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咬她耳朵,傅容扭头躲,再痒再舒服也没被他亲迷糊,小声哼道:“我才不去,王爷不怕苦,我怕。”
娇憨惫懒的话语,总算叫徐晋的离愁散了些。
跟妻子说得差不多了,徐晋俯身,脸贴着傅容肚子跟孩子说话:“爹爹要走了,你要听你娘的话,敢趁我不在家时欺负你娘,等你出来看我怎么教训你。”
腹里的娃娃似乎听懂了,轻轻踢了踢小脚。
“乖儿子。”徐晋又亲了亲那儿。
傅容低头看他们爷俩说话,或是看徐晋傻乎乎地自言自语,满心柔情。
许灵忽然在外面提醒了一声。
徐晋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亲傅容脸颊:“有事给我写信,我也给你写。”
傅容恋恋不舍地点头,眼里不自觉地泛起泪光。
徐晋亲亲她眼睛,“我自己走,你别送了,一会儿好好吃饭。”
语毕再不留恋,大步离去。
傅容默默在屋里坐着,坐着坐着饿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抗议般踢了踢她。傅容笑笑,吩咐梅香兰香去传饭。
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分别一个月而已,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想得豁达,夜里独自一人躺下,摸着身边空荡荡的褥子,傅容睡不着了。
幸好还有亲人。
大概是怕她一个人在王府住着寂寞,乔氏几人来王府更勤快了。傅容有妹妹弟弟,有姐姐有外甥女,还有傅宝秦云玉等平时谈得来的小妹妹们陪着打趣,日子过得倒也充实,傅宣更是在肃王府住下了,每日同傅容下棋说话。
这日徐晋的大舅母谢氏连同徐晋姨母秦二夫人过来串门,崔绾秦云玉姐妹俩也来了。
傅宣跟两位长辈也见过几次,文文静静地行礼。
谢氏握着傅宣小手赞道:“六姑娘年后才十三吧?瞧瞧这模样,再过两年都要将你三姐姐比下去了。”
“舅母谬赞了。”傅宣落落大方地回道,她跟傅容是姐妹,同傅容一般称呼谢氏。
秦云玉跟傅家姐妹十分要好,听了这话在一旁笑着打趣:“舅母怎么能当着我四嫂的面这么说呢,四嫂不爱听怎么办?谁不知道四嫂才是京城第一美人啊。”
傅容佯怒朝她伸手:“连你也敢笑话我了,过来,看我不掐你的嘴!”
秦云玉笑嘻嘻躲到了傅宣身后。
傅容招呼两位长辈落座,梅香领着小丫鬟规规矩矩上茶。
傅容有点诧异崔绾竟然也来了,好奇问道:“妹妹今日怎么没在宫里啊?”
崔绾柔声道:“前日云玉进宫,得知她今个儿过来,我便跟她一起出宫了,明天再进宫看姑母,顺便把东西搬回来。”
“搬回来?”傅容不解。
谢氏摸摸女儿脑袋,感慨道:“是啊,年后绾绾也十五了,是大姑娘了,再在宫里住下去不太合适,只能有空再进宫探望她姑母了。”
崔绾有些羞涩地垂下头。
傅容了然,大户人家的姑娘一般都是及笄后开始谈婚论嫁的,崔绾的婚事虽然早已内定,眼下也是该避避嫌了,再在昭宁宫里住下去恐怕会传出闲言碎语。
只是婆母,身边突然少了个亲女儿似的解语花,怕是要失落一阵子吧?
暗暗沉思,忽然发现秦二夫人正悄悄打量妹妹,眼里似乎很是满意。
傅容朝妹妹看去。
傅宣坐姿端正,举手投足娴静端庄,她个头又比同龄姑娘高,瞧着倒像是十四五的大姑娘了。
傅容目光又从秦二夫人身上扫了一圈,心底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秦二夫人该不会想把妹妹娶回家当儿媳妇吧?秦英,秦英好像比妹妹大六岁?等妹妹十五的时候,秦英都二十一了,秦二夫人真舍得那么晚才给儿子娶媳妇?
