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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已行中,曹荣默默地填着充满春.药的香料,沈宁看一眼昏迷中依旧紧皱眉头的东明奕,吸了一口手臂中的血,感受到那份刺痛,她贴着手臂沙哑开口,“曹荣,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曹荣的背影顿了一顿,片刻才答道:“记得,您是李夫人。”
  “放了我。”
  曹荣的动作停下,他转过身来看向一直不敢直视的女子,犹豫怯懦地道:“小的不能……”
  “你的父母是被克蒙人杀死的,这点你也忘了?”沈宁说话说得很快。她惟有这样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语句。
  “……我没忘。”
  “那你……”沈宁再次咬牙忍过一阵痉挛,“只顾沉迷床第欢愉连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也能忘得一干二净?等你死后你拿什么脸面去见曹家的列祖列宗!”
  “我没忘!我恨克蒙人,我恨不得他们死!”曹荣低低吼道。
  沈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难道他是忍辱负重……
  “……可是我是主人的狗,主人是我的一切,我要待在主人身边,不管他是什么人!”
  希望之光陨落,这个人,也已经彻底堕落了。
  “李夫人,您放心,我还记得李家当初的好,我会照应您的。”
  沈宁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士兵提了一桶水走了进来,曹荣走上前,指挥士兵泼醒东明奕。
  沈宁垂下眼睑,忽地听得一声不寻常的闷哼,她迅速抬起头来,却见提着水桶的士兵一手抱着昏迷过去的曹荣。
  “你……”沈宁在昏黄的火光中定睛,居然是一身克蒙士兵装扮的丰宝岚!
  沈宁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废话少说。”克蒙戒备森严,他们的时机并不宽裕。丰宝岚蹲下身子,抽出一把锐利短剑砍断铁链,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能走么?”
  沈宁点点头,丰宝岚正带她举步,她却停住了,“把他也救出去。”她看向昏迷的东明奕。
  “我救不了那么多人。”丰宝岚自中州一路追踪过来,循着线索居然发现劫持小李子之人居然穿过景朝与接壤小国姑墨的密道出了景朝边境,直奔克蒙战营。虽然她的身上还有许多谜团,但他一直信奉敌人的敌人便是同伴,于是决意救她出来。努儿瓴一直防备白州动向,竟没发现有人自后方钻了空子趁虚而入。
  “救他,我可以自保。”沈宁的声音很坚持。
  丰宝岚深深看她一眼,沈宁只道:“救他。”
  丰宝岚无奈地点点头,他将东明奕翻了个身,首先看到的是他身下的湿濡,皱了皱眉又看向沈宁脸上的艳红媚惑之色,一时恍神一瞬,这小李子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旋即又甩开绮念,双手一抬打算将东明奕背起来,却在看睛他的脸时愣了一愣。
  “往哪里走?”沈宁捏了捏自己手中的伤口,压低了声音问道。
  “……跟我来。”丰宝岚眼中变幻莫测。
  丰宝岚背着东明奕,领着沈宁走到帐篷西北角落,用短剑将韧布划开了大口子,外头有人接应,一行人趁夜潜逃。
  然而克蒙战营中着实戒备极严,不多时便有士兵大喊,一时火光通明,脚步叠沓。
  沈宁头回看见严肃警惕的丰宝岚紧皱了眉头,她又看看他身后的东明奕,心下一横,竟蓦地往树丛另一边钻去,发出沙沙的响声。
  丰宝岚没料到她居然会有此举动,震惊一瞬,却也无可奈何地趁着士兵被她转移注意之际,背着东明奕逃离了克蒙大营。
  隔日,克蒙与景国在白州边境爆发了一次战争。景军因黄逸的死而愤怒英勇,然而克蒙马阵也非浪得虚名,双方激战许久,死伤无数,而后景军鸣金退兵。
  下午,克蒙再次叫嚣,景军守而不应,克蒙强攻,战火再起。直到日落,景军顽抗,克蒙未能打开通往白州的大门。
  “他奶奶的!狗.日的克蒙羔子!”
  阴冷的战俘刑审台中央,一个克蒙俘虏被十字捆绑在木桩上,浑身上下都是鞭笞的痕迹。他不久前才被景朝的一个将军鞭打得晕死过去,昏昏沉沉的大脑因一声怒吼而惊醒,他缓缓地睁开眼,他听得出来就是那个让他吃尽苦头的将军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牛将军?”
  “老简说要弃城撤军!”
  “咦?撤军?”
  “对!他说要在今夜撤离白州,兵分两路,他往东撤,我往西撤,以鼓声为号!”
  “为甚要撤军!黄逸的仇还没报,再说一撤军白州不就完了?”
  “老牛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简大将军说如今敌强我弱,后无援军,再打下去不过等死,况且还得以皇亲国戚的安危为紧要。”牛将军显然极为不满,又大骂一句脏话。
  “将军,不能撤啊!”
