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一番都弄完了,孩子也消停了方才敢开口,问:“大人,孩子的病是如何了?”
老御医斟酌了半晌,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道:“这病情不妙。”
意料之中的答复,方沉碧身子不稳,微微踉跄了一步,在差点撞上桌角的时候被裴非的手臂一揽,只管是撞到裴非的手臂上,而手臂却是直直撞到了桌角。
裴非疼的一蹙眉,开口道:“大人不必疑虑,请如实相告吧。”
老御医深深叹一口气道:“这娃娃的病怕是不见得好得了了,这种病本就十分少见,从前我也是只见太医院里的医册上有记载过,先帝早期就是有一位公主早年夭折于一个怪病,高热不退,烂疮,口鼻流血,颈处肿大,不能食,不能语,有时病发严重之时,整个背部的皮肉下面都是血块。到最后,公主已是盲聋,死时甚惨。”
方沉碧越听心越冷,越听心越虚,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病,可听起来非常可怕,似乎眼前这个虚弱的孩子正迈向一个无底的深渊一样,拉都拉不回的。
“那,那,这是什么病,不知,大人可否告知?”方沉碧强作坚强,已经是没办法把一句话利落的说出口。
老御医看了看蒋璟熙,再看看方沉碧,看出孩子倒是模样像她很多便知关系,道:“我约莫,孩子得的是血症。”
“血症?”裴非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不禁非常纳罕起来,又问:“劳烦大人再解释一下,这个病还从没听说过。”
老御医自然是有问必答,毕竟,裴非的姐姐在后宫的势力不可小视,又是当朝的宠妃,讨好眼前的裴公子,也便是讨好了后宫的宠妃,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公子尽管放心,平素娘娘在宫中并不少照顾老臣,且不说别的,单说这一点,公子交代的事宜,我必是事必躬亲,尽力而为。只是这血症实在是罕有又难治的,若不是当初在太医院重抄医册怕是我也不曾知晓这么一回事儿。可是即便知晓了这小公子与早夭的公主病症一般,也实在是无把握一定医得好孩子,毕竟,当初公主在宫中全是御医亲诊又使尽宫中最好药材,多番悉心照顾医治都未曾治好公主,可见这病症毒辣非同一般。即便是拼尽我全力,也未必一定会救得回孩子。”
说罢老御医抬眼看了一眼床上依旧眼泪汪汪的蒋璟熙,摇摇头,道:“虽无把握,但我会尽力医治孩子,只是能不能好得了就是另说,结果可就要凭天意了,咱们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说罢,老御医寻思了半晌,抬了头又问道:“瞧孩子的病似乎也不如先帝的公主发的那么急,看样子似乎也是拖了好一段时候了,只是不知家族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也得过此病?是染病或者是祖辈儿上传下来的病症再或者是坐胎儿时候本身就没坐好?这个都有可能。到底是为了啥得的病,发的这么严重,说到底也跑不了这几个原因,只是让我较真儿去定个说法,我没法说。令就是我也是实话实说,小公子的这个毛病我并无把握一定治得了。”
方沉碧听了这一句话当真是晴天里霹雳,着实让她心口重重的挨了一下子,那不是尖锐的刀子捅进去,不是那种细碎婉转的疼,而是好像是天兵天将手里提的大锤狠狠砸在她心尖儿上,是那种钝钝的,扎扎实实的疼。疼的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依然在胸膛里给砸碾的成了肉糜,疼痛顺着脉络延伸到身体各处,像是触了电那么快,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脚下发软了。
“大人,求你帮帮我。”方沉碧苍白一张清艳绝色的脸,一双细瘦的双手紧紧抓住老御医的袖子,一点不敢放松,好似孩子的命就全拴在这老人的身上了,她一松手,蒋璟熙也就立马跟着魂飞魄散了一般。
裴非饶是再冷血冷情,但见了眼前那个孤冷的女子此时此刻的神色却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无助可怜,又本是为人父母,不免让他想到那年自己的一个孩子就死在自己怀里的光景。
