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祁青远还是一头雾水,他没说什么啊。
怀安公主低头拨弄着手腕上的翡翠碧玉钏,好半天才嚯地抬起头,灼灼的目光直逼祁青远,睥睨道:“本公主脾气就有这么大,你要是喜欢温顺乖巧的,就去找你的新柳杨柳。”
谁?祁青远一时半会儿都没想起新柳杨柳是谁,在脑子里搜索了好半响才想起这两个柳是谁。
两年前,祁高格曾打算为祁青远娶明德侯府的六小姐为妻,在某次召见他后,特意赏给他两个通房丫头,就是这两个柳。
可祁青远一来留在国公府的时间少,二来并没有三妻四妾的想法,他自己是庶出,他和他姨娘所受的苦,他岂会施加在别人身上。
所以直接把人交给了于嬷嬷,两年过去了,祁青远别说知不知道两个柳是不是温顺乖巧,今日若不是怀安公主提起,祁青远都不记得还有这两个人。
想起之前怀安公主别扭委屈的样子,祁青远恍然大悟,轻笑出声,戏谑道:“原来殿下不是不高兴,是吃醋了啊。”
怀安公主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祁青远说破,羞得满脸通红,抓起手边的抱枕就砸向祁青远,刚好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公主府门口,怀安公主咻地下了马车,带上自己的侍女,气鼓鼓地回了满穗园(小祁两夫妻住的院子)。
祁青远无奈的摇摇头,跟着下了马车,倒也不急着去哄她,召来于嬷嬷问了几句,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
怀安公主作为祁青远的妻子,日后祁青远的衣食住行自然是她打理,于嬷嬷抱着讨好主母的心态,把这些年来旷心斋的日常账册,主动交给怀安公主过目。
怀安公主对管家之事一知半解,一来后宫自有一套规矩,跟在陈皇后身边学的也不是管家的本事,二来她的身份在那里,陈皇后给她配了好几个能干忠心的嬷嬷,有她们帮衬,一个公主府肯定能管下来。
可于嬷嬷是祁青远的乳娘,她把这些年旷心斋造的册子,一本正经的交给怀安公主,怀安公主也不好拂了于嬷嬷的面子。
而且她还“受着伤”,只能躺在床上,无聊之下就翻看起来,这一看,就看了不同,荷雨梨雨身为祁青远的大丫头,一个月也才一两银子呢,两个柳干着二等丫鬟的事儿,却领了二两银子。
怀安公主问了,于嬷嬷也不好不答,支支吾吾的道出了两个柳的通房身份,于嬷嬷当然也隐晦的表示了,祁青远没有收用过两个柳,可怀安公主心里还是不舒坦啊。
“大少爷,奶娘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于嬷嬷一脸内疚的道,怀安公主自知道了两个柳的身份,就没了笑颜,现在更是气冲冲的一个人走了,于嬷嬷自然担忧。
祁青远摆摆手,安抚道:“没有的事儿,奶娘不必忧心,殿下那里,我会与她好好说的,您先带翠妞她们下去安顿,其余的事儿,您不必操心。”
于奶娘自是听从祁青远的安排,祁青远又召来力行吩咐了几句,才回了满穗园。
第96章 你,我
怀安公主又羞又气的回了满穗园,把身边伺候的侍女唬得大气都不敢出,还是曲嬷嬷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殿下还在因为新柳杨柳的事儿生气?”
