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东当机立断道:“郑大姐先上去吃饭,马凌在这儿守着,我回去找医生。”
郑佳一道:“我在这儿守着吧,我可以和他沟通。”
“听我安排!”刘汉东很坚决。
郑佳一只好回去吃饭,马凌陪她回屋说自己有事和刘汉东去处理一下,然后偷偷拿了几条毛巾下来,帮崔正浩按着伤口止血,刘汉东则开车出了省委家属大院,向金樽飞驰而去。
路上有特警设卡拦截,刘汉东停车一看,正是自己那帮哥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表情,问了才知道,今天沈局长带队巡逻居然遇到悍匪,放倒了三个兄弟,还动了枪。
“还没抓到?”刘汉东心里明白,九成就是这个朝鲜猛男做的案子。
“不好找,这小子中了沈局长一枪还跑得飞快,对了,这人身上背着命案,前两天火花村杀人案可能就是他做的。”特警们见后面车辆排起了长队,拍拍车顶示意刘汉东赶紧开车。
刘汉东直奔金樽,路上已经打电话联系过,车刚到楼下,江浩风就匆匆从大堂里出来,将一个塑料袋放在副驾驶座位上。
“东哥,各种各样的都有,小心被让雷子查到。”
刘汉东打开塑料袋瞄了一眼,简直是毒品大展销,从海洛因到冰毒,从麻古到摇头丸,甚至连联邦止咳露都有,花花绿绿一大堆粉儿面儿药片药瓶,这要是让巡警逮到,那就是贩毒大案。
“没事,你忘了我是干什么出身的了。”刘汉东摆摆手,一踩油门走了。
“东哥悠着点,会吃死人的。”江浩风冲汽车尾灯招手,火雷从身后凑过来问道:“老板,东哥要这么多货干啥?”
“你管太多了吧,老大做事要你操心?”江浩风道,“东哥是干过缉毒的,有分寸。”
刘汉东的下一站是马琦家,马琦以前在医科大附院当过护士,缝合伤口的技术可比火颖强多了,平时兄弟们有个刀伤什么的都是找她,不过这回为了保密还不能带她过去,在马琦家门口,刘汉东接了一包手术器械,刚要驱车离开,看见后视镜里马琦奔过来,于是倒车回去。
马琦气喘吁吁钻进车里说:“前面有家药店,我带你买点必须用的东西。”
药店里,马琦熟门熟路拿了一堆绷带酒精葡萄糖以及打点滴用的东西,又对刘汉东说:“有啥不明白的,打电话问我。”
“谢了。”刘汉东点点头,驾车绝尘而去,忽然手机响了,是宋双发来的语音微信:“刘汉东,视频上重大发现!”
……
沈弘毅已经回到市局指挥中心,亲自督战抓捕杀人嫌疑犯,干警们紧张的调取相关路段的监控录像,可惜画面模糊看不清楚,疑犯一米七上下的身高,体态偏瘦,这样的人太多了,丢在人群中就找不着,这全怪当初詹树森在台上的时候搞的天眼工程,全市遍布摄像头,但工程质量不过关,风吹雨淋的没两年就大批失灵,天眼成了瞎眼,近视眼,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郊区的警犬训练中心紧急调来两只昆明犬,在事发地点采集疑犯气息样本,然后进行搜索,可惜又开始下雪,气味不是很明显,最终警犬停在了府前街的另一头,冲着马路汪汪叫。
“罪犯很可能乘坐出租车逃匿。”沈弘毅下令,全市范围临检出租车,各家出租车公司的电台都开始呼叫司机,警惕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偏瘦黑衣男子,该男子极度危险,发现立刻报警。
刑警支队紧急出动,事发地点拉起了警戒线,雪亮的大灯照的地面上纤毫可见,刑警们拿着单反相机在拍摄脚印,外围警察跺着脚,抽着烟,咒骂着犯罪分子,过年了都不安生,逮到一定照死里收拾。
这个案子本来不归胡朋管,但他听当事民警描述了疑犯的特征后,意识到这可能是花火村杀人案的凶手,于是两案并一案,交给他全权负责,重点搜查出租屋,桥梁涵洞树林等处。
……
郑佳一在饭桌上表现的心神不宁,奶奶和她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吃完了饭,王玉兰去刷碗,潘奶奶继续看电视,郑佳一正准备出门,刘骁勇叫住了她:“丫头,是不是瞒着什么事?”
