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蔷薇花障子,此时开满了粉色的朵儿,堆去成锦似的,挤在人眼前,引得凤蝶蜜蜂萦萦绕绕,生机盎然。
几株芭蕉规矩地站在窗下的阴凉地里,几天没下雨,有些耷拉,不过叶子还是绿油油的,好比冻腊。
走进去正中间台阶上去,厢房共有三间,一大二小,本来预备程大人在大的那间,小的则给他的仆从,另在小门对面,还有两间小小的耳房,预备停放大人行李的。
珍娘姐弟不用说,自然是占了两间小的耳房,别的她也不讲究,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福平婶进去看了一眼,地方是够大的,只是没有家具,只是光荡荡的一间屋子。
珍娘也愣了一下,竟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不要紧,凑和一晚上也行,我在厨房里灶边靠一宿,让哥儿去小厢房那边。”珍娘立刻想出解决的方法,并不以此为困。
福平婶立刻说不妥:“还是跟我家去,总有地方挤一晚的。”
珍娘怎么也不肯。
刚刚才离开的老屋,钧哥为此正有些愁闷呢!若晚上回去,离得那样近又回不去,他心里不知又得难过成什么样了。
“对了,”珍娘一拍福平婶的手:“外头不是桌椅多得很?我跟钧哥一人拼一张床,铺盖放上去不就睡了?这天又不冷,对付一晚上还是容易的!明儿早起我就寻孙木匠去,从他那儿弄几件家具来!”
福平婶听她这样说,方才罢了。
于是先将包裹放进耳房,珍娘锁了门出来。
晚间生意清淡,珍娘将帐算好钱摆清,送走福平婶,便准备关门。
不想才走到门口,被一丛黑影吓了一大跳:“什么东西!”
黑影连绵成片,有高有低,如水的月光下,看着鬼魅似的。
不料鬼魅比她还胆小,听她叫了一声,连连向后退去,还发出声音:“别叫,是,是我们!“
原来是狗子,和根子。
听见这两哥儿的声音,钧哥立刻咧开嘴笑了,也窜了出来。
“我娘非让送来,”狗子根子协力将身后那个矮搓搓的东西拎到前头来,让珍娘姐弟过目。
珍娘低头一瞧,由不得大笑叫出声来:“呀!原来是头小羊呀!“
正文 第九十六说曹操。。。
“自家养的老羊,过年才下的崽儿,娘说没别的东西,只有这个,还算个心意。”狗子根子丢下栓绳,就要溜走。
钧哥大叫一声扑上去:“两个肖小哪里逃?”一手一个,又将人拎了回来。
珍娘将羊栓进后院,顺手从厨房里捞出两个馍来塞给两个小子,两人又跟钧哥玩了一会子,又跑到打了一半的井眼前看了会热闹,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给羊喂过草后,钧哥睡在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上,将被子拉到下巴根儿,嘴里轻轻地道:“姐,我觉得福平婶的话真没错。”
黑暗里,珍娘微微一笑:“哪句没错?”
“这家人,真不坏!”钧哥飞快地说完,一个转身,将头蒙进了被子里。
珍娘的嘴角愈发控制不住地翘起。
次日,对付过繁忙的午后用餐高峰之后,珍娘独自一人去了孙木匠家里。
这一回熟门熟路了,走近村口,几个小孩子就将珍娘领上了孙家的小道。白日里,各
家的门都是敞开着,高高的台子上,孙家婆娘正迎门坐在案板前,村道上的情景便尽收眼底。
“哟,大姑娘你来啦!”孙家娘子笑着迎了上来:“怎么今儿得空?”
珍娘将置办家具的事大约说了,孙家娘子忙开了后院仓库的门:“里头尽有,姑娘自己请挑吧!”
孙木匠人不在,说被请去一家乡绅,修园子时,替人家架构亭台楼阁。
仓库里的做好的成品,大部分是普通白木,匠作却精到,木面光洁,推拉轻巧,全用楔子,关节处严丝合缝,不留一点儿多余之处。
珍娘看中两张床,一张案几,出来说定了价钱,孙家娘子便叫外头小孩子:“去,村口看看有没有过路的车,若有,进来带一趟!”
转身又拉珍娘:“姑娘请坐!走了半天路累了吧?来,喝碗茶再走!”
端上来的,依旧是润厚结实的土白瓷碗,不知名的土茶,呷一口进嘴,漾开满嘴清香。
“孙大哥生意可真旺!”珍娘跟对面的婆娘闲聊,“家里日子一定过得很红火吧!”
婆娘笑得眉眼直跳:“也不过这么回事!姑娘你不知道,这个庄上大部分人家都是木匠,日子么,其实也都差不多的!”
珍娘又恭维她几句,遂将话头引向正题:“别人家哪比得上孙大哥?隆平居的名号不是假的!领了他家的生意,婶子家的日子自然要比别人家强得多!”
孙家婆娘手里纲着鞋底,嘴里由不得带上了三分自豪:“隆平居确实名号响,我当家的也是经了几轮才被定下来的。想做他家生意的木匠,光这庄上就有不少,可到底还是败给我当家的了!哈哈!”
珍娘配合着笑了几声,然后低头喝茶,嘴里若有似无地问:“隆平居是老字号?我看他家掌柜的,年纪倒不大。”
孙家婆娘嘴里啧啧有声:“唉你不知道。。。”
在对方滔滔不绝的言语声中,珍娘大概知晓了文家,尤其是文亦童的经历。
原来也是幼年丧亲,也是小小年纪就扛起家业。
看起来,他跟自己倒有不少相近之处。
村口路过的车想必不多,到这会儿还没见孩子回来。
却给了珍娘难得的机会,一窥文家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