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翌,做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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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阵阵蝉鸣不休,无端扰人清梦。
只是屋内的人亦恰好无心入眠罢了。
林元锦坐在灯下,垂着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嫁衣。
颜色大红的嫁衣,袖管宽松,腰间却又掐的极细,层层叠叠的袖边绣着精致的云纹,身后是拖尾的裙摆,绣大朵富丽堂皇的牡丹花,毫不繁琐,既明丽又大气。
林元锦对自己的要求一直高,旁人做得到的她要做到,旁人做不到的她也要努力做到,所以在别家闺秀只是拿针线做做样子的时候,她已经精通绣艺。
眼前的嫁衣,就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出来的,上面细细地透出她的玲珑心思,蕴着待嫁时日的羞怯与欢喜。
林元锦望着眼前的嫁衣,不由得有些怔了,好半晌后朱唇轻启,喃喃道:“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突然间,她的心跳就加速起来。
心如擂鼓。
明日,她就要嫁给谢珝了?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就算骄傲如林元锦,在面对心仪之人的时候,也会茫然,也会有些许的不自信。
安氏阻止了丫鬟的禀报,轻轻走入房间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宝贝女儿坐在灯下发怔出神,眼里透着自己不熟悉的情绪。
安氏顿时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涌上心头,难受得很。
她走到林元锦身后,想要将手放在女儿肩上,却还是没有,她轻声开口:“元锦……”
林元锦闻声转头,倏而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眸之中,方才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那些忐忑不安,一时之间好像都有了倾泻口。
她瞬间红了眼眶,转身抱住母亲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强忍住情绪,一言不发。
知女莫若母,安氏心里也酸涩得厉害,一想到从明日开始,女儿就不在家中了,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她温和地抚着女儿的背,无声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元锦,娘的阿锦……”
林元锦依然没说话,只是把她抱的更紧了些。
安氏柔柔地笑了笑,接着说道:“阿锦也长成大姑娘了,明日就要出嫁了,今日林氏女,他日谢家妇,娘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林元锦下意识地握紧了母亲的衣摆,心里一扯一扯的疼,喃喃开口:“我也舍不得爹娘……”
但这句话的尾音却消失在安氏重新响起的话里。
坚定又不容置疑。
“阿锦记住,你是你爹和我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你是我们林氏最矜贵的长房嫡女,比起皇室公主也不遑多让,你骄傲得起,你自小出色,爹娘一直以你为傲。”
说着就轻笑了一声,安氏手往上抬了抬,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又慢慢道:
“让你嫁到谢家,不是去让你受委屈的,但凡谢家和谢珝让你有一丁点儿难过,管他们家里有一位阁老几位重臣,爹娘都能接你回家!”
“所以别怕……”
林元锦一怔,瞬间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婚
☆、燃红烛
七十一、燃红烛
萧翌的怀疑丝毫没有派上用场,第二天清晨的时候, 他就在谢府里见到了崔知著。
小崔虽然面色冷淡, 但还是穿了身应景的衣裳, 跟萧翌, 谢琅,顾延龄,秦微明几人组成了今天年轻有为,还颜值巨高的伴郎团。
其他人也不知道谢珝到底是怎么能让崔知著过来捧他这个面子的,不过人家来都来了,又是谢珝大喜的日子,几人也就都缓了脸色, 不好太冷淡, 同崔知著打了声招呼。
只有萧翌这厮, 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新郎官儿还没出来,他们也无事可做,顾延龄百无聊赖,找了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下, 他今儿特意穿了飞鱼服来给好兄弟撑场子, 极度有偶像包袱,死活不肯把衣服弄皱一分。
几年过去了,诸人各有成长,连他也不例外。
晋王可能终于看透了他没有读书的天赋,终于放弃了让他考科举的念头,索性寻了人情, 把顾延龄塞进了刚恢复了点儿元气的锦衣卫里。
本来做什么事都没长性的顾延龄,反而就这么待了下去,一待就是这么好几年。
谢珝当时知道这件事之后还特意找过他,问他是怎么想的,然后顾延龄在严冬里呼着白气说出的那番话,谢珝记得无比清晰。
他说:“老爷子为我费心费力的,不好再让他放不下心了。”
顾延龄性子有些天真跳脱,竟然也就在严苛残酷的锦衣卫留了下来。
时间是最温柔,也是最无情的东西,每个人都在它的逼迫下成长了起来,谁都不例外。
萧翌见顾延龄坐下了,自己也寻摸了把椅子过去坐着,同他压低了声音说话,“阿珝这么大的日子,行舟都回不来?”