  “闭嘴!现在人家是主帅,多说有个屁用!你去让将士们把白州该带的都带上,该烧的全烧了!”牛将军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俘虏立刻闭上了眼睛。
  “还没醒?奶奶的,克蒙人这么不经操!来人,拿水来泼醒他!”
  “是!”
  一桶冷水泼至脸上,俘虏睁开了眼,目露凶光地瞪着他。
  “老子叫你看!”虎背熊腰的将军牛政有气无处发,扬手又是一鞭。
  “将军,简将军又唤您咧!”有个小兵进来报道。
  “还有什么屁事!”牛政甩了马鞭,气冲冲地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带着他也是个累赘,你们把他拖出去砍了。”
  待牛政一走,那克蒙战俘被两个小兵一左一右地拖了出来,行至一人烟稀少之地,他深吸了几口气,带着锁链的手臂凝聚全身力气猛地击向一士兵腹部,转而又旋身以手肘扣向另一士兵后背,待两人昏死过去,他掏出小兵身上钥匙打开自己的镣铐,扒了一小兵的衣服,迅速消失在隐蔽之处。
  是夜,阴柔男子,也就是那加新王元毅在营帐中对着今日并无直接参战的努儿瓴道:“景人顽抗,待明日阿妹将偁草送来,小王制成毒烟,不日便可攻城。”为拖住黄陵,元毅将仅剩毒烟全部留给了与黄陵对峙的阿泰将军。
  帐篷里不时传出的古怪声响并没有影响努儿瓴,他点了点头,扬手将吊在一旁的五花八绑的曹荣抽了一鞭,听到他被堵住的嘴角发出唔咽之声,才道:“白州守军有什么动静?”
  “静悄悄地无甚动静。”元毅拿了酒樽送至努儿瓴面前,坐在他铺了兽皮的扶椅上,睇向下方问道:“大汗,这个玩物你还没尽兴?”
  座下不远处是浑身斑驳血迹的沈宁。她的身上散落着狰狞的鞭痕,甚至连脸侧也有一处,这是昨日她被抓回来之后努儿瓴狂怒之下的杰作,而后努儿瓴又命人将媚香燃起,就这样折磨了她一夜一天。沈宁此时思维已全然混乱,惟有心底深处超人的意志在支撑着她。如今她的手臂上是密密麻麻在受折磨难耐时的咬痕,几乎无法找到一点完整的地方。
  “唔唔--”沈宁紧咬着手臂,又一波要命的折磨汹涌而至,她觉得浑身就像有火在烧,伤口处更是火上浇油,令她皮开肉绽。
  努儿瓴没有回答元毅的话,而是格开他的手缓步走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被折磨着依旧不肯求饶的女人。他原意是想在她屈服身下之后再叫几个士兵当面凌辱,彻底磨灭她的意志与尊严,不料她居然能坚持一夜一天。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女人,为何拥有阿达赐于勇士的钢铁意志!
  努儿瓴蹲下身,男性的强壮气味扑面而来,沈宁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努儿瓴伸手捏向她的下巴,那气息那皮肤都让沈宁的每个细胞在呐喊,抱他,抱紧他!她弯了双臂,慢慢地将身子蜷成一团,用指甲戳着自己的皮肉,“妈的,妈的……”最原始的本能烧遍整个身躯,她甚至找不出舒解的办法,只得用疼痛去抑制,不经意间尝到口里咸腥的血味,她便明白自己不知何时已咬破了嘴唇。然而此刻已无暇顾及这小小的疼痛,一直未得释放的身体已完全背叛主人的意志,从四面八方叫嚣着,心脏几乎压抑得快要爆炸!
  “妈的,妈的!”一波一波的春.药侵袭还在继续,意志渐渐被痛苦占据,长发已被汗水浸湿,几近扭曲的面庞大口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像野兽受伤时的低吼,最终--
  “啊啊--唔唔!”不愿屈服的的她又毅然狠狠咬住手臂!鲜红的血液顺着胳膊滑落,瞬间在地上开出美丽的艳花。
  努儿瓴注视着地下的朵朵血花,回想方才她抑制高.潮的媚态,一股陌生的热流在体内乱窜叫嚣,而后他震惊地发现,他居然……硬了!
  他从未对肮脏的女人产生欲望,即便那女人长得无比娇媚。然而为什么对这个寡妇……是她身上的血气太甚了么?努儿瓴舔舔唇,凑上去舔过她脸上的伤口。
  奇异的热流再次乱窜,他忽然想舔遍这女人身上所有的伤口。而事实上他也开始无意识地压上了她。
  沈宁此时怎能抵抗得住努儿瓴的侵略?她心知自己完了,紧闭着眼闪过东聿衡的面孔。
  “大汗,被景军抓去的副统托阔台逃脱回营,说有要事对大汗禀报。”帐外传来士兵大声禀告之声。
  曹荣吊在铁勾上,瞪着湿濡的双眼看着主人自李夫人身上缓缓起身,心中震惊不已。主人从不愿碰女人,为何今日……
  “唉,扫了大汗的兴。”元毅将酒一饮而尽,细眸一瞟,跟在他的身后往帐外走去。
  “看紧她。”努儿瓴对进来监视沈宁的士兵道。
  “是!”
