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宛傅宣也纷纷安抚了一番。
乔氏在一旁看三个女儿叙旧,等她们重逢的兴奋劲儿过了,笑着插话道:“浓浓回来的巧。之前你在庄子上养病,映芳阿竺她们派人打听过多次,都很担心你。三日后齐家老太太过寿,各府小姑娘们多半都会去,你正好跟她们聚聚,这阵子肯定闷坏了吧?”
这个女儿,最是喜欢热闹的。
傅容笑容微敛,随即又露出一副惊喜表情。
她找不到理由说服家人疏远原本交好的齐家,自己倒是可以托病耍赖不去,可她不去,谁来阻止齐策接近姐姐?
傅容记得清清楚楚,姐姐跟齐策的孽缘,就是从这次寿宴上开始的。
☆、第10章
傅容回家当天,就央求乔氏允她出门,她想去一趟如意斋。
如意斋专卖珠宝首饰。
傅容打小好动,仗着父亲宠爱,几乎信都城里所有地方都逛遍了。乔氏开始纵着她,但随着女儿渐渐长大,容貌又过于出众,从去年开始,乔氏管束渐紧,轻易不许傅容出门乱跑,除非有长辈相陪。
“你想买什么?娘派人过去,让那边把东西送来让你挑。”官哥儿最是离不得人的时候,乔氏不大愿意出门,疑惑地问女儿,“你不是担心被人瞧见吗?怎么还想出去?”
傅容没接话,而是有些嫉妒地看着母亲怀里边喝.奶边攥小手玩的弟弟,小声嘀咕道:“娘偏心,都没有喂过我。”
乔氏的五个孩子,傅宸傅宛都生在京城,那会儿傅品言考进士打点上头都需要大笔银子,为了省钱,乔氏没有请乳母,亲自喂养子女。后头傅容傅宣两个就是请乳母喂的了,如今轮到最小的官哥儿,也可能是她生的最后一个,乔氏突然又舍不得叫外人照看,凡事亲力亲为,乳母只能在她不方便的时候派上用场,所谓的幺子受宠,大抵如此。
“都十三了,整天没个正经,”乔氏伸手点了女儿额头一下,瞪着眼睛道:“论偏心,家里谁能比得过你?别一不答应你什么就都扯到偏心上去,你倒是说说,能省事为何非要自己跑一趟?”
“我想出去逛逛啊!”傅容顺势往母亲肩膀上靠,娇声细语的,“在庄子养了快一个月,娘就让我出去一次吧,有孙嬷嬷陪着,有家丁护着,娘担心什么呢,反正你不答应就是不喜欢我了!”
她真正要买的,如意斋不会送来,必须她亲自过去挑。
母女俩正僵持着,傅品言挑帘走了进来,乔氏见了,抱着儿子改成背对他而坐。老夫老妻了,她自然不怕被丈夫瞧,只是女儿在场呢,万一丈夫眼神飘过来让女儿瞧见,不妥。
傅品言也没往榻上去,坐到桌前笑问女儿:“远远就听你缠你娘,这次又想要什么?”
傅容乖巧地给父亲倒茶,又捏肩又捶背的,“我想去如意斋,娘不许,爹爹帮我劝劝我娘吧。”
乔氏闻言,扭头瞪了丈夫一眼,含义不言而喻。
可惜这隔空一眼的威力比不上身边女儿的撒娇痴缠,一盏茶没喝完呢,傅品言就点头应了。
看着女儿像脱笼的百灵鸟一样从屋里飞出去,乔氏恨声跟丈夫置气:“行,往后浓浓的事我都不管了,我也管不了,只让她求你去罢!你们是亲生的,我是后娘不是!”
傅品言哈哈笑,起身上榻,从妻子身后抱住她咬耳朵,“浓浓会撒娇怨谁,还不都是跟你学的?”三个女儿,就这个最像妻子,无论容貌声音还是脾气。
他手往她裙子底下钻,乔氏不由抱着儿子往后靠,傅品言凑过去吃她红润嘴唇,“你们都是我的心头宝,哪个我都愿意宠。”他是知府,女儿想逛,整个冀州府都随她横着走。
一晚连续两次滋润,第二天早上乔氏娇艳得如枝头海棠,无需脂粉已是人间绝色。
傅容三姐妹过来请安,见到母亲眉眼里残留的媚色,傅容悄悄在心里夸赞父亲。都说女人惯会给男人吹枕边风,其实反过来道理是一样的,情浓时候,迷迷糊糊,只叫人什么都忘了,但求另一半让她再快乐些。
念头一起,徐晋紧绷结实的臂膀突然闯入脑海,接下来是黑暗里有力的挞伐,如身临其境。
傅容不动声色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得不说,那事跟情啊爱啊根本无关,纯体力活儿。
乔氏见她面色微红,只当是兴奋的,有心冷她两句,瞥见女儿额前碎发,又不忍心,转而问傅宛姐妹:“今儿个浓浓要去如意斋,你们一起去瞧瞧吧,看看那边有没有新鲜样式,喜欢了都买两样。”
穷时盼着家里有钱,有钱了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将三个女儿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傅宣先道:“我还小,用不上什么首饰,就不去了。”
傅容瞅瞅妹妹,知道妹妹是不想耽误读书。家里请了女先生,从六岁教到十三岁,上午读书,下午学礼仪女红,往后就是跟在母亲身边学管家了。姐姐妹妹都是按着这条路子走的,只有她,仗着父母宠爱,学什么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前世的她,规矩礼仪这种耳濡目染的事情做得还好,腹中笔墨却不多,最喜穿衣打扮。
那会儿年少轻狂不懂事,宴会上旁的姑娘们比试赛茶,她就跟交好的伙伴去旁处闲逛,对此嗤之以鼻。到如今,傅容依然不喜欢这种雅趣,只不过,学会了,必要时拿来装点门面也不错。京城那些王妃们,哪个没有一点才名?
