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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瑀一掌拍在他的桌面上,桌面上的东西都跟着震了震,几滴墨水落在了纸面上。
  霍将离这才停住笔,抬起头道:“锦王殿下有事吗?”
  萧瑀怒极反笑:“看来霍将军还被蒙在鼓里了?”
  “本将不明白,还望殿下明示。”
  萧瑀将一叠供词仍在他的桌上,冷冷道:“那就请霍将军好好看看。”
  霍将离瞟了一眼,眉头慢慢皱起:“殿下这是何意?”
  萧瑀见霍将离还在跟他装傻,冷笑一声:“霍将军不认字吗?我先前还奇怪,为何滇西军队每次都只派出小股军队袭扰,却又如此不堪一击,而你则每次都只是将人打退就不再追击,原来竟是一开始就知道要和谈?”
  霍将离目中透出惊奇,他没有过于遮掩自己的意图,但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萧瑀竟然就发现了。
  萧瑀见霍将离不说话,便又投下一个惊雷:“霍将军……是我皇兄的人吧!”
  霍将离面露惊骇,猛然站起身,厉声道:“殿下这是何意?”
  萧瑀却慢慢露出了笑容,从容地在他对面坐下,摊了摊手掌:“霍将军解释一下吧!”
  若是他只是问追击或者是和谈的问题,霍将离都有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偏偏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招,顿时让他无可招架。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也不会傻得去问萧瑀,只能沉默下来。
  萧瑀也不着急,霍将离先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哪怕他现在再反驳,也是无济于事,他必然会跟自己交代的。
  霍将离无奈地叹口气:“殿下要让我解释什么?”
  “就解释一下,凤池公主为何要演这一场戏,而你们,又答应了她什么条件?”这也是萧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如果这真是凤池公主与皇兄共演的一场戏,目的就在于同宁国公抢夺兵权,那么凤池的目的为何?
  霍将离已经暴露了身份,也就没什么必要再隐瞒了,他爽快地回答道:“凤池公主之所以选择开战,是因为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她很清楚,就目前来说,朝廷并不想与之开战,这场战役打到最后定然能够如她所愿进行和谈,而此时,她掌握着主动的筹码远远比俯首称臣要来得多得多。”
  听完他的解释,萧瑀似乎明白了一些,却又更加迷糊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后来赤水一役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可是实打实的战绩,做不得半点假的。
  霍将离似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又接着说道:“宁国公也是知道这个原因,才同意让我这个立场中立之人出战,但是殿下……”他眸中露出一丝战意的狂热,“您觉得太子殿下真的是这样一个容易被人要挟的人吗?”
  ☆、第二十三章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呈到了太子萧珏的桌案上,一溜摆开的三封信,分别是杭进的紧急书信、霍将离的军报以及夜鸢的密信。
  萧珏难得皱起了眉头,萧瑀的敏锐让他半忧半喜,竟一时之间怔住了。
  新任太傅薛龄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咳嗽了一声:“殿下。”
  萧珏回过神来,神色恢复如常,他将三封信收起来,又指了指椅子:“太傅请坐。”
  薛龄当做没有看到他的举动,谢恩坐下后就开口道:“殿下考虑的如何?”
  萧珏摇摇头:“通商,甚至要金银布匹粮食,这些都不算什么,可她竟然要我朝承认她国候的身份,这却是万万不可的。”
  薛龄也叹了口气:“这凤池公主的要求的确有些过分,但她选的时机太好,我们别无他法。”他极为忧虑地看着萧珏,“一旦战事拖沓,宁国公便有借口插手了。”
  萧珏却问道:“一个小小的滇西我们尚且如此畏手畏脚,日后与之正面相抗又该如何?”
