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让谭家兴陷入沉思,点燃一支烟望着江水说:“我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拉扯我和妹妹长大,好不容易当了交警,穿上制服,眼瞅着日子越过越好,哪知道就因为得罪了詹子羽,警察当不成了,如果是我违法乱纪也就认了,可我是秉公执法啊,难道就因为他是局长的儿子,就能不把我们基层民警当人?照你的说法,就算我有证据也白搭,我想不通。”
刘汉东说:“你的证据不够硬,就算举报成功,能解决问题么,你拼得一身剐,只能把他拉下马,他最多受个处分,顶天开除党籍,然后想办法把你弄进监狱,你家里人也跟着遭殃,你想过这种可能性么?”
谭家兴手中的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急忙撒手丢开,叹气道:“难道就这么认了?”
“你的路子是对的,但切入点不对,你应该盯詹子羽其他的罪行,争取一次性把他办挺,把他爹也拉下马,爷俩都送监狱里就安逸了,你说是不是?”
“难不成……你就在干这样的事情?”谭家兴脑子反应很快。
刘汉东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
谭家兴没有一丝犹豫,握住刘汉东的手:“一定要让我打头阵!”
空气耳筒里传来王星的声音:“开小差跑哪儿去了,大戏快开场了。”
刘汉东道:“收到,马上过来。”
又对谭家兴说:“这回你当个围观者就行,看我们怎么给詹子羽下套的。”
驱车回到香樟酒家的路边,上了奔驰面包车,录音设备正在运行,白娜戴着耳机倾听着,示意刘汉东也拿起耳机听一下。
刚才他们将一部拆掉外壳只留下拾音和发射装置的廉价手机部件送进了詹子羽和吴庆宇吃饭的包房,对话之声清晰在耳。
“已经派人到她四川老家去了,只要露面,立刻解决,再说了,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一个胸大无脑的二奶而已。”
“说的也是,我是担心她掌握了老板的证据,不安定的因素还是彻底解决比较放心,要不然睡不安稳啊。”
“放心,我答应过的事情,绝对办到,来,喝酒,服务员,再来两瓶纯生。”
“不喝了吧,最近酒驾查得严。”
“笑话,哪个交警敢查我?看见车牌子就躲远远的了,懂事的还帮我开道哩。”
“我和你不能比啊,万一出点事影响不好,我还是叫司机来接吧。”
这是詹子羽和吴庆宇的对话,颇为值得研究,两个人喝完最后一瓶啤酒,叫服务员买单,准备走人了。
“小丁,该你上了。”白娜说。
丁波下车,上了一辆租来的银色凯越轿车,没带对讲机,但身上暗藏着摄像头和拾音器,发动汽车,等候着詹子羽从酒店出来。
三分钟后,詹子羽从香樟酒家出来,上了自己的英菲尼迪suv,肆无忌惮地开了出来,丁波驱车跟上,在预设好的地点故意撞上了英菲尼迪的后侧。
詹子羽立刻停车,气势汹汹从车上下来,大骂道:“眼瞎了!会不会开车!”
丁波打扮得像个谨小慎微的工薪阶层,诚惶诚恐说:“不好意思,我赔你还不行么。”
詹子羽说:“操你妈的,英菲尼迪看不清楚么,赔得起么你,拿五千块钱来,赶紧的。”
丁波扶了扶眼镜:“你讹我啊,擦一下就要五千,我报警。”说着拿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正是交通高峰期,车流顿时堵住,詹子羽也不急,点了一支烟说:“报警好啊,我看你怎么死的。”
很快一辆警车来到现场,两个交警下来处理问题,丁波大声道:“警官,这人喝酒了,他是酒驾,车横在两个行车道上,应该他全责!”