“没有,挺好的。”郑佳一掩饰着,匆匆出门,进了车库,马凌正一脸焦急:“怎么才来,血还是止不住,两条毛巾都湿透了。”
郑佳一哪经过这个,束手无策:“要不然还是送医院吧,先保住性命再说,遣返的事情我再想办法。”
忽然屋门被推开,两人还以为是刘汉东来了,同时回头,却发现进来的是刘骁勇。
“爷爷,其实……”马凌想解释一下,却无从开口,这事儿太复杂了,她怕吓到老年人。
刘骁勇径直走过来,检查一下崔正浩的伤口,沉声道:“回屋拿一瓶高度白酒,再把我床头柜里的布包拿来。”
马凌颠颠的去了。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别睡着了,醒醒,和我说话。”刘骁勇托起崔正浩耷拉下来的脑袋说道。
郑佳一用朝鲜语翻译着,刘骁勇眉毛一扬:“还是外宾?”
“从鸭绿江越境跑出来的。”郑佳一道。
马凌拿来了白酒和布包,刘骁勇拧开瓶盖,往崔正浩嘴里灌了一大口,撕开他的衣服,往伤口上倒了一些,疼得崔正浩一个激灵。
“把笤帚拿来。”刘骁勇指着墙角的木柄笤帚说,从马凌手里接过,直接塞在崔正浩嘴里:“小子,咬着,别嫌疼。”
布包里居然是手术器械,看式样老旧不堪,镀铬的钢件已经磨损的失去了光泽,刘骁勇虽然是年近百岁的老人,但眼不花,手不抖,他先用白酒洗了手,又用酒给镊子消毒,然后拿起镊子在伤口里面乱探。
崔正浩疼的豆大的汗珠直滚,嘴里咬着木柄咯咯响,双拳紧握,肌肉隆起,显然白酒的麻醉效力不是很好。
郑佳一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腿都软了,马凌倒是见惯不惊,还赞叹呢:“爷爷,您老练过啊?”
“1937年淞沪会战的时候,我替军医官打过下手。”刘骁勇说着,将镊子拿出,镊子头上夹着一颗已经变形的子弹,形状如同小蘑菇。
“这种子弹杀伤力不行,如果是大眼撸子打得,一枪就得要命。”刘骁勇将子弹丢在地上,拿起毛巾按在伤口上,左右四顾。
“爷爷您找什么?”马凌问道。
“小东呢?”
“我来了!”刘汉东来的正及时,他推门而入,来不及说别的,拿出手术针线要给崔正浩缝合伤口,马凌也没闲着,拿起酒瓶将剩下的那二两全给伤员灌了下去。
“给他嗑药,随便哪一种都行。”刘汉东将装满毒品的塑料袋丢给马凌,他拿着针,却无从下手,这是盲管枪伤,一个小圆洞,针线派不上用场。
崔正浩说了一句话,大家都听不懂,郑佳一赶忙翻译:“他说,用烙铁,他撑得住。”
“哥们,你还真是条硬汉。”刘汉东不禁挑起大拇指。
第五十四章 警察上门
马凌慌里慌张就往回跑,忽然停下说:“家里没有烙铁啊,要不拿餐刀在煤气炉上烧红了用?”