  薛龄没有回答,他自然也是知道,一旦同意凤池公主的要求,必然带来无穷后患。他见萧珏泰然自若,顿时明白了什么,自嘲一笑:“老臣是老了,所以畏首畏尾,殿下说的是,若一个小小的滇西都征服不了,又何谈与宁国公相抗。”
  “太傅自谦了,您只是持重罢了。”萧珏缓言安慰了他一句,心中却仍旧有些失望,比起前任太傅俞文修,薛龄的确是稳重,可为人却是太过于保守和谨慎了。
  说到俞文修,萧珏又想到他在信中推荐的人,本想拿来和薛龄讨论,可看到薛龄紧紧抿起的嘴角,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说起了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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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将离是在十四天后接到了快马加急的密旨,周帝让他放手一搏,不用顾忌与凤池公主和谈一事。
  霍将离松了口气。
  随信而来的,还有皇后和太子写给锦王的家书,萧瑀此刻正在校场,霍将离想了想,决定还是亲自给他送过去。
  在霍将离给萧瑀送信的时候,夜鸢也从随行而来的墨卫口中知道了一件事,眉姑的反间计不能说没有效果,至少萧珏已经在警告他要掩盖身份不能被萧瑀发现,想来萧瑀应该多少是受到了一点影响的。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又接着问道:“近来京中可有要事发生?”
  那墨卫支支吾吾了几声,却不肯回答。
  夜鸢顿时明白过来,他已经不再是墨卫首领,如今他们的首领是朱鹮,自然也就没有对他报告的义务。只是他虽然明白,心中亦是黯然。
  那墨卫是夜鸢一手培养出来的,见到从前的上司这幅形容,也有些不好受,只是墨卫规矩严密,既然夜鸢已经不再是墨卫首领,那么有很多事情他也就不能透露给对方了。
  “抱歉……首领。”
  夜鸢摆了摆手:“是我的错,你回去吧!”
  等到墨卫离开,夜鸢才叹了口气,慢慢地朝着校场走去。
  霍将离在校场找到萧瑀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士兵比武。他是亲王之身,又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士兵们自然对他多有想让,且他习武走的本就是硬功夫的路子,如今虽然年纪未长成,倒也看得出手下的底子,一来一往倒也并不落下风。
  围观的士兵们纷纷叫好,还有人在大声给萧瑀加油,场面极为热闹。
  霍将离看到眼前的场景,脚步就顿了顿,并没有急着上前,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
  这些日子就他所见,萧瑀虽然脾气比较暴躁,但为人极为豪爽,且重情义,这让他在军营中非常受欢迎。先前他带队出击时,自愿随他去的人还很少,如今却是争先恐后地要进入锦王的队伍中。
  萧瑀喜欢身先士卒,但却从不一味地将自己放入危险的境地,并且还很善于采纳他人的意见,一旦决定又十分果断,对于成为一个主帅来说,他已经具备了足够的优点,或许还有缺点,但他所拥有的这些已经让他足够亮眼,并且足够让人死心塌地地追随。
  就在霍将离在默默观察的时候,萧瑀一个翻身,手中的□□一抖,却是刚刚好压在了对战之人的肩膀上,□□被去了头,但那枪尖的位置却正好对着那人的脖颈。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对面那人一拱手:“在下输了!”
  萧瑀得意地收回□□,又伸手将他拉起来,那人身材高大,站在萧瑀身边几乎高了他两个头,虽然输了,但脸上表情也很平静。
  一旁观战的殷羽顿时手痒痒,凑上去嚷嚷道:“该我了该我了!!”
  萧瑀脸色一黑,殷羽的怪力简直就是噩梦,他连忙摆摆手:“我要去休息一下,你找别的对手吧!”
  殷羽将目光扫视一圈,触到他目光的士兵无不后退一步,生怕与他对战,他们这一退,就露出了后面站着的霍将离。
  “霍将军?”
  萧瑀从霍将离手上拿过家书,看了看署名,十分自然地忽视掉兄长的那一封,先打开了皇后的信。
  皇后的信自然是担忧和思念为主,萧瑀看得心中惭愧,纵观重生以后这一年来,他也的确是少与母亲交流,便暗暗下了决心,回去以后要常常进宫陪伴母亲。
  萧瑀看完皇后的信,一抬头,发现霍将离竟然还在,不禁疑惑地问道:“霍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霍将离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随行的还有太子殿下派来接沈小姐的人,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
  萧瑀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打开萧珏的信件。
  信件一开始便写明了父皇母后极其思念他,身为兄长,萧珏让他保重身体。然后便是夸奖他有领军的天赋,希望他能够不要浪费自己这份天赋,但也不要骄傲自满,凡事多与霍将离交流,并和杭进等人一同协助霍将离。
  信件的最后,萧珏只寥寥几句,大意是沈晏毕竟是个女子,长久离家在外终归对名声有碍,他派人来将她接回家中,也算是全了沈灵均对爱女的思念。
  萧瑀看完信件,久久没有回答,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将沈晏送回去,也知道沈晏一直留在这里不好。可他就是有私心,想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每日只是去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只是他不得不承认,萧珏所说的的确十分有道理,只是他心底总有一点不乐意。
  霍将离看了看萧瑀那不断变幻的脸色,十分淡定道:“殿下如果抉择不下,不如将此事告诉沈小姐,让她自己做决定。”
  告诉沈晏,萧瑀想不都不用想,沈晏肯定是选择回去的,只是他总是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沈晏也是有一点点不舍得她呢?