“奶娘!”怀安公主娇嗔一声,可不好意思把祁青远逗弄她的话说出来,坐在软榻上,抓过手边的靠枕,发泄似的使劲儿捏了两把。
曲嬷嬷接过紫鱼手中的茶,递到怀安公主面前,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道:“殿下不相信于嬷嬷,还不相信奶娘么,奶娘仔细瞧过了,那两个丫头的确都是完璧之身,殿下可不要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坏了和驸马的感情。”
怀安公主当然知道祁青远和那两个丫鬟没发生什么,从祁青远在马车上的表现来看,估计都不记得那两个柳长什么样了,她气冲冲的丢下祁青远,一是因为祁青远的戏谑之语,二则是心里隐隐的担忧,现在是没什么,那以后呢。
祁青远尚的是公主,按理来说,是没有纳妾资格的,可到底是男权社会,没有妾室还有通房,就算连通房也没有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外室,更何况男人在外边,难免有应酬,帝都的风月场所可不少。
她的父皇有无数妃嫔,她的几个皇兄侧妃、侍妾都不少,连陈家的几个表兄也有通房妾室,她以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轮到自己,问题就来了。
吃醋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怀安公主还是个又小气又记仇的女人,一想到祁青远以后难免会沾惹上那些莺莺燕燕的野花野草,怀安公主就不舒坦。
曲嬷嬷见怀安公主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切齿的样子,心里就打鼓,想着怀安公主和祁青远都还没用晚膳,忙道:“时辰也不早了,奶娘让人把膳传进来好不好。”
怀安公主摸了摸扁扁的肚皮,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正生着祁青远的气呢,自然还记得祁青远的青菜豆腐。
祁青远一踏进内室,刚好听到怀安公主叮嘱曲嬷嬷不要忘了他的青菜豆腐,无奈的摸了摸鼻子,祁青远慢慢踱着步子走到怀安公主身前,含着笑道:“小醋桶,为夫可就跟那青菜豆腐一般,又清又白呀。”
怀安公主听祁青远唤她小醋桶,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恨不得把祁青远笑盈盈的脸抓花,可她刚蹦起身呢,就被祁青远抱了个满怀。
祁青远一手扣住怀安公主的腰,一手按住怀安公主乱动的双手,紧紧的把人圈在怀里,哄道:“我不喜欢新柳,也不喜欢杨柳,只喜欢你一个,好不好。”
怀安公主听到甜言蜜语,勉勉强强不再挣扎,倚在祁青远怀里,好半天才扬起头,嗡声道:“真的?只喜欢我一个?”灵动的眸子里布满了怀疑。
“真的。”祁青远看到了怀安公主眼里的犹疑,伸手把她的眼盖住,似乎这样她的犹豫、怀疑就都没有了。
眼前突然没了光亮,怀安公主自是不习惯,可被祁青园揽抱在怀里,却格外的安心,扯着他的腰带问道:“那以后呢。”
祁青远轻抚着怀安公主的背,坚定道:“以后也只喜欢你一个,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未来孩儿的母亲,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呸,什么未来孩儿,”怀安公主面上又多了一抹羞红,拉下祁青远的手,紧紧的握住,止不住的雀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只有我一个。”
“嗯,只要你一个。”祁青远毫不犹豫的点头,又把之前向力行下的命令说了出来:“新柳杨柳是祁国公赐给我的,但我对她们并没有想法,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把府里适龄未婚的男女都列出来,若是有看对眼的,就为他们做媒。”
女人是很好哄的,特别是在一个又会说甜言蜜语,又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男人面前,怀安公主眼里现在全是璀璨的星光。
小两口含情脉脉的相拥,把一屋子伺候的人都忘到了千里万里外,要不是曲嬷嬷领着两个传膳的丫鬟进来,两人不知道要抱到什么时候。
“传,传膳。”怀安公主听到曲嬷嬷的咳嗽声,才红着脸从祁青远怀里挣出来,低头整了整衣裙,推着祁青远坐到饭桌上。
祁青远见一屋子丫鬟都红着脸不敢看他,也有些讪讪的,端起一碗白饭,就埋头吃了起来,可吃了没两口,就察觉到怀安公主的视线紧紧锁着他“怎么了?”祁青远抬起头,见怀安公主似乎都没动筷子,似喜还忧的模样。
怀安公主嚅了嚅唇,摇摇头又点点头,挣扎好半晌终是脱口而出道:“男人的话岂能尽信,更遑论是甜言蜜语。”
祁青远一愣,见小公主一脸纠结的样子煞是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就说怎么今天小公主这么好哄了,敢情是一时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现在又反应过来了。
怀安公主见祁青远竟然不反驳她的话,不肯给她吃定心丸,一挑眉正要说什么,却被祁青远抢了白:“先用膳,等会儿我们慢慢谈,好不好。”
说完又瞟了瞟身边伺候的宫人,示意她稍安勿躁。
怀安公主定了定心神,知道自己失态了,她一边欢喜于祁青远只要她一人的承诺,却又隐隐忧心祁青远的话到底能有几分真,能真多久?
她不知道其他的夫妻是怎么生活的,在她的印象中只有无数的女人争夺他父皇的宠爱,坤宁宫一年到头清冷孤寂,父皇只有在初一十五才会去看母后,若不是有了她和七弟,陈皇后不知道有多孤单。
而她在公主中排行第四,前面三个姐姐都已出嫁,虽然没有听说三个姐夫纳妾室,但几个姐夫身边的通房可是没断过!