想通了,傅容摸摸妹妹脑袋,笑着夸道:“宣宣真乖,回头我跟你一起读书去,温故知新。”
傅宣一点都不信,也没质疑,权当耳旁风了。
傅容看向姐姐。
傅宛其实不想出门,妹妹娇娇小小看着还像小姑娘,她都及笄了,但她不放心妹妹,“娘,我陪浓浓去吧。”
乔氏便让大丫鬟巧杏去安排两位姑娘出门的马车随从。
傅宣先去静心堂上课了,傅容坐到母亲梳妆镜前对镜发愁:“娘啊,你说万一外面风大,把我头发吹起来怎么办?我不想让人瞧见。”说着目光投向了母亲的首饰匣子,她那边没有能挡住额头的首饰。
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乔氏还不懂女儿什么心思?
把官哥儿交给傅宛看着,乔氏走到镜子前,撩起女儿刘海儿瞧了瞧,从首饰匣里挑出一条银链珍珠眉心坠摆在女儿额前,对着镜子问,“这样如何?”
镜子里的小姑娘已经笑弯了嘴角,“娘帮我戴上。”
乔氏捏捏她小脸,重新帮女儿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刚要选朵珠花插到女儿发顶,傅容急着催道:“先戴眉心坠,先戴眉心坠!”
屋里就她们娘几个,乔氏没好气嗔道:“怕谁看啊?我还给你擦过屁……”
“娘!”傅容堵住耳朵不想听。
榻上傅宛笑得脸都红了,远远看着妹妹,娇里娇气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傅容转身跑到姐姐跟前,故意仰着脑袋:“好看不?”
傅宛抱着弟弟瞧。
小姑娘髻上只插了朵白玉杏花珠花,与一头柔亮青丝相得益彰,额间戴着银链珍珠眉心坠,几颗小珠围成梅花形状,正好将那个小坑遮掩,又跟白玉珠花辉映,清新雅致,衬得妹妹天生雪肌玉肤,如花如仙。
傅宛点点头,上下打量一番,提议道:“再去换身浅色衣裳吧,这套太艳了,跟首饰不搭。”
傅容正有此意呢,亲亲弟弟的小脸蛋,领着兰香回去了。
乔氏还站在镜子前,笑着招呼长女:“过来,娘这还有一条金镶红玛瑙的坠子,娘给你梳个跟你妹妹一样的发髻。”她的心是一点都不偏的,回头再打条合适的给小女儿。
眉心坠其实很招摇,傅宛不好意思戴,说什么都不肯过去,乔氏不依,应是将长女也重新打扮了一遍,赶巧傅宛穿得颜色正配,乔氏就拘着她不让走了,免得她回房偷偷换掉。
片刻后傅容去而复返,进屋瞧见姐姐新妆,愣在当场,“姐姐这样真好看!”
如果说她这套装扮是白蔷薇,素净清雅,姐姐就是跟她并蒂的红蔷薇,明媚娇艳。
傅宛脸有点红,拉着妹妹跟母亲告辞:“那我们先走了。”
乔氏送二女到门口,“早点回来,别耽搁太久。”又吩咐跟着去的丫鬟婆子们好好伺候。
众人纷纷应是。
“妹妹到底要买什么啊?”马车稳稳地走,傅宛好奇问。
傅容愁道:“花钿啊,眉心坠再好看,都不会紧紧贴在这儿,低头时容易被人瞧见。”
傅宛点头,“那为何非要亲自过去?”
傅容嘿嘿一笑:“我想看看如意斋有没有会做花钿的巧匠,有的话我买回家专门给我做,到时候一天换一个样,全随我意,不省着一次次到外头来挑了?”
