂咂嘴,品出点茶水味儿:反正我比起白嘉木,更看不惯那个私生子。总之只要知道,白嘉木不是什么好鸟,别人更是坏东西就行。
  说着说着,又觉得忧愁起来。
  他自己肯定是不怕白嘉木的,祖山和玄天宗年年举行弟子讨教活动。
  他跟那私生子打过,也和白嘉木打过,都觉得自己战力绰绰有余。
  但,但他现在被禁赛了,程公子说不定会在仙门会上遇到这人。万一伤了可怎么办。
  子陶只觉得自己掏出大师兄架势,操一百个心。
  冷酷无情地撇头,冲着程陨之叽里呱啦。
  开口道:你可千万小心,白嘉木可不是光明正大的玄天宗弟子,他们祖山,其实都一个德行,要赢总会耍点小手段。更何况,他金丹修为,怎么说也比你高一个大境界。
  程陨之哭笑不得,摸摸子陶脑袋:好好好,我会小心的。再说,仙门会这么多人,也轮不到我俩上场。
  子陶犹如炸毛的猫,喝了一半的茶水喷到地上,一蹦三尺,连板凳都被一同绊倒,框里当啷地上滚了一圈。
  他色厉内荏:小心你的手!我我我
  我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白茨撑着下巴看他,似乎是觉得颇为有趣。
  等滚落的茶杯在桌面上停稳,他伸出手,扶正了陶瓷茶杯,用袖子擀了擀撒掉的一点茶水。
  擀完,伸出手去,要把子陶拉起来。
  子陶十分自然地顺着他的力道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
  白茨顺势道:可惜我修为低微,不够格参加仙门会,不然也能助程公子一臂之力。
  子陶道:胡说,仙门会向来是一对一对决,哪有帮上忙的道理。
  白茨笑眯眯道:先来一个人把他削弱,剩下的自然能赢。
  程陨之给他鼓掌。
  把车轮战说得这么委婉,也是一种本事。
  等一场闹剧彻底结束,年轻人们也累了,晚餐都懒得吃,自顾自回房间休息去。
  一般来说,修道之人不吃晚餐。
  或者说他们不吃东西除去灵食灵果。
  不过程陨之不行,他吃了两百年正常三餐,这一天不吃就瘆得慌,哪哪都不对劲。
  让叫顿晚餐上来,顾宴也很听话地去叫了。
  小二摆了满桌菜肴,程陨之定睛一看,分明都是他近期爱吃的菜,哪道都是。
  他执着筷子,啧啧称道,竟然不知从何处下手。
  他笑道:我说风车天天往兜里抄张小纸条,总该是给你记的?
  顾宴顺势跟着坐下来,平静地给他布菜。
  嗯。
  这种平静和之前的平静,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至少对于程陨之来说,现在状态下的顾宴逗起来不是很好玩。
  程陨之慢慢吃饭,等他反应过来时,不大的饭碗已然冒尖,而顾宴仍固执地往上叠菜,快掉下来了,才勉强扶一把。
  他头疼地咀嚼,思考要怎么安抚他。
  说实在话,没跟这种脾气的元婴道君打过交道,现下经验匮乏,惭愧惭愧。
  他尝试着开口:祖山那弟子,估计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也随便听听,别当回事嘛再说了,他说的也不是假话,我的确两百年才筑基,这你也是知道的。
  初至镜子交友时,小程陨之可会叨叨。
  当时天真烂漫,真就什么都会说,包括今天师父师哥给他烧了红烧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