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太老爷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一到江南,自然也要去拜访自己的那些好友。因此便带了温余卿去。毕竟温余卿已经过了秀才试,是该见世面的时候。
只把温长倬关在屋子里读书,说他年纪小,又过分聪慧,怕他见多了外面的花花绿绿,反倒是被分散了精力,是为不美。
孟世子也不急,只让人分别去买了材料,又让人打扫出了一间空屋子来,打算继续研究蔻丹那玩意儿,争取做到温宥娘要求的模样。
因六太老爷在江南好友众多,因此停留时日估摸着的是一个月,倒也不是多急。
只过了几日,直隶就有了信儿过来,说是府中太姨娘死了。
孟世子被温宥娘从做蔻丹的屋子里逮了出来,一道听送消息的人说此事。
原来在孟世子带着温宥娘及四房一道离京后没几日,三房就被查出对二房的子嗣下毒了。
温宥娘听到这,就道:“不可能。”
三房太姨娘的手段不至于这么差,下毒这法子虽有用,然而要一击必中太难,毕竟古代的□□杂质多,要无色无味简直就不可能。一有味道,不还得被人发觉?
“内院之事,并不好打听。我等只听说三房下毒被二夫人查了出来,当即就请了秦氏的当家人来。又因下毒的是三房太太魏氏,因此又将魏氏的父母请了过府。随后太姨娘就因病过世,而三房太太已经进了府中的家庙里。”地上跪着的人道。
温宥娘跟孟世子互相看了一眼,皆猜出了这是谁的手笔,只让人下去休息,又着人去给了赏银。
“二叔这手段,也太粗暴了一些。”等人走了,孟世子跟温宥娘道。
温宥娘却是觉得没什么不可理解,“不说借着三房有前科,陷害三房下毒来打压三房。就是二房正大光明的要打压三房又怎样?”
二房人多势众,子嗣出息,外家给力,眼瞅着大房跟四房离了京不会捡到篓子了,还不把野心勃勃的三房搞下去,难道等着壮大了来跟二房抢?
“二房又不差儿子,此天时地利人和,还不动手再待何时?”温宥娘觉得二房恐怕早就想弄死三房了,也只不过是怕大房跟四房占便宜去。
孟世子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些事儿,只道:“死了就死了罢,等着瞧好了,过个半年一年的,魏氏也得去。不过是个庶女,魏氏丢不起这人。”
没了太姨娘跟魏氏在前面挡着的三房算什么?有二房这一出先下手为强,恐怕老公爷要有半点再偏着三房的心思,秦氏都得哭着回娘家,让娘家来寻老公爷闹一闹,没得谋害嫡出的庶出还有便宜来要,就以前三房手里的东西,这一回当都要吐个干净。
“怕只怕三房手里的那些人,这回都得处置了。”温宥娘道。
二房哪会放心在太姨娘面前挂过号的人,但又不可能把国公府精心培养起来的人放出去便宜别人,或者被人利用反转回来对付国公府,因此灭口是一定会做的。
孟世子也知道温宥娘这话的意思,“莫说二叔要处置,就要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换我也不会放过。”
以前忌惮三房还不如说是忌惮老公爷的偏心,这会儿偏心也偏不了了,二房这般处置其实还是除了三房的人其他房全部得利。
四房不用因为三房比自己得老公爷喜欢而不平了,大房也不用再担心有老公爷偏心的三房哪天脚丫子一转背叛太子妃,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至于三房的庶子跟下面的几个年幼孩子,孟世子道:“都是半大的孩子,说不懂事也不尽然。到底还是要防着的,二婶不至于苛待他们,然而却是不会再允他们有个前程的。”
有了前程,指不定就得念着报仇,或者与父母一样要争利了。
温宥娘颔首,“如此也好。”
三房也就这般了,再做绝了,就是孟国公府的嫡系不能容,与名声有碍。
随后孟世子就吩咐了下去,要有三房的探子要投靠,切莫伸张,只将人一网打尽,交给二房就好。
大房与二房,到底是一脉相承,一个祖母肚子里出来的,与三房不同。
六太老爷在江南逗留得又延长了一月,实在是当地的好友们过于热情,又加上多带温余卿出门见识。
虽南北不同,且京中与江南同为天下读书人之圣都,素有相争,不过因温余卿乃是庶族,在氏族还在的年代,拿下个京城小三元来,也到底是为天下庶族读书人争了那么一口气,因此除了一些嫉妒爱挑事儿的,倒也有相交一些好友。
就这般两边都要顾着,延长停留的时日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随后不久,兴国侯世子即将离京前往北面投军,将在直隶停留几日的消息传到了江南城。
温宥娘拿了一万两银票来交给六郎,“你带着三十人前往北面,自然有差银子之时,这一万两银票你且收好了慢慢花用。里面也有他们的成家养家钱,只盼他们与你当兄弟,生死与共,能闯出一份天来……也有边城贫瘠,虽省会里有银号分支,然而数多了也不一定兑换得了,因此兑换时也莫要手笔过大。只五百两为限,能一次百两最好。有何难处,尽管使信来说就是。”
“大房与兴国侯世子有约定,他若升官,自少不得你,只不涉朝堂之争,六郎尽可与他相交。我不懂兵法,也不知战事,然而却明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只盼着六郎今后有脱籍之日!”温宥娘最后贺道。
孟世子自也有话与六郎道,陈敬去投军,自然也要带着一份使命去,至少他需得时不时将北面一切事宜传到大房手中。
双方交谈数时,无人知晓对话为何,六郎离去前对孟世子长鞠一躬,“世子与夫人抬爱,陈敬终勿忘!”