詹子羽顿时恼了,扑上去就打丁波,将他的眼镜打飞了还不罢休,抬脚就踹。
交警急忙劝住:“羽哥,这么多人看着呢,注意影响。”
詹子羽醒悟过来,这是大街上,人人都有带摄像功能的手机,乱来是很麻烦的,使了个眼色道:“带大队去,我找人办他。”
交警会意,收了丁波的驾驶证行驶证,让詹子羽先走。
“怎么让他走了,他喝酒还开车你们不管?我都闻到酒味了!”丁波得理不饶人,在大街上乱喊,过往驾乘人员都为之侧目。
交警一脸铁青,将丁波抓进了警车带走,凯越也被其他交警开往大队停车场暂扣。
这一切都被路边一栋大楼内的专业级摄影机全部录下。
白娜拿起对讲机:“去接应一下丁波,别让他吃亏。”
丁波被带往交警大队,他并不惊慌,也不打电话找熟人,而是给交警们讲起了法律,交警们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倒也不敢把他怎么着,只得按程序办事,处理完让他走人。
刚出交警大队,路边一辆没挂牌q7里下来四个彪形大汉,径直朝丁波走过来。
丁波撒腿就跑,四条大汉立刻追赶,跑出去几十米,迎面刺眼的氙气大灯照射过来,汉子们遮住眼大骂,丁波上车,哈弗绝尘而去。
……
白娜租了三间酒店式公寓,大家住在一起形影不离,晚上,刘汉东正式向队员们介绍了谭家兴。
“你就是谭警官啊,我一直想采访你,没找到机会,欢迎加入。”白娜率先伸出手表示欢迎。
一番互相介绍后,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开啤酒,点上香烟,开始整理分析,今天得到的证据虽然不能上法庭指证詹子羽,但用来曝光足够用了。
“詹子羽和吴庆宇在酒店包间里的对话有什么意思,如果能查出来,兴许能把金沐尘也一锅端了。”白娜道。
刘汉东说:“不雅视频都搞不定金沐尘,几句对话分量更不够了。”
白娜说:“你不懂政治,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骆驼,金沐尘虽然后台很硬,但是也有人要搞他,高层博弈很激烈,平头老百姓根本不知道,如果不是不雅视频事件,金沐尘就当市委书记了。”
大家都唏嘘不已,这真是一个颠覆的年代啊。
“还是先盯着詹子羽吧,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来,先从最简单的入手,如果能找到他和李随风官匪勾结的证据就好了。”白娜说。
谭家兴拿出一个笔记本说:“这是我跟踪詹子羽做的记录,他去过什么地方,我都记下来了。”
“太好了!”白娜如获至宝,拿过来仔细翻看,和自己掌握的资料对应分析一下,得出一个结论:“詹子羽很可能参与了李随风的生意,并且鞍前马后为之效力,据我了解,近江所有的夜场都用一家提供的进口洋酒,我们都知道,夜场的洋酒本来就是假的,但假酒也有不同的渠道,詹子羽强行统一了近江的地下洋酒市场,谁不用,谁的场子就关门,还不是派人砸场子,而是警方出动,以查黄赌毒嫖为名,封门罚款。”
“假洋酒我曾喝过,分为三种档次,第一档供应高级会所和饭店,直接摆在超市里卖,质量还不错,没喝过正宗洋酒的人分辨不出;第二档供应本省市场,质量略差,但还过得去,唬一般县里土鳖足够;第三档也是走量最大的一种,直供酒吧夜总会这种地方,质量非常低劣,都是酒精焦糖色勾兑的玩意,但也是最赚钱的一种,一晚上全市要喝掉起码上千瓶洋酒,成本极低,价格奇高,一本万利,日进斗金!”
白娜打开地图:“我曾经为寻找假酒生产场所绞尽脑汁,始终不得要领,看了家兴的跟踪记录才豁然开朗,假酒的制造地就在近江。”
说着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这是近江货柜码头,这是江东保税区,我把保税区和码头都找遍了也没发现端倪,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们在船上生产假酒。”
众人凝神听着,均感白娜不当刑警都屈才了。
白娜自信满满道:“江里停着一艘报废货轮,是李随风买的,说是拆废钢用的,可是停了很久也没动工,停泊费用是很昂贵的,这是蹊跷之一,之二是每到晚上,就有小艇来回运输,肯定是为掩人耳目选择夜晚出货,刚才看到家兴的记录,詹子羽隔三岔五就去码头,有时候第二天才下船,想必是监工去了。”
刘汉东摩拳擦掌道:“干吧,端了他的造假窝点。”
第五十二章 干他一票
白娜一锤定音,明晚就去暗访洋酒造假窝点,明天是周六,出货量比较大,可以获得确凿的证据。
有一个白天的时间用来策划和准备行动器材,货轮停泊在淮江里,只有乘船才能接近,但船舷极高,登船的舷梯处肯定有武装人员守卫,如何上船是个难题,最后是王星出了个主意,用橡皮艇加登山器材,从船舷另一侧爬上去,偷拍一番获取证据就行。
出发地点选择在淮江西岸荒滩上,此次行动比较危险,难度太大,丁波和白娜就不用参与了,刘汉东王星和谭家兴三人上。
