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如此明显的暗示,傅宣当然懂了,瞅瞅左右,急道:“那该怎么办?”
傅容悄悄指指那边偏僻之处,“你在这儿等着,我与兰香过去,很快就回来,妹妹一定要为姐姐打好幌子啊,否则被他们知道我在外面解手,姐姐不用活了。”
傅宣不希望姐姐这样,然人有三急,真来了也没办法,想了想,以走累了为名,吩咐丫鬟们在旁边一棵桃树下铺上垫子,要在此处休息赏花。
假意坐了会儿,傅容扭头张望,忽的站了起来,指着远处道:“那边桃花好看,我跟兰香去摘两枝,妹妹在这儿等我好了。”
傅宣点头:“姐姐快去快回。”
傅容摸摸她脑袋,刚要走,巧杏跟着站了起来:“我也陪姑娘过去瞧瞧。”
“好啊。”傅容没指望能甩开巧杏,只在路上小声解释自己要去小解,然后让巧杏跟兰香在安王藏身之处五十步外等着,她脚步轻快地赶了过去。
她很庆幸,安王一直没有离开,让她有机会“偶遇”。
借口傅容都想好了,她是过来摘花的,但她万万没料到,她才刚转到那两颗桃树之后,还没来得及摆出震惊的神情呢,就被人一把拉到了怀里。
那胸膛宽阔结实,身上有淡淡的桃花香。
就在傅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人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从头顶传入她耳中,“三姑娘跟了我这么久,有事?”
傅容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
原来她自以为聪明,其实早被对方察觉。
只是,心中尴尬很快又被惊喜取代。
安王知道她跟着他,却还故意隐匿在此,他料定她会上钩的同时,是不是也在期待她来寻?
又或者,他是不是在刚上山看向她的时候,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否则进桃林后他们隔得这么远,安王没有回头看过,也听不到她们谈话,如何断定她就是傅家三姑娘?
思及此处,傅容撑着男人胸膛慢慢站直,他环着她腰的手臂也未曾贪恋逗留,君子般放了下去。傅容顺势退后一步,隔着单薄面纱看他腰间玉佩,轻声反问:“殿下藏在此处专门等我,有事?”
尾音俏皮娇软,像传闻中狐妖勾人的尾巴,从男人心尖拂过,诱他说出真心话。
徐平愣了愣,随即失笑,抬手去撩她面纱。
☆、第92章
安王是傅容心里的一个结。
从小到大,凡是傅容想要的,或是家人帮她找了来,或是她自己得到了,可谓有求必应。
第一次受挫,是她想收服婆婆郡王妃,希望能得到她的喜欢,她没有做到,或许当时她再贤淑些,对郡王妃唯命是从,她也能讨好郡王妃,可是,跟舒服日子比,郡王妃的喜欢算什么?
婆媳和睦,算是傅容自己放弃的。
第二次受挫,便是徐晋了。既然进了肃王府,傅容就想得到徐晋的宠爱,上辈子徐晋死得早,她的努力戛然而止,傅容也没什么遗憾,毕竟那时徐晋对她已经有些松动了,傅容相信如果徐晋没死,她会成功的。
傅容最难放下的是安王。
那是她想嫁却没有机会嫁的男人。就好像,安王是一只虎,她盯上了他,她做了许多准备去捕获他,然而没等她走到安王身边,突然被人打晕了,连试试看自己到底行不行的机会都没有。这种结局莫测的疑惑,比努力后发现自己不行还要恼人。
傅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她有机会接近安王,这个清隽如水的未来天子,会不会喜欢她。
因此她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那双手将她的面纱撩了起来。
她微微仰起头,毫不怯懦地直视桃花树下的男人。
徐平高高抬着手,看着面纱下露出的倾城绝色,一时忘了动作。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她。
小姑娘比那日在永泰寺石阶上初遇时还要美,特别是那双清澈水润的眼睛,大胆地回视他,如同她刚刚那句俏皮狡黠的反问,让他吃惊。
“四月选妃,你也入选了吧?”时间不多,徐平缓缓放下她面纱,低声问。
傅容点点头。
她一个姑娘,敢追上来,已经表明了她对他的心意,徐平既然也想娶她,便不会让她启齿说一个姑娘羞于开口的话。旁边有桃花花瓣打着转儿落下,徐平伸手接住,再摊开掌心到她面前:“西山为媒,桃花作聘,不知三姑娘是否愿嫁我这个闲王?”
