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天外琴音,常思过仿若置身云海之巅,云卷云舒,蓝天无边,极尽天空壮阔之美,所有的烦恼忧心事,这一刻皆离他远去。
无忧无虑,仿佛回到小时候曾经呆过的姥姥家山村。
这个念头一起,听到了潺潺流水声,一副朦胧似曾相识的秋景,隔着一层水波纹一样的薄雾,看不真切,他儿时的印象,只剩不多的似是而非影像。
耳畔鸟语花香,满目红叶似火。
不知在山间小路沉醉多久,薄雾渐浓,直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常思过两眼茫然……我是谁?我在哪里?
突地一个激灵,常思过从那一丝缥缈勾人琴音中醒神,虽然还是置身一片虚幻云海蓝天之间,却不会再迷失其中,好生厉害的天外希音,差点就把他心底的秘密给暴露。
心中一想到老道那张欠扁的橘子皮老脸。
眼前风起云涌,云海掀起滔天大浪,在他眼中化作了滚滚拳意。
一拳虚影大如山峰,从云涛中化出,带着萧杀磅礴气势,对着他当头轰来,那毁天灭地的气势,逼得常思过惊恐狂退。
挨上这么大一拳,只怕会死得渣都不剩!
才退几步,便被什么无形之物给阻挡后路,凭他怎么挣扎都退不了。
“嗷……”
常思过怒吼一声身上光华大冒,既然退避不能,那便硬接。
他不是束手待毙的性子,也挥拳全力对天打去。
即使蚍蜉撼树,也要试一试!
那虚幻如山的拳影穿过他的拳头,嘭一声打在他身上,荡漾的火盾土盾双重叠盾立灭,常思过如遭雷击,呆立在当场,无数拳意随着这绝大气魄一拳,打入他身体,直指灵魂深处。
脑海中的“咫尺谱”三个光字,轰然粉碎成四散漫天光点。
光点细如粉尘,飘荡空中,久久没有落下的势头。
青玄居最高的阁楼顶层,端坐古琴前,勾弦轻弹的白色长裙绝美女子,突地毫无征兆往后仰飞起,在空中便一口鲜血吐出,秀发飞舞,脸色瞬间比衣服还白。
侧后伺立的一位老嬷嬷赶紧一挥手,轻柔接住女子。
一探女子腕脉,顿时勃然大怒:“不识抬举的小子,竟敢暗算我家小姐。”
花园下方的各处细微动静,皆在她的灵识笼罩中。
花树下一个黑小子的突然挥拳异动,老嬷嬷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女子一把拉住老嬷嬷,微微摇头,蹙眉苦笑:“是沐云的不对在先,那人有些古怪,还是不要招惹。”见老嬷嬷仍然怒气未消,便不去管她。
稍稍平复气血,女子站起身,长裙拖地,缓步走动。
“这十余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能够闻琴音悟出拳法的……体修,以往,或是有所感悟突破小瓶颈,或是对音律产生共鸣,使得法术有提升,这位……难道是我要寻觅的知音?”
老嬷嬷脸现些许不屑,低声道:“那就一不懂音律的武夫!”
女子嗔了出言不逊的老嬷嬷一眼,对外面道:“我要更衣,颜色嘛……要富贵气一些。”
用丰富的颜色遮掩她脸上的病容伤势。
“是,小姐。”
门外有两个女子同时应声,有极细微的脚步走动声。
“庄嬷嬷,还是老规矩,麻烦你去请些闻琴音而有触动的年轻修士,到焚琴阁去,我与他们见一见。”女子飘然出门,又加一句,“该请的客人,可别忘了。”
老嬷嬷只得默默一礼,遵命行事。
小姐玲珑心窍,她哪敢违逆。
园子里因常思过突然一声大吼,然后琴音断绝,起了好一阵骚动。
黄天颇有些遗憾,他沉浸琴音韵律中,刚刚有所感触,便被打断,这份不上不下的不爽,令他有些火大,到底是哪个家伙敢冒大不韪,惊扰沐云仙子抚琴?
见花树下一个个身影往东头涌去,他便跟着掠去。
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敢犯众怒?若是惹得沐云仙子不高兴,今儿的见面泡汤,打死那个狂徒的心都有了。
太衍峰,后山悬崖一座竹庐内。
一个戴着青色八卦冠的穿素色道袍年轻人,缓缓收回观看掌心的目光,他掌心上显示的正是青玄阁园子内景象,画面定格在闭目沉思的那张面无表情的黑脸上。
随着年轻道人目光离开,掌心影像干涸消失。
“又是那小子,莫不是哪个老家伙暗中培养的传人?好生古怪的一拳……几个当中,以前谁是用拳的,让老夫好生想想啊……”
年轻道人喃喃自语,掐指默算。
刚才就是冥冥中惊动了他,才吸引他的注意。
随着他的手指缓缓掐动,悬崖下方云雾翻滚,有电闪雷鸣异象出现。
片刻后,年轻道人停止推演,那小家伙被人动过手脚,篡改了命格,还不止一次,命数被改得乱七八糟,手法粗鄙不堪,落在他这个行家眼里处处是破绽。
可就是因破绽太多,让他有些无从下手,若是强行推算,必定会惊动幕后之人。
“嘿,有点意思啊。”
……
常思过花了一些时间,观摩“咫尺谱”光点聚拢、演化的那一拳结束,缓缓睁开眼睛,环视众多怒眉怒目,他仍然是毫无表情,沉默以对,内心还沉浸在那一拳的绝大气魄中。
他有感觉,等他能领悟那一拳的精髓,他的实力又将提升一个台阶。
大开眼界啊!
这世上还有如此威猛拳技。
以力破法,拳头大如山峰时候,他不知还有什么法术能挡一拳打的?
“小子,你够嚣张啊,今儿不给个交代,你休想走出牛头岭坊市十里之外。”
有人怒道,要不是此地有规矩约束,早就动手挥以老拳,在场的哪个不是宗门修士,或者大世家修士?即使有几个散修,也是实力不凡之辈。
做下错事,还敢如此横眉冷对瞧不起人!
“就是,区区不息境,忒也猖狂!”
“小子,你是哪家宗门修士?有胆便报上名来?”
有人见过常思过,当时以为是黄天的跟班,此时来看显然不是。
黄天还干不出这等破坏大家兴致的恶事来。
常思过扫见人群外黄天在对他狂使眼色,看着一张张愤怒得要生吞活剥他的面孔,他虽然不知是哪里出了差池,也明白他犯了众怒。
真是莫名其妙!
他是那样子的人吗?
常思过眼前没来由的浮现陆疯子、元阔跋扈高调的做事态度,心境还受那霸道绝伦一拳的影响,鬼使神差,说出一句非常耳熟欠扁的话来。
“我辈霸气无敌宗修士行事,还须向尔等解释?”
顺溜地说完,才惊觉不妥。
这不是没事找刺激吗?
他这是中邪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他一贯的低调跑哪旮沓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