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易之云又气又急又慌,“你别忘了当日你说的是易家的秘方,就算易家休了你,莫辉要报复同样不会放过易家!还有,当日你别怕被我们易家连累,今天我们易家也不怕!我在的易家绝对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我不会休了你!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易家的人!一辈子都是!就算你不愿意你也休想走掉!还有,我才是易家的一家之主,你是我的妻子,你惹下的事情就算要面对威胁,也是我来面对!你休想以这件事为借口离开易家!”话落,他走到了柳桥的身边,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强迫她看着自己,“我知道我两次差一点要了你的命让你心寒,让你难过,可你能不能像寻常人一样对我?发我脾气,打我,骂我,即使是将我告上衙门说我谋害你未遂也成!可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可以变回从前的柳桥?!柳氏阿桥,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宁愿你每天作弄我,每天将我气的半死,每天骑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你说,你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变回从前去?只要你说,我都会去做!我都会去做!”
柳桥眼底泛起了酸涩,却没有回答。
“阿桥……我真的不是有心伤害你的……我真的不是……第一次……我厌恶你……所以并没有觉得愧疚……可是除夕那夜……阿桥……我……”
“你知道小燕为何这么痛苦吗?”柳桥打断了他的话。
易之云一愣,“我不是跟你说她……”
“如果是王氏做的,小燕会内疚,会愤怒,也许也会有些难过,可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的。”柳桥继续道,“她之所以如此的难过痛苦难以承受,那是因为出卖她的人伤害她的人是她最信任最亲的人,易之云,最信任的人给的伤往往是最致命的。”
“最信任的人……”
“从前我总是对你苛刻,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只是一直顺着自己的心去做,只要你有一丝的不好,我便会上蹿下跳,逼的你该逼的你认错……”柳桥笑了笑,却是悲伤,“后来婚书一事……财产协议……你用你的办法安了我的心,我才惊觉我对你的过分苛刻是因为重视,易之云,我喜欢你,真的,我抱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一心一意一点一点地加深对你的喜欢你,可是这时候,你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我从里到外泼了一个透心凉,当我想起……当日的你对柳桥做的事情……还有你那一脚……易之云,我心里害怕,后来,你娘说你不是故意,你有心魔,好,既然我已经喜欢你了,已经决定要跟你过一辈子,那岂能不给你一丝机会?孰能无过?所以,我等,等你来跟我解释,可是你没有,甚至来见我都没来……易之云,我要的不是你的那些照顾,当时我要的只是一个解释,一个可以让我不这么在乎你对我做的事情的解释,可你没有。”
“我想说了!我后来想说了,是你……”
“没错。”柳桥接了他的话,“可是晚了,晚了易之云,我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至少现在我出不来,易之云,我不知道我听了你所谓的秘密之后我能不能释怀,我更不知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处理,我本该好好处理这些事情的,可我发现我无能为力,易之云,纵使我……”多活了一辈子,“也无法处理,或许是我太过重视,也或许是我的心过于的脆弱,承受不住这样的挫折,易之云,我也想回到过去,也想和从前一样的开心,可是我无法做到,我的心无法释怀,易之云,我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
“那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我不知道,只是一辈子很长很长,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不在乎我是否原谅你了。”
“你还是想走!”易之云厉声怒喝道。
柳桥摇头,“我无处可去。”至少现在是这样。
易之云再也说不出话来。
……
次日,易之云一大早便出门了,连早饭也没吃,云氏沉着脸将消息告诉了柳桥,柳桥听后,低头沉默。
“你——”云氏气极,可最终却还是没有发作。
柳桥沉默用过了早饭便出门,直接去了作坊,可她到了,就见了林小燕也在,“小燕。”
林小燕在收拾昨天弄乱的东西,看了柳桥来了之后,整个人僵住了,红肿的眼睛又泛起水雾,“阿……阿桥……”
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柳桥上前。
“阿桥……我知道我不该来这……可这里是我弄乱的……我不能让你来收拾……你放心,我收拾好了之后就不会来了……以后……”
“不将我当朋友吗?”柳桥接了她的话。
林小燕抬起视线看着她,“阿……阿桥……”
“小燕。”柳桥看着她,“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不!阿桥……”
“你听我说。”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爹不这样做,秘方也一样会被人盗去的,小燕,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而在这阴谋中,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还手的能力。”
林小燕瞪大了眼睛。
“你且听我说。”柳桥看着她,“不过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你听了之后就算,任何人也不要说。”
“我不听!阿桥,你别告诉我!别告诉我!”林小燕激动道,之前她也让她不要将豆芽的制作方法告诉别人的,可她还是说了,说给了她爹知道。
柳桥蹙眉,“小燕,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你愿意,你一辈子都是我的朋友……”
“可是朋友不是这样的。”柳桥道,“我不想让你自责难受一辈子。”
“阿桥……”
“你听我说小燕。”柳桥握住了她颤抖的双臂,“我也想找个人说这件事,小燕,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心里很难受,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林小燕一愣,“发生……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那君东家他……”
“你愿意听?”柳桥道。
林小燕看着她,好半晌才咬着牙作出决定,“嗯……你说……”
“是这样的。”柳桥缓缓地将事情说了。
将这事告诉林小燕或许会将她牵连其中,若是她一旦受不住秘密,君世轩的计划便会遇挫,可是,如果不说,秘方泄露一事会成为林小燕一辈子的梦魇,至少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会为之所困,而她也会一步一步失去这个朋友。
她不想!