刘汉东严肃点点头:“也行。”
刘骁勇呵斥道:“胡闹,这地方又没有大血管,用什么烙铁,缠上绷带一会儿就止住血了。”
手忙脚乱的一帮年轻人这才消停下来,一起动手将崔正浩缠成了木乃伊,又给他挂上吊瓶输液,扎针这活儿得心狠的人才能下得去手,郑佳一不行,马凌也不行,还得刘汉东出马,把小崔的手扎成了筛子才把针头插进血管。
刘骁勇摇头不已:“你们这帮年轻人啊,要是摊上打仗不得全抓瞎。”
好歹把伤员收拾利索了,马凌回屋拿了两床被子给他搭了个地铺,崔正浩空腹灌多了老白干,此刻沉沉睡去。
郑佳一从地上捡起那枚蘑菇状子弹头,用纸巾擦干净包了起来。
既然老爷子在场,就轮不到刘汉东主持大局,老人家皱眉问道:“刚才说这人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从朝鲜跑过来的,估计是饿的不行了,你看他瘦成啥样了。”马凌用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崔正浩,仿佛这不是一个人,而是捡来的流浪狗。
“朝鲜穷是穷了点,但政治上是一贯正确的。”刘骁勇的话让大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不过就是苦了老百姓,我记得七十年代的时候朝鲜还是蛮富裕的,后来慢慢就走下坡路了,前些年饿死不少人,唉,好好照顾他吧,我累了。”刘骁勇转身回屋,王玉兰正陪着潘老太看电视嗑瓜子,根本不晓得车库里发生的事情。
家里还有些剩饭,刘汉东和马凌草草吃完,借故离去,但只有马凌一个人开车走了,刘汉东悄悄留在车库里照顾崔正浩,寒冬腊月,车库里没取暖设备,冷得如同冰窖,好在刘汉东火力壮,坐在崔正浩身旁玩手机,过了一会看看时间,才过了五分钟。
漫漫长夜,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刘汉东正在犯愁,门开了,郑佳一拿着毛毯走进来,刘汉东心里窃喜,郑大小姐还是蛮关心自己的,正要伸手去接,郑佳一却将毛毯盖在了崔正浩身上。
“如果冷,就把车启动,车里有暖气,这是钥匙。”郑佳一将路虎的车钥匙丢过来。
刘汉东一把接住,正色道:“你想害死我么?”
“怎么?”郑佳一没料到刘汉东会来这样一句。
“密闭的车库里发动车辆,会产生一氧化碳导致中毒死亡,这点常识都没有。”刘汉东又将车钥匙抛了回去。
郑佳一面红耳赤,抱着膀子呆立半天,最后来了句:“那我回去休息了,你看着他,有事叫我。”
说完扭身走了,车钥匙也没拿,刘汉东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自言自语:“这不是你的菜,这不是你的菜。”
闲极无聊,他索性拿起拖把打扫起卫生来,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杂物归置整齐,顺便把车也擦了。
……
公安局指挥中心,胡朋面前摆着一台监视器,翻来覆去的调取府前街上的监控录像,烟灰缸里已经积满了烟蒂,他一双眼睛熬得通红,终于在凌晨五点钟发现了蛛丝马迹。
府前街西头道路上,一辆黑色路虎在路边停下,女司机下车搀扶老太太过马路,然后上车继续前行,没十几米就被迫停下,因为前面有交警在查酒驾,这时候一个黑衣男人动作迅速的拉门上车,几秒钟后,揽胜跨越双黄线掉头离开。
胡朋将画面定格,虽然像素不高,但依稀可以分辨出这人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符合疑犯特征,作为一名刑警,任何细小的线索都不能放过,必须一查到底,胡朋兴奋起来,立刻向亲自值夜班的沈弘毅报告,沈副局长当即让人打电话找车管所领导,调取路虎车的资料,大冬天早上把车管所的所长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所长又打电话安排工作人员配合,一番折腾之后,查到这辆车的注册人是本省一家贸易公司的董事长,此人的父亲是前省委统战部长,于是打电话找人,哪知道车主不在本地,合家跑到澳大利亚过春节去了。
等千方百计联系到车主,已经是早上七点半,澳大利亚那边时间比北京时间快了两小时,车主正在堪培拉家里晒太阳呢,他告诉办案民警,自己把车借给朋友开了,有什么是么?