他不懂这个姑娘为何喜欢上了自己,也许她跟他一样,都是一见动心?
徐平静静地等着,心里有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新奇又愉悦。
而他的掌心,白皙如玉,桃花似霞。
傅容早听闻安王风雅,此时才真正领略,她无声微笑,抬手去捡他掌心里的粉色桃花。
眼看她拿了花瓣要走,徐平五指微微动了动,到底没有去握,放下手嘱咐道:“选妃那几日你打扮素净些,其余的事,我会争取。走吧,别叫她们起疑。”
“好。”想到她过来时编的借口,傅容确实不敢多待,轻应一声,转身走了。
她脚步轻快,如踩在云端。
安王喜欢她,他喜欢她……
傅容真的想快点回家自己躲在屋里尽情笑一笑。
上辈子求而不得的梦,这辈子终于要实现了,只要她嫁了安王,安安心心等上几年,将来她便是皇后。曾经看她不起的郡王妃母女,当众奚落她又害柳如意惨死的永宁公主,还有总是阴腔怪调给他们二房找不自在的老太太,傅容真的盼着将来换个身份再跟她们相处的情形。
心结得以解开,傅容将那片桃花瓣小心翼翼放到香囊里,领着妹妹去找傅宝一起放风筝,尽情玩了一日。
回到自己的闺房后,傅容躲到纱帐里偷笑去了。
而肃王府里,徐晋的脸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
他背对属下而坐,询问时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他们单独待了多久?”
一直负责近身跟踪傅容的许灵低头道:“很短,只有几句话的功夫。”
“几句。”徐晋冷声重复。
许灵额头见汗,她跟许嘉一起进肃王府,只是肃王不喜女子伺候,也不喜跟女属下打交道,她跟肃王接触的机会不多,还是傅家三姑娘进京后她每日前来回禀才开始跟肃王说上话的,但这些日子的问答,已经足以让她听出男人话里压抑的愤怒了。
但她不敢撒谎,“十句左右。安王的侍卫守在附近,属下不敢上前,故而不知两人谈话内容。”
“那他们分开后,她都做了什么?心情如何?”徐晋不知何时将那长命缕拿了出来,轻轻地转动上面的五色珠。
许灵据实禀报。
徐晋笑了笑,抬头看窗外:“下去吧。”
许灵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快出门时,听到一声轻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她很想抬头看看,但最终只是将门轻轻带上。
昏暗的书房,徐晋顿了良久,才将靴子从那长命缕上抬了起来。
褐色木板上,那寻常百姓穷极一生都未必能见识的罕见五色纯净珍珠,全部成了齑粉。
~
眼看第二日便要初选了,淑妃不放心,再次命人将儿子宣进了宫。
“娘。”徐晋在母亲对面坐下,神色如常。
淑妃却皱起了眉,担忧地问他:“这个月差事很忙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是有点忙。”徐晋坦然承认,从果盘里捏了一块儿红豆糕,“来娘这多吃点。”
儿子还会说俏皮话哄她,淑妃稍微放了心,只是想到选妃,又忍不住嗔了徐晋一眼:“你到底看上哪家姑娘了?娘心里有数,也好替她打点些,托人照看。你不说,万一她落选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刚走到内室门口的六皇子徐晧脚步顿住,朝身后几个宫女使个眼色,不许她们出声。
徐晋还是那句话:“娘多虑了,儿子并未看上谁,选妃之事,全由父皇定夺。”
淑妃不信,但她明白儿子不想说她问多少遍都没用,便提起另外一事来:“那你的身体……”
徐晋摆摆手,吃完一块儿红豆糕才道:“儿子心里有数,娘等着将来抱孙子就是。”
他亲近不了旁人,为了嫡子,也会娶她当王妃的,而她也将只是他的王妃,是他孩子的母亲。除了她的身子,她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他也不会给她名分之外的任何宠爱。
淑妃看看他,叹口气,起身倒茶给他:“别光吃那些,喝点水。”
徐晋真心笑了。
徐晧就在此时走了进来,“娘跟四哥在说什么?”