更何况这件事她也有错!
林小燕一边听着神色一边起了变化,又起初的惴惴不安到震惊再到愤怒,最后,是惊惧,“真的是……真的是他做的……”
当将柳桥将事情说完,林小燕的面色已经是煞白了。
“嗯。”柳桥嗤嗤一笑,“所以我们不过是被他利用罢了。”
林小燕呆怔了半晌,“那……那该怎么办?阿桥,他会不会对你……”
“你放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柳桥应道,“我都听了他的话去做了,他不会浪费心思对付我的。”
“那……那莫东家呢?他如果知道你将秘方……”林小燕想起了昨天易之云的那句话。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爹,她将会面临什么?!
“阿桥,莫东家会对付你的对不对?”
柳桥笑了笑,“不会的,到时候他不会有功夫对付我的。”
“可是……”
“小燕,我将这件事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再自责。”柳桥打断了她的话,“就算你爹没有做,莫辉也一样会找其他的办法,还有君世轩,他更加会想办法从我们手里拿到方子,那时候情况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损失了这五千斤的豆芽,如果他疯起来,说不定会暗下毒手。”
林小燕还是惶恐。
“小燕,我知道你爹的所为让你很难过,更是觉得愧对我。”柳桥继续道,“可若是真的要算起来,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才对,如果不是我惹上了君世轩,让他觉得我可以利用,也不会挑起这么多的事情,小燕,你若是继续这样绝对对不起我,那我更是无地自容。”
“不……不是这样的,阿桥,不是这样算的……是我爹……”
“所以这件事怎么算都算不清的。”柳桥继续道,“那不如就不算了,反正我也打算将这门生意给你们,如今我也没有损失多少,还赚了君世轩的两千两。”
林小燕想要继续分辨,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她看着柳桥淡淡的神色,哽咽了出声,“阿桥……我知道你是想我好受些……我知道……可是阿桥……就算……就算我不会觉得对不起你……可是我爹……他还是出卖了我……阿桥……我的心还是很痛很痛……我不是妒忌……不是要跟弟弟争宠……可是爹为了弟弟……阿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连看我爹的脸都不想……昨天我一直躲在屋子里……今天他让我起来吃东西……我躲不下去……我只能出来……阿桥,如果连你也赶我……我就不知道去哪里了……阿桥……”
她蹲下了身子,又一次泣不成声。
柳桥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正如她对易之云所说的一样,最信任的人所给的伤害是最致命的,她不怪林小燕,对林贵,最多也只是失望,可是对易之云,她却一个劲地钻牛角尖,因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会好的,会好的小燕……”
她是在劝林小燕,亦是在劝自己。
可究竟如何才能好,她不知道。
林小燕和林贵有血缘牵绊,怎么也不可能僵持多久,可是她和易之云……该如何好?该如何走下去?还是真的会如她所说的她还未走出牛角尖,他便已经不耐烦?