花钿这种东西,浓艳飞扬,在民风开放的前朝很是盛行,使得家养丫鬟也都有这种手艺,可惜大梁开国皇帝出身草莽,最不喜奢华之风,渐渐就将前朝一些风气打压了下去,花钿就是其中一种。时下淡雅装扮占俏,罕有女眷戴花钿,平时也没有人学,前世傅容寻真正的巧匠颇费了一番功夫。
“就你机灵。”傅宛笑笑,还想问妹妹为何不叫如意斋把人选送过来,只是都已经出门了,不值得刨根问底。
不知不觉,马车停在了如意斋前面。
后面的婆子快步走过来,摆好木凳,挑起门帘扶二人下车。
阳光明媚,照得姐妹俩身上衣裙波光流转,额间珍珠玛瑙熠熠生辉,折射出去的光彩直晃人眼。
如意斋二楼,一锦袍少年本来只是站在窗前透气的,远远瞧见一辆有些熟悉的马车驶了过来,不由目光相随。待傅家姐妹相继下车,他手中的折扇就再也摇不动了,情不自禁上前一步,靠窗更近,似乎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
☆、第11章
“二弟在看什么?”
齐策看看正在一对儿羊脂玉手镯和金丝红翡手镯中间摇摆不定的妹妹,颇有兴趣地走了过来,行到窗前跟齐简并肩而立。往下瞧瞧,只见一灰衣车夫将马车赶到路旁,看车上标记似乎是傅家的。
齐策若有所思,侧头见齐简眼神发直,好像还没回过魂儿,轻轻一笑:“二弟?”
齐简猛然惊醒,发现长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白皙俊脸登时涨得通红。
齐策越发肯定是傅家哪位姑娘来了,早听说过傅家姐妹个个如花似玉,再跟齐简说话时,目光不由朝二楼门口多溜了几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两家关系不错,论理他是可以以兄长的身份自居的。
他暗中留意,齐简看的次数更多,手心出了汗,只盼近距离再看看那姑娘。
“哥哥,我选好了,就要这对金丝红翡的。”那边齐竺将镯子套到手腕上,朝两个兄长晃了晃。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杏眼桃腮,肌肤胜雪,甜美可人。
齐策率先回到妹妹身边,见柜台上还剩下几样,宠溺地道:“难得出来一次,再多选两样。”
嫡亲哥哥宠她,齐竺很高兴,刚要继续挑选,忽听外面伙计好像说了句“傅姑娘”,她心中一动,回头看向门口。
一阵脚踏竹板楼梯声后,傅容姐妹打头走了进来。
那一瞬,宛如明月突然升上山谷,又似朝霞穿透云层,如意斋宽敞明亮的二楼都因这对姐妹蓬荜生辉,一下子亮堂不少。
齐策目光接连扫过傅宛傅容,又在傅宛身上多停留几顺,转过身看向柜台,君子守礼。
齐简怔怔地望着身穿浅绿绣花褙子头戴珍珠眉心坠的小姑娘,只觉得她比方才惊鸿一瞥还要俏丽娇憨。
至于齐竺,惊讶过后,她欣喜地迎了上去,先跟傅宛打招呼,再亲昵地牵起傅容左手:“浓浓病好了吗?这么久没看见你,想死我了,好几次想跟映芳一起去庄子上看你,都被伯母劝住了……浓浓到底生的什么病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关切地打量傅容脸庞。
傅品言夫妻并没有将女儿真实病情传出去。
齐竺说话的时候,傅容已经将碰上齐策的惊怒压了下去,笑着回道:“没事,其实早就好了,是我贪图乡下新鲜自在,多玩了几日。阿竺过来多久了,都买了什么?”
她跟齐竺没有跟梁映芳那么好,但也比旁人强许多,出阁前没闹过不快。白芷事情败露时齐竺已经出嫁,得知后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跟她道歉,没有偏帮兄长,所以不管傅容多恨齐策,她也没法对齐竺冷眼相向。
冤有仇债有主,她恨的只是齐策一人。
既然有恨,傅容忍不住看向侧对这边的高大少年。
齐策十七岁,从小在梁家习武,现已出师,本来要去西北齐老爷身边谋份差事的,家里老太太舍不得长孙出远门,硬是命他读书考进士做个文官。齐策天资聪颖,去年刚中了秀才,前世若不是姐姐出事,他肯定也要去考举人的。
这样文武双全又俊秀挺拔的佳公子,不知信都城多少姑娘都为他倾心。
察觉到她的视线,齐策重新看了过来,傅容及时避开,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低头看齐竺抬起来的手腕,“这镯子好看,可惜我晚来一步,让你先得了。
齐竺羡慕地看她额头:“再好看也比不过你跟宛姐姐的眉心坠精致啊,怎么想到这样打扮了?”
“妹妹,这两位是?”没等傅容回答,齐策跟齐简走了过来,前者坦然从容,后者俊脸泛红。
齐竺懊恼地跟傅容姐妹赔罪:“瞧我,忘了替你们引见了,这是我大哥二哥。”又跟两个少年介绍傅容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