随后携便装三十人,乘船而上,前往直隶。
而在江南城停留下来的两个月里,孟世子最终是做出了温宥娘所言的指甲油来,还顺带弄出了口红,让只撒银子让孟世子没事儿捣鼓的温宥娘吓了一跳。
“如此已经算得上好了。”温宥娘看着成品道。虽跟现代的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然而孟世子捣鼓出来的蔻丹跟胭脂至少比这时候大多女人用的都要好。比别人的好,自然就不愁有销路。
敢情孟世子适合搞这些?温宥娘心里虽嘀咕着,却又开始盘算开了,“成本也并不高,再加些香料进入如何?有香料的卖得贵些。想来乐坊里的也不在意这多点银子。连大门大户里的小娘子兴许都会喜欢。”
孟世子如今比温宥娘更能算了,“这两样成本都不算高,然而就外面装的盒子恐怕要贵点。”
大隆的胭脂盒子,跟现在的粉盒差不多,但温宥娘按照现代人用的口红壳子来造外形,虽容易携带,不过用的木头或者小竹筒做的,成本就涨了上去,有点包装比用的还贵的感觉。
“上面还须勾些一些花纹,上些色彩上去,又要更贵几分了。”孟世子又道。
温宥娘就道:“外面涂花的,自然往高门里卖,那些小娘子又哪里差这几两银子,不过图个喜欢。贵就贵了。”
“那涂指甲的刷子就用猪毛来制?”孟世子又道。
温宥娘应声,“软硬刚好,又用得不多,买两瓶附送一个。先慢慢来了,以后要是量大了再说。一开始的价钱,必须得高。”
京城里的乐坊,正好可以当做是市场调研,用来慢慢扩大影响,逐步打开市场。只要能垄断就能不降价。
至于垄断,温宥娘觉得,连孟世子都做得出来,旁的人跟风上来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情,毕竟原料只有那么几样,所谓秘方保密也不尽然。
只等得有第二家也这般做了,那么降价就再所难免。
弄完这些,等着第一批产品上市,孟世子还得继续下常州去,需得把温氏六房送回祖地才行。
温宥娘与孟世子商议道:“等到了常州曲水,再回来之时,我们便乔装一番,只装作是商队,四处走走。”
孟世子也知道手里捏着的田产,都是要去走一趟的,毕竟想打军粮的主意,就少不得要捂严实一点。且还得保证一定的出产方行,而不是像原先那样,佃农种什么交什么。
还有大隆十三州,每州必然要有一个信息流转交流的点,以便日常信息流通。都得亲自布点,亲自安排了可信之人才行。再加上各个点均得以商铺做幌子,还得想个赚钱的营生,每处皆得布置一番花费不少时日。
这样下来,没个三五年不成。但明晃晃的用着身份前行,又必然会落入一些人眼里,少不得惹人注目。
有护卫保护,非紧要关头不露身份,乔装打扮轻骑便装却是最好。
“都听夫人的。”孟世子道。
☆、第148章 京城动乱起
八年后。
温宥娘正不耐烦的掰扯着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裹灰的儿子,就见得孟世子急匆匆的从门外走来,手里还提着给女儿买的用纸包着的包子。
“怎的走得这般急?”温宥娘听到声响就抬头问。
孟世子提起手中的包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一脸乐的跟温宥娘道:“不是我乖闺女要大肉包子?放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温宥娘闻言皱眉,“你就惯着吧。”
孟世子对温宥娘的话不以为意,二十八的人脸上已经留了胡子,不复当年的好看了。
温宥娘也没以前容易心软了,只道:“我可先把话说在前头,她今年虚岁都五岁了,你再把人往你那纨绔习性里惯,看我不收拾你!”