他说完顾延龄就摇了摇头,道:“阳城跟大魏那边儿是暂时停战,还没完,他在木将军手底下,回不来。”
二人也就这么一说,说完就换了个话题继续逼逼,沈行舟最近几年跟他们有些愈行愈远的意思,就连最没心没肺的顾延龄都看出来了,今天是谢珝的大喜日子,便不再提他了。
……
没过多久,一袭大红喜服的谢珝也过来了,他从小到大几乎没穿过这个色的衣裳,这会儿就衬得他那张俊脸越发夺目,论容貌,谢大公子还真是从来没输过谁。
喜服裁剪得当,他自个儿又一直锻炼着,宽肩窄腰大长腿,超高颜值的伴郎团都挡不住他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顾延龄几个惊得目瞪口呆,几乎被闪瞎了眼。
“行啊你……”萧翌最快回过神来,不由得啧啧有声,摸着下巴道:“成亲真有这么大效果?”
言下之意:能让我们如清贵谪仙的谢大公子都一下子入了十丈红尘?昨天还不是这个样儿呢!
说罢他还转过头去看了看另外几位伴郎,只可惜,其他人母胎单身至今,一水儿的光棍,并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谢珝懒得理他,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跟几人说了一声,预备出府迎亲了。
众人顿时精神抖擞起来,一块儿出了门。
……
身前是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队,身侧是各具风姿的几位伴郎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周围街道来看热闹的百姓们极多,不断地冲着他们一行人喊着吉祥话儿,拥堵又喜庆。
谢珝跨坐在翻羽背上,看着眼前场景,勾唇笑了笑,又把手中缰绳紧紧,这才继续心无旁骛地往林府那边儿走。
他昨晚心里有事,虽然就寝得早却没立马睡着,躺在床上看着床帐,想着第二日的婚礼,想着林元锦,想着不能过来的阿琯,想着最近紧张并快乐着的母亲……
想的多了,思想就未免发散起来。
鬼使神差般的,他回忆起了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过的前世。
良久之后,谢大公子躺在床上嗤笑了一声,想给自己来一巴掌,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设想都是瞎几把扯淡。
林元锦是傻子吗?
不是,她甚至还很聪慧。
那自己要是在成婚后按照之前想的办,只是对她好,宠着她,扮演好一个好夫君的角色,就算她一时之间没有发现,久而久之,她能看不出来?
到时候……
谢珝本能的觉得,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要失去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而且再也找不回来。
所以他顿悟了。
不就是谈恋爱吗?
还能比考状元更难?
干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解决心结之后,光彩夺目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谢·新郎官·珝,状态极好。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林府,然后就显示出强大的伴郎团的作用来了。
里头一位榜眼一位探花,门里负责为难的人无论是考古籍还是考诗词亦或是对对子,都对答如流毫不迟疑,压根儿用不上谢珝出声。
谢大公子一路挂着得体的微笑,就这么轻松过关。
其实他也看出来了,林家人并没有太为难他,出的题也不甚难,要不然也不能被秦微明跟崔知著这么轻松地答上来。
虽然他俩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子,新科进士,但可别忘了林家有什么,
——广陵书院。
谢珝在心里笑笑,暗自感谢了一番师父。
多谢他没提供些难题过来。
要不然他今个儿恐怕就得在媳妇儿面前丢脸了。
过五关斩六将,谢珝终于站在了林元锦面前,听到她声音颤抖着拜别父母时,眸中略过一丝浮光掠影的光,其中是依稀可见的心疼。
林正阳听着女儿的声音,心里酸涩得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免失态,安氏却是已经潸然泪下,握着林元锦的手轻颤着,还叮嘱她:“日后要孝顺公婆……”
谢珝就在一旁安静的立着,等到他们交代完话,便几步上前,跪在林元锦旁边,侧过头温煦地看了她一眼以后,才同林正阳跟安氏开口道:“父亲母亲请放心,谢家同我,定然不会让元锦受委屈!”
林正阳闻声看他,只见他目光清明,眼神诚挚,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家女儿的维护之意,不由得喟叹了一声,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个好孩子。
希望他跟元锦他娘没选错人。
送上花轿,绕城三圈。
拜堂,送入洞房。
一项一项下来,已是下晌时分。
在相熟的夫人长辈们和善的打趣之下,谢珝手心微微有些出汗,看着安静端坐在床边的林元锦,两世为人的谢大公子,少见的紧张了,半晌没有动作。
然而喜帕下的林元锦却比他更加紧张,心在狂跳,甚至感觉它马上就要跳出胸腔,可就算是这样,她连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