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
窗台上小雪扑棱了几下翅膀,落在桌面上。
白璃心里一提,抬眼,正见桌子上,小雪的爪子上,又抓了一个小信条。
白璃朝素琴、凌霜挥了挥手:“素琴,凌霜,你们先下去,本宫太累了,休息一会儿。一刻钟之后你们再进来替本宫卸妆、更衣吧……”
素琴和凌霜各自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白璃见房门阖上,这才朝小雪招招手,小雪飞将过来,白璃将其爪子上绑着的小心卷取下,赫然是一些铁楷小字,上书“八十七天”。
白璃烦躁地将小纸条揉成一团,小雪啄食了,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凌霄殿里,君晏和穆言二人,大眼瞪小眼。
不,准确地来说,是穆言单方面地瞪着君晏,而君晏正若无其事地处理着每日都会有的奏折,一本又一本,下笔如有神,半点不
穆言额前的两缕墨发垂下,清朗的目光带着些责备和声讨,终于忍不住和君晏的冷战,敲了敲桌子一字一顿道道:“我同你说过什么来着?要你好好照顾璃儿。可是现在呢,你就是这么好好照顾她的?还让她身处险境,差点就被炸死?”
君晏瞥了颇有些气急败坏的穆言一眼,而后气定神闲地道:“本宫必须纠正你两点。第一,本宫好好照顾璃儿,不是拜你所托,这是本宫自己乐意;第二,不是本宫让她身处险境的,让她身处险境的,另有其人。”
穆言被君晏一噎,气得直指君晏鼻子:“你……”
君晏却只好像自己不曾呛过穆言一般,依旧下笔如飞。
“好,我说不过你,”穆言自知论嘴皮子功夫,他从小都是输,可是这回,说什么他也不能让璃儿再身处险境,“但是这回,璃儿不能再跟着你了。我知道你做的事情有多危险,难道姬槿颜回不来,璃儿就要当一辈子的姬槿颜吗?你看看璃儿自从遇到你以后,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一次两次三次刺杀,又是落水,有是差点被炸死,你可别忘了,遇到你以前,她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而已!”
穆言说着,神情都有些激动了,甚至用一根手指戳着桌面,只恨不得能戳到君晏脸上去,将他那一层从小戴到大的冰冷面具给戳穿了。
从前君晏对谁无情他都不管,毕竟君晏要报的是君家的灭门大仇——可是扯上璃儿,事情就不一样了。璃儿太单纯,也太容易相信人,尽管遭受过磨难,也吃过不少苦不少亏,可还是让人担心不已。
而君晏这只大灰狼,璃儿这只小白兔怎么能斗得过?
君晏终于笔下一顿,看向穆言。
而穆言,也正用他那双平日里清朗的眸子看着君晏,眼中的声讨,不是开玩笑的。可以说,一向看事淡淡的穆言,今日少有的认真。
他太了解君晏在做的事情了。
然而君晏的眼神,也没有半分玩笑。
他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可是这回,说到白璃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听听穆言的意思。至于要不要考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的事情,他刻意相信穆言没有半分私心,可是看穆言看白璃的眼神,这件事,他就不敢保证这位好兄弟能不能像往日一样站在他的立场考虑,并且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好白璃。
毕竟在女人的问题上,如果穆言能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那就代表穆言对璃儿的感情还不够深,也就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
——自然还有一点,若不是穆言所说的话多少还能考虑到白璃的利益,顾忌到白璃的安全,他才不会管穆言说了什么。
“所以呢?”良久,君晏问。
“所以今天璃儿必须跟我回去。她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穆言看准君晏,紧接着道,“而且我今日来可不是跟你商量这事来了的,我是来通知你。我这会儿跟你说了以后,我就去流槿苑把璃儿带走,至于你同不同意,那都是次要的。上回我已经让璃儿跟你走一回了,这回我后悔了,说什么都得让璃儿远离你这个危险体……”
说着,穆言起身,作势要朝流槿苑而去。
“那你问过璃儿的意见吗?”
身后传来君晏的声音。
没有质问,没有一贯的凉凉,只是一句带着商量的话。
——若是在这之前,他定然会不管不顾,说不定和穆言闹起来。可是之前封翊说的话很对,说到底,不仅是感情的事,都必须要尊重对方的意见。他同穆言在这儿争论白璃的去留,可否考虑过白璃的感受?
“她虽是个小女孩儿,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思虑。她的事情,还需要她自己来判断,来选择。”君晏一字一句,看着穆言的背影,那海青色的身影,他好像这是第一次意识到,他和穆言都长大了,不再是当年肆意耍剑玩闹的孩童,一转眼都已是寻找心仪之人的年纪。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而白璃,便是他同穆言看上的同一个佳人。
可他和穆言,白璃只能选择一个。
穆言立在原地,久久未曾转过身来。
君晏不知道穆言在想什么,可他看着穆言的背影,却头一次看到了孤独的味道。
穆言忽然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用一根手指指着君晏:“好,咱们这就去问璃儿的意思,如果她……”
穆言没能把话说完,凌霜便踱步进了来。那乳白色的裙摆,如同海浪翻滚,好看而不乱。
“国师大人,纤纤姑娘回来了。”凌霜对着君晏微微躬身行礼,道。
穆言指着君晏的手指并未收回,一双眼里闪过怀疑:“纤纤?姑娘?”
重点不是纤纤,重点是姑娘,而且,还回来了?
*
“这个,搬这儿来……”
“那个,抬那儿去……”
“对,你们小心着些,这可都是姑娘最喜欢的东西了,要是碰坏了磕破了,要你们好看的!”
淑静苑里,罂粟指挥下人们将一箱箱东西拆封,一一送进主屋或是侧殿,忙得不亦乐乎。
而主屋,素纤纤正在偌大的全身梳妆镜前,拿着几件浅紫色的裙子试来试去,摆着不同的姿势。一边的床上,已然有不少浅紫色的衣物散落——放眼望去,整个房间,浅紫一片,仿若到了薰衣草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