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中枯瘦纤弱身影咳得摇摇欲坠,随时会倒下。
常思过已经闪身到了苍老妇人的身前,蹲下去,手中出现一个普通白瓷碗,里面装着从珠子空间水缸内舀的半碗清水,碗中盛着的清水被他运功变得温热。
他左手掌心则出现一颗以前剩余的二阶益元丹。
拿三阶丹药,他担心老妇人弱不禁风的身体经受不住药力冲击。
他接触的几个霸气无敌宗修士,除了陆疯子不怎么靠谱,其他的像元阔、陈奎,以及前倨后恭的谷梁拓,都对他给予了师兄的尊重和照应,给他留下很好的印象。
宗门师兄弟就应当如此。
目前他还没有到达霸气无敌宗,对这个以霸气闻名的宗门,心底有了很大认同。
在此地遇见一个自称霸气无敌宗的老妇人,他能视而不救吗?
亲疏有别,内外有分。
他必须倾尽全力进行援手救治。
老妇人身上罩着一套宽松破旧肮脏得起污垢的旧白袍,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破布,似乎是不愿此时的丑陋给人看去,骷髅一样的额头、手掌骨令人触目惊心。
咳嗽一阵,老妇人凹陷进眼眶中几乎干瘪的浑浊老眼,略略抬起,眼皮上挤出枯树皮一样的皱纹,瞥一眼蹲在面前的陌生修士,没有伸手去接瓷碗和能救命的丹药。
刚才这阵咳嗽,似乎耗去她太多精力。
老妇人喉咙里传出几声嘶哑不成调的微弱声音。
常思过明白对方意思,不愧是曾经的高阶修士,自有骨子里的骄傲。
即便是将死,也不肯接受莫名其妙的施舍!
他凑近点低声道:“在下霸气无敌宗贰字看门人,常思过,你且先用些清水和丹药,歇息一阵,养养精神,尔后咱们再聊。”
老妇人听得如此说,眸中露出一丝微弱亮光,这才缓缓伸出看不出皮肤颜色的黝黑枯手,接了送到嘴边的丹药,用极慢速度掀开蒙面布一角,把丹药纳入口中,又颤颤巍巍扶住凑近的水碗,半响才喝了两口。
常思过感受到手中瓷碗传出的些许推力,便收回手,把碗放在老妇人身前地面,站起来,走去一边侧转身,耐心等待老妇人消化药力。
过了约十数息,老妇人突然再次剧烈咳嗽,嚼碎的丹药大部分吐了出来,碍事的蒙面布上被濡湿大半。
常思过心头一沉,闪身上前,扶住差点摔倒的老妇人肩头。
触手处就像是一块冷硬的骨头。
好一阵,老妇人才平息下来,发出微弱声音:“我不成了,如果你能逃出去,麻烦你……把我的须弥袋……带回宗门。”
老妇人从袖口抖出一个同样肮脏的须弥袋。
她已经没有精力盘问所托之人的详细来历,原本她叫住对方,便是想着要陨落了,把须弥袋托付给人,万一有希望送出去呢?
常思过接了袋子,陷入沉思中。
要眼睁睁看着这位霸气无敌宗前辈同门死在这里吗?
“胡不言……那老东西误我……嗬嗬,苦修七百余年又……若何?”
老妇人悲怆、不甘的声音就像游丝,越发的低不可闻,又揪心。
常思过终于下定决心,俯身低声道:“前辈,我送你去一处安全地方,能不能活命,得看天意如何?你别抗拒。”
随即意念一动,把神识几乎陷入昏迷的老妇人收进珠子空间。
他不能见死不救啊,修行路上,有些底限他一直谨守。
珠子空间的秘密暴露给老妇人,也是迫不得已。
反手间,把珠子空间内一直留着没机会处理的那具枯瘦老者尸体,给抛到老妇人离开的地面,就当是一人换一人?
他是通过兽狱残殿广场学来的规矩。
管它有用没用,试一试不麻烦。
尸体才落地,便以肉眼可见速度腐朽,连同衣袍,只十数息便彻底消失。
又静待片刻,没有察觉阴魂巨兽对他发出警告之类。
常思过这才放下心,把装清水的瓷碗,送进珠子空间老妇人身前,又在老人身边留了他身上最后剩下的三颗益元丹,能不能活命,只能看老妇人自己,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他如果不施以援手,老妇人即使现在不死,绝对熬不过下一次的阴风蚀骨。
七百年苦修,得有什么修为?
常思过心底还有一丝救下老妇人这个自己人,作为防备蒙老的小心思。
他与蒙老修为相差肯定是很远,万一通过水潭喷发逃出外界,蒙老一旦恢复部分实力,要对他发难,他救了老妇人,救人等于救己,也能多一份保命的希望。
这世上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和人性。
未雨绸缪,算是有备无患吧。
缓缓在雾气中行走,越走越远,常思过也越走越是心惊。
这得多大的阴魂兽,才能有这般大的腹内空间?
听黄天说过阴火山脉的阴魂,个头大都只有海碗大小,半透明状,没甚固定形态,中间一点绿幽幽鬼火,是阴魂的能量核心,很容易便能击杀,当然只是把阴魂击溃成阴风,过不多久,阴魂又从阴风中生出。
阴魂这东西,不是真正的鬼魂,也不算妖物,在阴风中极难真正灭杀。
黄天也说不清楚,重山域内为甚有如此规模的阴风存在?
常思过回首,见身后来处消失在灰蒙蒙雾气中,便不再前行,免得迷失回去的方向就麻烦了,花了一些时间,慢慢地寻觅着返回水潭附近。
见到水潭那处有十多修士分做几堆,有人在大声争吵,还能听到黄天的吵架声,便往那边走。
也有好些个修士,散开了往远处雾气中打坐的修士面前凑,显然是在打听此地情况。
见到常思过走近,好些人按着剑柄露出戒备神情。
有人则主动笑脸相迎打招呼,比如那个圆脸修士,常思过微微点头回应。
黄天带着三人走出,见到常思过询问的眼神,哈哈一笑,瞥一眼往后退去的几人,低声道:“那小人趁我落单,在两人的掩护下对我偷袭,剑刚刚刺到我后心,便唰一下,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另外两个家伙吓得够呛,哼哼,还想与我理论,我呸,什么玩意儿。”
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套法袍,即使此地禁法,也能护他周全,不会被人轻易用剑从背后偷袭刺杀,否则他也不敢弄险。
常思过没有过问具体细节,有心算无心,不知此地规矩的人绝对吃大亏,笑道:“恶有恶报,如此甚好。”
其实在其他人眼中,他更是个地地道道的恶人,长相便极有压迫感。
只没人敢言说出口,担心惹出不必要的祸事。
黄天费了一番心思,利用此地规则把恩将仇报的小人送走,心情顿时舒畅,他本就是外向性子,喜好交朋友,便把三个认识的朋友介绍给常思过。
那三人刻意放低身姿攀谈。
常思过不咸不淡应付几句,便找借口,告辞回到蒙老身边。
他不想与其他人在此地有太深的交往,若是有了感情,到时真要逃离,是一份难以舍弃的羁绊,还不如一开始便冷淡以对,不产生交集。
蒙老已经说得再明显不过,只带他们两人逃出去。
多了,肯定是累赘!
这一圈转了约半个时辰,此时再见到闭目打坐的蒙老,常思过发现蒙老枯瘦如柴的脸庞上,多了一丝红润,不再是面如槁枯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