孟世子就提着包子就往里走了,随口道:“本是国公府的小娘子,被你一年带着四处走,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只是想吃个肉包子又没甚的,又不是养不起。天下怎有你这般心狠的母亲。”
这话说得温宥娘心下火起,暗想她到底怎么苛待自己女儿了,换来他这么一句。只见着人进屋了,才收了火气暗想不跟孟纨绔一般见识。
六年前,温宥娘终于来了月事,那时已年满十七快十八了,不说温宥娘自己,就孟世子当晚就感动得哭了。
吃了多年素的人,得知终于可以吃肉,那种感觉,简直不能用言语来描述。只是那喜极而泣的心情,也只在后来有了儿女时方才再有两回。
月事完后不久,温宥娘也没扭捏,拿皇历来寻了个吉日,成婚两年多后终于真正洞房花烛了。
然后就倒霉的一年后生了个崽,就现在才虚岁五岁就让她烦死了的大女儿。孟世子写信回京中,让老公爷给她取了个名儿叫岚。
因自幼性子霸道不讲理,连还没学会说话时就大让人看得出了,温宥娘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儿叫霸主。
岚,山风也。名字都飘忽,稍微长大一些性子就更飘忽了。五岁是孩子最能蹦跶的年纪,每天一惊一乍的,温宥娘头疼得很。
霸主生后第三年,由于没有得用的避孕措施,千防万防还是又生了一个下来。小名小坏蛋,坏人活千年么。
大房终于有了个儿子,老公爷高兴得很,千方百计叫孟世子不回,只得让人又送了几万银票回来。可比生霸主时要大方一半。
也按着生辰八字取了名字,怀珺。
温宥娘当初拿到名字时都差点疯了,这怀珺怀珺的,在她的意识里一看就觉得是小娘子的名儿,连人家道士给自己取个名号都比老公爷这所谓查遍诗书的靠谱。
倒是孟世子说了,“本就是怀字辈,珺字含义也不差。有君子如玉之意。上好!”
虽老公爷给小的取了个意喻美好的名字,可惜了别人一番美意。美玉甚的没看出来,但是每日必然是一生身灰的,那无赖起来的性子要说不是孟世子的种,认识的都不会信。
别看才两三岁,走路已经稳当当的了,每日必修课就是逮着温宥娘往她身上滚灰,非得屁股上挨几巴掌了才消停。
孟世子进屋子里去不到片刻,本来赌气的丫头片子就笑出声了,只拉着人往屋子外来,就见着温宥娘捞过自己弟弟在打屁股,少不得又给自己爹告状,“爹,你看,娘又在打弟弟了!”
吃饭睡觉打儿子,温宥娘闲来无事三部曲,每日不可少。当然,更不可少的是大女儿的一日一告状。
温宥娘把小坏蛋揍了几巴掌,才把人给打消停了,就听得自己女儿告自己状,都懒得理她。
温宥娘对两个孩子凶得很,好在两个孩子感情倒也好,岚姐儿摇摇晃晃的把小坏蛋从温宥娘怀里抱起来,也不在乎他身上那层灰,只哄着道:“弟弟呀,今天爹买了大包子回来!吃不吃?”
“吃!”小坏蛋口齿清楚得很。
少不得两姐弟坐在一边,大的掰开肉包子一点一点的喂给小的吃。
孟世子在旁边看得得意,跟温宥娘道:“你瞧,肯定就跟夫人跟余卿小时候一样。当姐姐的会顾着弟弟。当年我阿姐也这般顾着我。”
温宥娘懒得听孟世子这些,只怒道:“快让他们去净手了!岚姐儿才抱了那灰团子,这会儿又一手灰的给他喂吃的!”可不是现代医疗发达,有各种疫苗可以打,这要一不小心吃灰吃坏了肚子,还不得大人心惊胆跳。
孟世子本说没什么,但一见温宥娘已经黑脸了,连忙先把岚姐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上,“走咯,净手去。”
在一边忙完了的冬梅就上前道:“夫人,我先带小郎君去换身衣裳,洗洗脸跟手了来。”
小坏蛋并不是多有口腹之欲的人,见自己姐姐被爹抱走了没得吃的了也没哭,只转身瞧着温宥娘,又打算下地了往人身上滚。
冬梅赶紧把人抱住了,往屋子里去,嘴里唠叨着道:“小郎君哟,可莫要打扰夫人算账。”
院子里又剩下温宥娘一个人继续在一边盘算前一季度各地的收入。
当初孟世子做出来的胭脂、蔻丹之类的,也不过两三年,即便是没泄密方,也有人买了东西来参详然后自己仿制成功,甚至在第四年末的时候进行了一次改良,比他们做的要更好。
因此这几年,这门生意虽占了便宜的好处还继续做着,但也慢慢地冷了下来,就几个月前温宥娘干脆停了这桩生意,在铺面里干脆摆上了别家的。反正也有其他生意担着,且信息网已经联得差不多了,也并不差那点子钱。何况那别家还是郑家……
孟世子再带着岚姐儿出来的时候,就跟温宥娘道:“半月前盛国公回京述职,却是没消息传来说几时回边关。”
“今日还没得到消息?”温宥娘闻言皱眉道。
孟世子把岚姐儿放在一边椅子上,拿了包子与她吃,也并未避讳着孩子,“按道理,到京中后七日盛国公就当是要启程回边关了才对。他是一军主帅,离不得边关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