不耐烦。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柳桥自嘲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一语成谶的能力。
自从那日开诚布公交谈而没有任何的成果之后,易之云或许被她的态度伤到了,死心了,不耐烦继续跟她纠缠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生活中已经没有了柳桥这个人。
他们之间的相处倒推回了刚刚穿来的陌生疏离僵持。
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却仿佛陌生人一般,便是同坐一张桌子,也是如此,而云氏这一次却站在了儿子这一边,虽然没有对柳桥做什么,可是他们母子的亲近,足以将柳桥排挤出了这个家。
曾经的温暖一点一点地远离。
柳桥甚至觉得窒息。
所以,她也逃了,除非必要,她都不会在易家中,一直呆在了作坊内,作坊也一直租着,不过晚上守夜的林海却被辞退了,柳桥给了他三个月的工钱,林海虽然大喜,可是却仍是疑惑出了什么事情,柳桥没有解释。
可纵使林海没有四处说这事,可他被辞退的事情也让村里的人起了好奇之心,觉得易家是不是出事了,而第一个将这种疑问说出来的便是里正林家声。
柳桥并未将事情说出,只是道就要开春,新鲜的蔬菜一上市,豆芽的销量就会减少,他们能赚的自然也少了,要节约成本,而且作坊开了以来一直平安无事,所以晚上的守夜也没有必要了,当然最后也奉承了一番里正治村有道,她才如此安心。
林家声虽然不是心机深沉之人,可也有几分城府,自然看出了柳桥这个说辞有问题,尤其是一直没见鸿运酒楼来拉货,可柳桥没有直说,他也没有点破,毕竟过去的几个月他也得了易家不少的好处,虽然每次都只是做中间人,但是易家的红包从来都不轻,最后便说若是有事一定要找他帮忙。
柳桥谢了他,同时还将作坊续租了一年,若是易家真的呆不下去,也好有个容身之地,那五千斤豆芽一批一批地出来,卖也卖不掉,扔了也可惜,送人又不好解释,最终,林小燕趁着村里的人买猪崽的时候多买了几头养在了作坊中。
虽然五千斤豆芽也不能真的全喂了猪,但是能喂多少就多少,剩下的烂掉的也没有浪费,林小燕将宅子后面的一块原本用来作为菜地的空地给整理出来了,将烂掉的豆芽当了肥料。
柳桥看着林小燕的一个个举动有些错愕,续租宅子她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可是林小燕却先一步动了,俨然要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似的。
她自知林小燕这样不好,也劝了,可林小燕一句话就将她所有的劝说击垮了。
她说,阿桥你要赶我吗?
柳桥听了这话忽然悲从中来,只好不再插手。
至于林贵和王氏的情况,她从一次王氏的儿子狗剩来找林小燕之时得知,林贵一直呆在家里,而王氏则因为那日跟林贵打架而动了胎气,现在还躺在炕上。
柳桥想过去找林贵问问他是不是有其他的苦衷,可想着林小燕都无法从他口中问出答案,她又如何能?所以便没去。
进入二月,家家户户便开始农忙了,播种小麦。
安家村那二十亩地也在开始播种之前佃出去了,佃户还是安家村的人,因为人口众多,自家的田不够口粮,只好佃田来种,事情是柳桥通过林家声做的,介于目前她跟易之云的关系,她没有让易之云去,而是直接请了林家声帮忙。
收获的四成当租子。
林家声也得了一个丰厚的红包,同时也更加觉得易家是出事了,可至于什么事情,他也不好猜。
农忙开始,林小燕除了照看作坊内的菜地以及小猪之外,也一同下了地,不过跟林贵之间的关系却并没有缓和。
柳桥将田佃出去之后,心思便都放在了钻研腐竹的制作上面,同时也开始依照前世的记忆摸索着其他的豆制品,一晃,便到了二月末了。
这日,已经一个月将她当成透明的易之云主动来作坊找了她,当时她和林小燕在后院的菜地上给刚刚种下的菜浇水。
易之云一见了这等情形,脸顿时又黑又冷。
“易家大哥……”林小燕被他给吓到了。
柳桥看着他,“有事?”
易之云目光仍是盯着眼前的一片菜地,忽然,一声猪叫的声音传来,他猛然看向旁边,竟然见到了一个猪栏,眼底顿时冒火了。
林小燕以为易之云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恼恨她,如今见了她在这里便动怒,“易家大哥……”
“到底什么事?”柳桥却抢下道,语气不太好。
任谁被当成了透明人一个月心情也不会好的,即使这样的局面她也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