胡朋把事情的重要性说了一下,车主慌了神,说我借给郑佳一了,就是前省委书记的女儿,她说要回近江过年,临时用几天,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有事情我们会通知你。”胡朋撂了电话,带了一队刑警直奔省委家属大院,路上和省委警卫局,机关事务管理局进行了联系,确认了郑佳一所住的位置。
胡朋一颗心怦怦跳,如果郑佳一在近江地面上被人绑架出事,公安口将会有大批乌沙被摘,首当其冲的就是沈弘毅,他太年轻,风头太劲,很多人看他不顺眼,沈弘毅下台,自己也得灰溜溜回老家。
很快抵达府前街上的省委家属大院,警卫处已经通知了保安,四个保安人员陪同刑警来到潘老太太住的楼前,按了门铃。
对讲门铃里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找谁?”
“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请问郑佳一在家么?”胡朋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如果郑佳一没在家,那就说明人被绑架,案子顿时复杂了十倍!自己的仕途也变得迷雾重重。
“佳佳,有人找。”中年妇女的嗓音嘹亮,一口地道近江方言,应该不是郑杰夫的夫人,或许是家里的亲戚什么的。
胡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腔子里,这位千金大小姐没事就好,其他问题都好说,哪怕杀人犯逍遥法外,远遁他乡,那都无所谓。
过了两分钟,对讲门铃里传出另一个女声:“你好,我是郑佳一,有事么?”
“是这样的郑小姐,我是刑警支队的,我叫胡朋,想找您了解一下情况,是关于……”
胡朋没说完,郑佳一就冷冷拒绝:“对不起,没时间,等过了年再说吧。”
高干子弟以这种态度打发普通刑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胡朋却敏锐的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劫匪可能就在家里!
“郑小姐,就打扰您五分钟,问几句话就走,这大过年的我们也不想骚扰你们的正常生活,可事关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当警察的就得尽职尽责,今天是除夕,我们还得加班,我昨晚上一宿没睡,熬得眼珠子通红……”胡朋喋喋不休的说着,门开了,一位个子很高的女子走了出来,气质冷艳,不用问这就是郑佳一。
隔着单元栅栏门,郑佳一和胡朋面对面站着,她比胡朋略高,还穿着高跟鞋,居高临下俯视着胡警官,淡定问道:“说吧。”
“请问你是不是驾驶一辆黑色路虎揽胜,车牌是江aw0678?”胡朋问道。
“是的,怎么了?”
“昨天晚上你搭载了什么人,具体时间是七点二十八分,地点是府前街西头。”
“一个朋友。”郑佳一抱着膀子,态度冷漠,胡朋研究过人体心理学,知道这是防御姿态,这位大小姐很抵触公安人员的调查。
“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找你什么事,在哪里下的车?”胡朋步步紧逼。
郑佳一有些慌张了,随口答道:“朋友的朋友,给我送点东西,出了什么问题么?”
胡朋扫视一下车库卷帘门,忽然说:“我可以看一下车么?”
“凭什么?”郑佳一嗓音忽然提高,显然车库里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我们依法调查,请配合。”胡朋的脾气也上来了,这种高干子女真他妈的不识好歹,自己忙了一夜查监控视频,一大早颠颠跑过来,还不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居然质问凭什么,这种人就该被犯罪分子千刀万剐!
跟着胡朋的几个年轻刑警早就不耐烦了,他们可不清楚郑佳一的身份,以为住在这儿的就是一般厅局级干部家属,也难怪,江东省的大员们都是住在枫林路上,府前街这里住的只有老弱病残,不需要过分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