“说你四嫂呢。”淑妃也没瞒小儿子,“可你四哥嘴严,不肯告诉娘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徐晋无奈,寻个借口溜了。
徐晧目送他走,脸上的笑再也掩饰不住,着急道:“娘,你再去求父皇一次吧,顺便把我的皇子妃也选了,我都十五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淑妃摇头:“大婚后就要开府,你还是太小了,没看你五哥也是十七岁才要娶亲的,再等两年吧。”几个皇子里,只有她的老四没有成亲便早早开了府,但那是儿子用战功换来的,老六还跟孩子一样,她就是去求嘉和帝也没用。
“那绾绾被人挑走怎么办!”徐晧急了,在淑妃面前来回踱步:“娘你看不出来吗?我早就喜欢绾绾了,我……”
“住口!”淑妃绷脸斥道:“你再说一句,以后娘便不再叫绾绾来昭宁宫陪我!”
徐晧委屈地闭了嘴,紧跟着想到什么,脸上的郁闷迅速被狂喜取代:“娘说往后还叫绾绾来宫里,也就是说,这次绾绾不会被人挑走?”
他喜形于色,淑妃摇摇头,目光落到了徐晋刚刚坐的椅子上:“你怎么不想想,你的那点心思,你父皇会不知道?你父皇最疼你们几个,你四哥五哥正妃人选都有了,他还会把你心上人赐给他们当侧妃?你啊你,要是有你四哥一半沉稳,娘就可以安心享清福了。”
她语重心长,徐晧左耳进右耳出,心思全在崔绾不会被人抢走上了。
次日月初,正是初选的日子。
男人们都早早上朝或当差去了,傅容沈晴出发时,只有女眷们来送。乔氏还算冷静,将傅容拉到一旁,最后一遍嘱咐道:“按娘之前教你的做,很快就会回来的,娘跟你弟弟妹妹在家等你。”
傅容明白父母的苦心,只是……
“娘也别总惦记我,你放心,不管顺不顺利,会不会有变故,女儿都会照顾好自己的。”傅容没法实话实说,只能如此安慰母亲,免得她在宫里等待终选时,父母忧心。
道别之后,傅容跟沈晴一起上了马车。
沈晴眼圈有点红,握着傅容手小声道:“三姐姐,我怕,我不想去选。”
傅容不动声色收回手,并不怎么真心地道:“别怕,咱们是去选妃的,宫里不会为难咱们。”
傅容对沈晴有些芥蒂。
据她观察,林韶棠对傅宝一片真心,当初他娶沈晴一定有什么隐情。傅容不是圣人,她的心会偏向身边亲近的人,傅宝坦坦荡荡生气高兴都表现在脸上,傅容本能地觉得,前世一对儿青梅竹马落得那种下场,问题肯定出在沈晴或林韶棠身上。
沈晴低着头,幽幽道:“老太太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她,我知道二舅二舅母也不愿三姐姐进去,他们可教了三姐姐什么法子早些落选?”
傅容故作诧异地看她:“有帮咱们落选的法子?”
沈晴点点头,从袖口翻出两牙蒜瓣,“听说要检查口气的,老太太叫我嚼一片,三姐姐要不要?咱们姐妹同进退。”
傅容面露犹豫,过了会儿摇摇头:“算了,妹妹自己用吧,我,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