次日夜晚十点,两辆汽车开到人迹罕至的淮江西岸,王星从哈弗里拿出橡皮艇,用车载气泵充气,挂上雅马哈柴油马达,刘汉东和谭家兴换上防水服,外面罩着防弹背心,上面的police白色字迹用记号笔涂黑,带上反恐头套遮住面孔,摄影机固定在头上和胸前,调整对讲机频道,检查武器。
洋酒造假窝点肯定有打手,刘汉东带了把狼狗,王星带了把猎刀,这只是威慑性的家伙,真动起手来,还是要靠甩棍上阵。
按照计划,刘汉东第一个登船,王星拿出一个类似小型网球拍的东西递给他,掂了掂,很沉,是牛皮做成,还有八一五星徽记。
“这玩意叫皮拍子,侦察兵捕俘用的,里面灌了铅,照头就拍,一下就倒。”王星介绍道。
刘汉东将皮拍子塞在腰带上。
“小心行事,安全第一。”白娜和三人握手,表情郑重,宛如送君出征。
九月底的天气还很温暖,穿着防水服有些闷热,江面上起了雾,三人抬着橡皮艇下水,发动发达,向货轮驶去,距离还有二百米的时候关闭引擎用船桨划过去。
雾气笼罩,能见度很差,橡皮艇静悄悄划过去,贴在货轮边上,仰头望去,黑色涂装的货轮犹如一座大厦,吃水线之下是红色的,露出很多,说明货轮是轻载的。
王星拿出发射器,将连着绳索的钩子抛射到船舷上,用力拉了拉,确定安全,刘汉东先上,他戴着半指战术手套,蹭蹭就爬了上去,货轮上空荡荡的,江风呼啸,远远看见一个人走过来。
刘汉东急忙蹲在黑暗处,轻声提醒下方两人注意,喉麦靠的是声带震动,空气耳筒传导,适合用于嘈杂场所,货轮上风很大,走过来那家伙根本没意识到有人偷偷上船,找了个地方开始撒尿。
刘汉东摸了过去,从腰后拽出皮拍子,照着后脑拍下去,那人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倒了,小便失禁尿了一地,把他拖到角落里检查身上,竟然发现一把枪管和枪托都锯短的五连发霰弹枪,以及一部对讲机。
看来没让白娜上是正确的,假酒窝点的打手武装到了牙齿,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伤亡。
刘汉东将枪拎在手里,戴上微光夜视仪仔细观察了一圈,确定安全,发信号让王星和谭家兴爬了上来。
三人弓着身子,互相掩护着朝货轮生活区入口快速移动,担任尖兵的刘汉东忽然示意停下,三人趴在甲板上,看到有人打着手电从舷梯下上来,前头引路的穿着黑色bdu,肩膀上挂着对讲机,腰间是电击器和甩棍。
后面跟着的几个家伙都穿得很随意,t恤衫,沙滩裤,人字拖,脖子上挂着檀木珠串,腕子上金表闪亮,手里捏着真皮小包,估计是来采购洋酒的分销商。
这群人直接进了船舱,可以看到里面也有守卫,同样的装备和服装,但警惕性并不是很高,甚至连门都没锁,直接推门就进去了,互相打招呼,上烟,都被刘汉东看在眼里,也被摄影机记录下来。
按照计划,先等人提货出来,形成证据链条,如果能进去拍摄自然最好,实在进不去也就算了,毕竟不能拿生命冒险。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出来,却见又有好几拨分销商进去。
“怎么都不出来了,是不是在里面开大会?”刘汉东嘀咕道。
“再等等。”王星说。
岸上传来白娜的询问:“情况怎么样?”
刘汉东回答:“情况很复杂,我们进不去。”
“见机行事,不要硬来。”白娜叮嘱了一句。
忽然王星拍拍他,示意里面有人出来了,果见两人从舱里出来,骂骂咧咧的,在甲板上走了几步,掏出烟来抽着,交谈了几句,又继续进了船舱。
“不对啊,我看不像造假酒的地方。”刘汉东扭头看着王星,目光炯炯。
夜色中,王星的眼睛也是闪亮无比,显然猜到了什么。
“干不干?”刘汉东压抑着激动问道。
“干他一票!”王星没有犹豫。
“他怎么办?”刘汉东指了指谭家兴。
“你问问吧,别勉强人家。”王星说。
刘汉东爬过去,问谭家兴:“我们准备硬上了,你在外面望风就行,别让人家把我们堵在里头。”
谭家兴点了点头。
刘汉东将狼狗递给他,换了一个对讲频道,切断了和岸上的联系,冲王星做了个ok的手势,从黑暗中走出来,径直走向舱门,猛然拉开门,里面有俩打手正抽烟呢,愕然看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不速之客,还没反应过来,两只44码的大鞋底就扑面而来。
两个打手瘫倒在地,腋下居然挂着手枪,还是道上很少见的美式m9,估计是从东南亚那边走私来的货。
刘汉东和王星各拿了一把手枪,有真铁在手,胆气为之一壮,将外舱门反锁,推开内舱门继续向前走,地上居然铺着厚厚地毯,壁灯是宫灯式样,看不出李随风格调挺高,还古色古香哩。
这是一艘五千吨级散装货轮,内部已经经过大幅度改装,搞得很是奢华,沿着地毯往前走,下旋梯,是一个玄关,冷气开得挺足,两个穿黑西装的男子站在大门两侧,看到外人出现,立刻伸手入怀。
刘汉东举起五连发:“别动,不然脑袋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