傅容本能地不愿相信,可秦二夫人看妹妹的眼神太不对了,再看傅家几个儿郎皇帝的几个皇子,二十来岁娶妻似乎也寻常。
等客人们走了,傅容将傅宣叫到身边,想问问妹妹是否跟秦英打过交道,又怕妹妹太聪明猜出她的意思然后再反过来训她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等等吧,徐晋回来她旁敲侧击打听一下,或许秦英早就有心上人了呢。
反正妹妹还小。
~
昭宁宫。
淑妃惦记儿子也惦记儿媳妇,碍于不能出宫,只能拿出针线给开春就要出生的孙辈缝衣裳。
崔绾抱了一盆“十丈垂帘”菊花从外面兴奋地走了进来,“姑母,您看这盆开得多好……姑母怎么又缝衣裳了,您注意眼睛,别累着。”
侄女兴致勃勃,淑妃便放下针线,同她一起赏花。
“姑母,我喜欢这盆,明天抱回家行吗?”崔绾亲昵地问。
淑妃叹气,捏了捏她小脸:“好狠的心啊,自己走了不算,还想将我的花也顺走。”
崔绾靠到她怀里,软声撒娇:“姑母不用难过,我一有空就会进宫看您的,我也舍不得您啊。”
娘俩说了会儿贴己话,淑妃拍拍崔绾肩膀,起身道:“既然今年花开得好,那绾绾跟我一起去挑几盆,你四嫂自己在家闷着,送几盆花给她,看着也舒心。”
崔绾露出一副失望表情,假装吃醋道:“姑母真是,我还当您想送我几盆呢,闹了半天是给四嫂挑的,真是偏心。”
淑妃忍俊不禁,拍着她手道:“好好好,也送你,那些花随便你挑行了吧?”
崔绾这才满意。
两人在花房里逛了好一会儿,精心选了十来盆菊花名品端到屋里,再一次遴选后才挑出九盆最好的,由淑妃身边的大宫女亲自领人送往肃王府。
很快九盆名品菊花就摆到了傅容屋里。
婆母送的礼物,傅容当然喜欢,送走宫人后领着傅宣一起赏花。
冬日里风景惨淡,一下见到这么多五颜六色的菊花,确实赏心悦目。傅宣都认识,傅容就跟在她身后,听妹妹一样一样给她介绍,小姑娘看的书多,记性也好,居然每样花名的来历都记得清清楚楚。
走到一盆花色红黄相映的菊花前,傅容眼睛一亮,“这盆我见过,叫凤凰振羽是不是?”说完低头去闻。
傅宣点点头,因为这盆凤凰振羽太过好看,傅容抬起头后,她也忍不住低头去嗅。
小姑娘闭着眼睛,神情专注,跟傅容吸一口气就算了的闻法大不相同。
傅容耐心地等着妹妹,弟弟活泼妹妹文静,她都喜欢。
赏完花,傅容让傅宣挑几盆搬到她的厢房。
傅宣跟自家姐姐是不客气的,挑了四盆命丫鬟搬过去。
次日早上起床,傅宣亲自给几盆菊花浇水,知道傅容起得晚,她自己在屋里赏花,赏够了去上房看傅容的那几盆,都摆在外间,她放轻动作,也不怕吵到里面酣睡的姐姐。
梅香得知她来意,将人请了进去。
“你是昨晚浇的水吧?”傅宣瞅瞅花盆里的泥土,轻声问。
梅香点头,知道傅宣喜花,懂得也多,不安地问:“是不是我浇错了?”
傅宣摇摇头,“没事,都差不多的,我就是随口问……”
话未说完,眉头皱了起来,低头去闻几盆菊花。
梅香面露不解。
傅宣将五盆菊花都闻了一遍,起身后神色复杂:“梅香姐姐爱花,你仔细闻闻这五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说着挑开帘子去了内室,见纱帐里傅容睡得安详,身下也没有不妥才悄悄退了出去。
梅香刚好闻完最后一盆,困惑道:“六姑娘,我没觉得哪不对劲儿的啊,闻起来都差不多。”
“就算都是菊花,香气也不该如此相近,更何况昨天这几盆还没这么香的。”傅宣沉着脸道,命她去请葛川。
☆、第 164章
“姐姐,醒醒。”
晨光熹微的屋子里,傅宣坐在床边,轻声唤道。
傅容身子变重后就养成了面朝里侧睡觉的姿势,这是母亲教的,说是孕妇朝左侧睡舒服些。听到妹妹的声音,她慢慢转过身,困倦地揉眼睛:“宣宣?什么时候了?”