连戏本子上都说了,男人最是喜新厌旧,那祁青远,会不会也是这种人?怀安公主咬着银筷,思绪飘得老远。
两人各怀心思的用了晚膳,祁青远依旧不要人伺候,自己抱着睡衣,进了内间,等他梳洗完毕出来,见怀安公主竟也收拾好了,连伺候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怀安公主背对着祁青远,伫立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祁青远走到她身后,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轻轻的摩擦。
“唔,痒。”怀安公主娇哼一声,把祁青远作怪的头推开,嗔怪道:“你还没回答本宫刚才的话呢。”
祁青远把下巴搭在怀安公主的香肩上,半眯着眼睛道:“母后说的自是有理,男人的甜言蜜语是不能相信。”
怀安公主期盼的定心丸没吃到,反而听到连祁青远自己也这么说,心里一阵阵失落,只觉得心尖上盘旋了一只蜜蜂,蜇得她又痒又疼。
使劲儿的想掰开祁青远环在她腰上的手,岂知力气不如人,掰了老半天还是没挣脱出去,怀安公主铁青着脸,玉足一跺,顺利的脱身。
祁青远吃痛,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活该,也顾不上又遭了殃的脚,连忙拉住要炸毛的小公主,见她挑了眉就要发作,委委屈屈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男人的甜言蜜语不可信,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
怀安公主的心被祁青远拉扯得忽上忽下,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跌跌撞撞,心脏收缩个不停,好半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微眯着眼哼道:“你诚心戏弄本宫不成。”
祁青远掂了掂脚,叫苦不迭,他可没想戏弄小公主,只是整个人埋首在她脖颈间,小公主细滑如玉的肌肤,还有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让他有些失神,才没把话说完,忙想解释:“为夫岂敢……”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怀安公主不耐烦的打断:“本宫再问你一次,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祁青远见怀安公主抿着唇,极为认真的模样,忙不迭点头,表衷心道:“青远所言句句肺腑,我们的家有你有我就够了,容不下其他人了。”
怀安公主仔细打量了一脸真诚的祁青远,到底有些质疑,凶凶地道:“你若是骗了本宫,本宫饶不了你。”
祁青远看着起了戒心的怀安公主叹了口气,他虽然不知道怀安公主的想法,但他明白这个社会对男人有多纵容,有多包容。
她虽然身份高贵,但身为女子,本身就有诸多限制,为了消除夫妻间的隔膜,祁青远直言道:“殿下知道我是庶子,也多多少少知道我姨娘的事,今日在国公府殿下也看到了,父子相斗,兄弟相争,我早已厌倦了这些,不然也不会心心念念的分出来,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安慰幸福的家而已。”
祁青远这番话说得极为恳切,入情入理,又难得不是甜言蜜语,怀安公主终是被打动了,面色柔和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祁青远忙打折上棍道:“当然,有你有我,也还差了点,若是还有三四五个孩子,就更完美了。”
怀安公主被祁青远一张嘴就是三四五个孩子,唬了一跳,连舌头都有些捋不直,结结巴巴道:“三,三四,三四五个?”
祁青远郑重地点点头,“任务繁重,所以从现在就开始努力吧。”说完就上前两步抱起怀安公主,火急火燎的直奔紫檀木大床。
第97章 大赦
祁青远早起打了一套五禽戏,又到书房处理了一些琐事,才慢悠悠的回满穗园看他家小公主起床没有。
本来今日是怀安公主回门的日子,不过因敬茶一事,皇后娘娘体贴的把回门的日子定在了七日后,刚好神机营批给祁青远的婚假也是七天,倒是正好。
祁青远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带怀安公主到庄子上去玩儿几天,虽然古代没有度蜜月一说,但他好不容易有七天的空闲时间,不好好利用一番,实在可惜。
可转念又想到怀安公主现在是“伤患”呢,至少在外人看来怀安公主在祁国公府受了伤,陈皇后才会在震怒之下,褫夺赵氏的诰命。
在这个当口到庄子上去度蜜月,难免招人口舌,要知道祁国公府先是惊茶一事,后又突然的分了家,震惊了不少人,帝都人的目光都还聚焦在国公府和公主府上。
祁青远不免觉得有些可惜,这点可惜被怀安公主看在眼里,扫了扫周围伺候的人,不明所以道:“怎么了,大清早的有人招惹驸马爷了。”
曲嬷嬷等人一脸无辜,眼睛都往那盘白面馒头上睃,怀安公主哼了哼,不留痕迹的把自己面前的那盘翡翠蜜卷,往祁青远面前推了推。
祁青远含着笑看着怀安公主的小动作,摇摇头示意他已经饱了,他并不想怀安公主也跟着可惜,放了筷子,擦擦嘴问道:“殿下今日打算做些什么。”
怀安公主也用好了膳,她比祁青远起得晚些,但也模模糊糊知道祁青远已经先用过早膳了,现在只是陪着她随意用些而已。
她昨日已经从于嬷嬷口中,知道了祁青远的生活规律,早起先打一套拳,才洗漱用膳,本来怀安公主是想配合他的起床时间,但昨夜祁青远一阵折腾,早上到底起晚了。
挥手叫丫鬟们把碗碟撤下去,怀安公主围着榻前的屏风转了好几个圈才答道:“我的嫁妆还有许多都压在箱子里没铺开,成婚时各府送的贺礼也要整理整理,还有府里的管事曲嬷嬷说也得见见,事儿多着呢。”
“噢,”祁青远随意的点点头,见怀安公主一副当家夫人的模样,眼里蕴满了柔情,盯着那架楠木镶嵌贝四条屏看了好几眼,也没瞧出个花样来,问道:“这也是殿下的陪嫁吧,殿下很喜欢?”