  逃回来的正是牛政刑问的俘虏,他将假装昏迷所听到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努儿瓴与其他将士。
  元毅听罢,说道:“大汗,这正是大好机会,你我派兵左右两界埋伏,不仅能将守军击垮,又能再擒大皇子,夺得白州,是为一石三鸟。”
  努儿瓴沉默片刻,而后说道:“孛尔将军阻击东界,本王亲率兵在西界埋伏,那加王便坐守大营。”
  元毅闻言,轻笑一声,“那末小王便在营中静待大汗捷报了。”
  这夜月黑风高,空气中似乎飘散着血腥的气味。鸡鸣时分,努儿瓴早已带着骑兵前去埋伏,守在营中依旧不能成眠的元毅独自坐在帐中,自怀中掏出状似蜜蜡的透明圆珠,里头存封着一丁点人肉,那是他杀了父王之后自他心口剐下的心头肉。元毅痴迷地盯着圆珠里的东西,喃喃自语,“父王,您总是称赞大兄……”他一定要证明给父王看,他比大兄强!他要带领那加攻克景国,而后再一并杀了努儿瓴兼吞克蒙!
  忽而帐外大乱,火光四起,元毅警醒地立刻起身拿起武器,旋即便听得士兵来报:“四王子,不好了,景军杀过来了!”
  “什么!”不好,中计了!
  沈宁自昏迷中清醒过来,望着头上似远似近的床梁,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立刻浑身的刺痛令她回过神来,她猛地坐起身,脑袋的眩晕与四肢的虚软又再次让她重重倒了下去。
  这里是哪儿……她最后的印象停在努儿瓴出了帐篷她便再次昏了过去。然而为什么她现在会躺在床上?而身上的折磨仿佛减少了许多?
  床帷外似有有听到了声响,疾步走过来掀起了帷帘。一个梳着双髻穿着景服的丫鬟惊喜地叫道:“小姐,这位夫人醒了!”
  小姐?小姐又是哪个?沈宁不甚清醒地盯着这青春的小姑娘。清醒后不是脸上的冷水与变态的王子,这让神经一直紧绷的沈宁有些不能适应。
  紧跟着一位梳着百花分肖髻的柔美绣阁小姐走了过来,同样一脸喜悦,“谢天谢地,夫人,您终于醒了。画儿,快去通知爹爹和大夫。”
  “知道了,小姐。”那名叫画儿的小丫鬟麻溜地跑了出去。
  身上残余的药性让沈宁浑身痉挛一瞬,她闭了眼紧皱了眉头,那柔美小姐连拧了湿帕为她擦拭。
  沈宁喘着气睁开双眼,迟缓地问道:“这是哪儿?”
  那小姐安抚道:“夫人,别害怕,这儿是白州,你已经被救出来了。”
  “白州?”沈宁想了一会,才道,“景朝的白州?”
  “是,是咱们景朝的白州。”
  得到肯定的答覆,沈宁愣愣地慢慢地有一种自地狱回到天堂的感觉,然而只是稍稍放松便觉更为虚脱。她缓缓抬手,看向抹了蜡黄药膏的手臂,又轻轻挪动身躯,感觉自己浑身被包成了木乃伊一般。
  “夫人,您受苦了。”那小姐并未看见沈宁身上的伤,但只凭她处处的包扎迹象就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头。她着实不敢想像一个弱女子竟然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单凭想像就觉害怕。
  “小姐,老爷与丰公子领着大夫来了。您是否要回避?”画儿又跑进来道。
  那小姐忙起身,对沈宁说了一句“先失陪”,而后自侧门出去了。不消片刻,白州知州张大人与丰宝岚立在屏风外,让白州最有名的大夫进绣阁为沈宁把脉。
  画儿为沈宁扶出手臂,问道:“夫人,可要遮帕?”
  “不必……”
  原来并非富贵人家。画儿心里有了数。
  大夫细细把脉,又询问沈宁些许状况,而后才捻须起身。
  沈宁迷迷糊糊听得大夫与丰宝岚的声音自遥远处传来,后又昏睡过去。
  再清醒时,汗水湿透了她的额与背脊,然而她却感到身体少了热辣的折磨,惟有疼痛愈发强烈,这竟让她感到高兴。
  她的思绪也清明过来,想开口却发现声音嘶哑,清咳两声肺部却疼痛不已。幸而画儿机灵,打起床帷笑道:“夫人醒了,可是口渴?”
  沈宁点点头,画儿迅速去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喂她喝了两口。
  沈宁道了谢,问道:“什么时候了?”
  “日头刚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