她脸圆润了很多,看起来却还是以前那个爱睡懒觉的姐姐,想到姐姐嫁到王府后先后经历过两次暗算了,傅宣心里发酸,一边伸手去扶傅容起来一边轻声道:“有点事情,姐姐先起来收拾,一会儿再跟你说。”
她神秘兮兮,看样子又好像有什么大事,傅容困意顿消。
“姐姐身体可有不舒服?”傅宣亲手照顾她穿衣服,看着姐姐的大肚子,担心地问。
“没有啊,挺好的。”傅容实话实说道,眼看傅宣带来的两个丫鬟青书青竹端水走了进来,越发困惑了,“梅香兰香呢?”
“她们俩暂时不适合服侍姐姐。”傅宣淡淡地道。
傅容看看她,没有再问。
收拾好了,傅宣领着傅容去了堂屋。
堂屋中央,温嬷嬷正在同葛川说话,梅香兰香两个跪在中间,兰香眼圈是红的,梅香神情还算冷静,只有一张温婉脸庞惨白如纸,瞧见傅容,两人一起喊了声“王妃”。
“这是怎么回事?”傅容皱眉。
温嬷嬷扶着她落座,慈声劝道:“王妃别急,先请葛先生给您把脉,有事咱们稍后再说。”
关系到自己的身体,傅容从善如流,目光在屋里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再投向外面院子里摆着的九盆菊花,最后落在跪于一旁的九个小厮并四个芙蕖院小丫鬟身上。
葛川替她把脉,很快便收了手,起身道:“王妃胎相稳健,诸位不必担心。”
傅宣松了口气,站在傅容身边解释道:“姐姐,今早我赏完我那四盆菊花就过来这边看你的,却发现那几盆闻起来比昨天咱们赏花时多了一种淡淡的香味,我觉得不对劲儿,让人把我那四盆也端了过来,发现也多了这种香,但我离开房间时还没有的。”
葛 川接话道:“老夫查过了,应该是有人提前在菊花根部的泥土浅处埋了麝香粉末,昨日送过来时麝香被泥土遮掩,因此王妃跟六姑娘没有察觉。然后九盆菊花分到了 两边,梅香昨晚给菊花浇水,麝香受水冲击露了出来,被六姑娘察觉。而六姑娘早上给菊花浇水,麝香散发出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刚浇完水时六姑娘没有闻到, 过了会儿再闻就有了。”
傅容明白了,瞅瞅梅香兰香,再看向院子里跪着的众人:“能往土里藏东西的就他们几个碰过菊花的人是吧?首 先院子里的几人可以排除,他们往芙蕖院搬菊花时每人只碰过一盆菊花,如果有人挨个碰过,当时就被人注意到了,所以他们没有机会往九盆菊花里下药。而从昨天 菊花放到芙蕖院到今日早上,进过外间的除了我跟妹妹,就只有梅香兰香两个……”
“王妃,不是我们做的,我们绝不会害你啊!”梅香兰香齐齐磕头。
傅容当然相信自己的丫鬟。不提上辈子两人对她的忠心耿耿,单提这辈子,两人真想害她腹中的孩子,有的是机会,只是为了转移视线的话,她们可以在她进宫那一次暗中动手脚嫁祸旁人,也可以在景阳侯府其他府中女眷过来时下手,不必等到今日。
但傅容不能当着温嬷嬷的面直言梅香兰香无罪。
因为除了肃王府的人,昭宁宫里的人同样可以往菊花里做手脚,而且机会更多,傅容直截了当地说梅香兰香无罪,便是将嫌疑全部推到了昭宁宫那边。虽然傅容心里确实怀疑昭宁宫有人动了手脚,她却不能说出来,不能没有任何证据就相信身边的丫鬟,然后怀疑婆母。
温嬷嬷在宫里过了那么多年,傅容能想到的她当然也想的到,而现在她便代表着昭宁宫了。
她走到傅容身边,低头请示道:“王妃,梅香兰香两个有怀疑,昭宁宫里搬运菊花的宫女太监也有怀疑,请王妃允许老奴进宫一趟,将此事禀明娘娘,咱们两边一起审问,才不会叫那阴险小人逃之夭夭。”
傅容等的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