  就在萧瑀想着是不是借口沈晏身体尚未恢复,再多拖几天时间的时候,沈晏缩回了放在引枕上的手。
  阎不收拈着胡须道:“小丫头,你这身子也算是大好了,老夫总算没砸了自己的招牌。”
  沈晏心情轻松,也回了一句俏皮话:“您这招牌啊可是铁的,哪里能砸了?”
  阎不收哈哈大笑,余光瞥了一眼自家徒弟,状似无意道:“小丫头身子好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萧瑀正好走到沈晏的房门前,听到这一句话,他的脚步顿时停住,屏住呼吸想要知道沈晏的答案。
  沈晏毫无察觉地回答道:“自然是要回家,我爹爹定然是担心坏了。”
  阎不收拈了拈胡须,端木泠竟没有如他所料一般露出沮丧的神情,虽然有些不舍,但倒是真心为她高兴的。
  “我听说你家在朔京,离这儿太远了,那我们下次再见恐怕就难了。”
  沈晏笑眯眯的:“那可不一定,我听说神医都是喜欢四处云游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能来朔京呢!”
  阎不收见沈晏竟然将难题丢给了自己,见着自己徒儿眼巴巴的样子,不由得笑骂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你傻的啊!”
  端木泠努了努嘴:“元娘说的话当然可以信,师父你说的嘛,就不一定了。”
  “臭小子!”
  “哎哟哟哟!”
  阎不收中气十足地教训了一顿徒弟,便假装气呼呼地出门了。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这徒儿是压根没起什么情愫,反倒像是知交一般,虽然遗憾但也洒脱。
  里头两人如往常一般聊得开心,阎不收走出门来,却见着了那个没法洒脱的人。
  “哟,小王爷你这脸色可不大好,要不要老夫给你把把脉?”
  萧瑀憋着气,本想扭头就走,但还是憋憋屈屈地留了下来,问阎不收:“阎神医,元娘她,身子是不是尚且虚弱,一时之间无法长途赶路?”
  阎不收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好笑道:“小王爷,你这招可不大高明。”
  萧瑀抿着唇,表情有些倔强。
  阎不收感叹了一下这些小年轻的青葱岁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萧瑀的肩膀。
  “小王爷,听老夫一句劝,来日方长啊!”
  ☆、第二十四章
  又过了两日,沈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朔京,她站在马车边同众人一一告别。
  端木泠叉着腰,大大咧咧道:“元娘,等我日后学好了医术,我就来朔京罩着你,谁敢欺负你,老子让他断子绝孙!”
  沈晏哭笑不得。
  阎不收捂着脸,一个劲地摇头说悔不当初,然后一把拎开端木泠,对沈晏说道:“小丫头,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既是缘分老夫也不能小气。”他拿出一个瓷瓶,“这算是老夫的心血之作,虽说不能解天下所有的毒,但至少也能延缓□□发作的时间,朔京算是天下名利漩涡的最中心,你要学着保护好自己。”
  他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就凭萧瑀对她的在意,这丫头十有八-九是要嫁进皇室的,他虽然不在朝野,却也多少知道这朝堂之上不太平的,思来想去,最后挑了这样东西给她。
  沈晏珍而重之地将东西放进自己的袖中,又对着阎不收敛衽一礼。
  这时,一直闷闷不乐的萧瑀才慢吞吞地走上前来,见到沈晏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憋出一句:“你……要保重。”
  沈晏点了点头,对他微微一笑:“你也是,要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