“这是从母后的库房里淘出来的,很漂亮。”怀安公主微微颔首,又道:“我只是想着父皇的万寿节快到了,该献什么礼给父皇好。”
祁青远沉吟片刻道:“现在是十一月,离圣上的万寿还有两个多月,我们不必着急,若是京里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可以派人去外地寻,圣上五十大寿,可含糊不得。”
“唔,”怀安点点头,不知又想到什么了,眼珠子一转,娇声道:“也不必特意遣人去外地寻,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可不得数落你。”
祁青远双眼微瞪,哼哼唧唧:“我可不是阿谀奉承,这不是想着第一次给老丈人送礼,不能落了你的面子不是么。”
怀安公主听祁青远唤武顺帝老丈人,不由得娇笑出声,头上的发钗一颤一颤的,晃得祁青远眼睛都花了,才嗔道:“本宫刚才不是说了么,成亲时各府送了不少礼,堆了好几间库房,等会儿派人整理出来,看看有些什么好东西。”
祁青远见小公主一脸揶揄的表情,就差没直接说他笨了,也是,当朝唯一的嫡公主成亲,帝都的达官贵人们岂能少了礼,府里的库房都快堆满了,还怕找不出一两件合心意的么。
祁青远张了张嘴,悻悻道:“成,那这事儿我可就不管了,殿下自己看着办吧。”
怀安公主哧哧一笑,想着也不能伤了祁青远那一颗争做好女婿的心,翘起她的兰花指亲昵的点了点祁青远的头,把话岔开,“父皇五十大寿动静的确不小,不仅要加开恩科,还有特赦下去,各国的使臣也会来朝祝寿。”
“噢,还会有特赦?”祁青远精神一震,加开恩科的旨意两个月前就已经下来了,这个祁青远是知道的,因为这次下场的不仅有伍昊、夏信鸿,还有陈东行、骆志等人。
虽然当年陈东行与骆家的大少爷赌马输了,错过了一次科考机会,但在去年的科考中,骆志并没有金榜题目,所以又与陈东行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陈家和陈东行一直都憋着这口气呢,祁青远自然关心,但特赦的消息却没有留意到,忙问道:“特赦名单可出来了?”
怀安公主摇摇头,一脸迷茫的样子,“这个本宫可不清楚,不过想必也快了吧,恩旨是在父皇万寿那几日下达到州县,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些日子。”
祁青远暗道,可不就是嘛,兴奋得抱起怀安公主就是一阵猛亲,不住的道:“小公主,你可真是个可心人儿。”
怀安公主被祁青远的突然袭击,懵得手足无措,好半天才羞答答地嗔道:“大白天呢,发什么疯。”
祁青远心里高兴啊,他对于耿的事一直怀愧在心,好几年过去了,关于于耿的消息只知道只言片语,现在好不容易圣上五十大寿有特赦,他一定要把于夫人和于耿他外祖父的名字加到特赦名单上去。
司法刑狱由刑部主掌,而恩赦名单又是由礼部审定,想办妥于耿的事儿,就得疏通这两个衙门,刑部他可以找右侍郎钱大人帮忙,他与钱大人有一番交情,还要多亏祁高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