若说情爱伤人,刻骨铭心,也万万不抵这骨肉生死分离之痛吧。
马婆子闻言早是哭得泪人儿一样,忙跟着道:“这也不是到底怎么了,造了啥孽了,好端端的一个家里出了两个这样的事儿,这要是小少爷出了什么闪失,可让我们沉碧怎么活啊。”
马婆子哽咽忍着不敢大哭,又怕吓坏了孩子,可却是难受的的要死要活,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办才好。四年前方沉碧难产,险些丢了这一条命才生下蒋璟熙这个宝贝疙瘩,眼瞧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若是真的就得了这个不治之症,怕是不止方沉碧要跟着去了,蒋家指不定也要跟着垮了大半下去了。
方沉碧的脸丝毫没有一点血色,白皙的皮肤下面细细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可见,她太瘦了,瘦的只剩下一身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包着一把骨头,看似就好像一阵风吹过就会被带走那么柔弱。
“求你。”未语泪先流,此时此刻的方沉碧不见哭声,却已早是满脸泪水。
扯着老御医袖子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只是越攥越紧,仿佛是一根儿救命稻草那样,死也不肯松手。
马婆子蹭着来到窗前,作揖朝老御医叩过去,边哭边道:“二十几年前,府上也是出了这样一位少爷,本是跟我们府上的三少同胞而出,可偏偏没出月科里就害了这样的毛病,当初也是如此症状,高烧不退,浑身上下烂出那些血窟窿,淌着黄脓水每天得换几套小衣服。到后来烧到抽搐不止,连眼睛都抽斜了,刚出了满月就去了。
不过两一个孪生的弟弟就不同,身子骨虽说不够壮实可还是活了下来,如果我们小少爷若是如此,怎么也要求您给他一条生路,孩子还这么小,我们沉碧也不能再生了,就这么一个宝贝,要是连你也帮不了他,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听闻马婆子这一番话,倒是最震惊的人是裴非,他猛地扭过脸来盯着双眼通红的方沉碧,心底里那种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怜惜和感同身受的感情几欲把他淹没了,内心里的一股子怜惜之情越发浓烈,原来疼,也可以这么感同身受?
裴非伸出手,想要扶住方沉碧摇摇欲坠的身子,可手伸到半路,梗住了,扶还是不扶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才好。
方沉碧也是一惊,她如何也想不到原来蒋悦然的双生兄弟竟是这么死的,再想到自己儿子的一番遭遇,难免会怕这病是遗传下来的,如今轮到蒋璟熙头上,只怕会凶多吉少。
见方沉碧这一番模样,老御医也是于心不忍,想了想,他道:“敢问那月科里去的孩子是这位小公子的何人?”
马婆子闻言,张嘴便道:“是我们璟熙的亲叔叔,也是他父亲的同胞兄弟。”
裴非闻言,便又是一惊,之前分明知晓方沉碧是蒋府大公子蒋煦的亲子,可蒋煦虽是蒋悦然的一母所出可并非蒋悦然的孪生兄弟,方才那马婆子明明亲口说是蒋璟熙生父的孪生兄弟,难道蒋煦也是双生不成?可一直以来,他得到的消息里怎么从未提及过蒋煦还有孪生兄弟?
倒只是听探子说,蒋府上便只有蒋悦然为双生子,当年也的确死了其中一个大的,也正是因为稀缺的双生,又是孱弱存活的一个,所以他才至生下就遍得府上老太和蒋茽的极宠。裴非一时间觉得奇怪无比,另一面又觉得心里那股子不安份的想法又被自己压制下去,便断了念头,应该不会出那么苟且又不可思议的事儿吧。
他便不再多想,只是看方沉碧的眼神又深了几分,心头的情愫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也就是这样一个瞬间,裴非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不一样了,想要,很想要一个东西,急迫的想要,可内心却又是抵触,拉拉扯扯之间,倒是把自己折磨的够呛,但却于事无补。
“若是说这样近的关系,怕是可能是传承下来的,哪怕是小公子的生父躲了过去,如今看来,小公子算是躲不过了。不管到最后能不能治愈,就现在来说,怕是也不好下手,这病来的凶险,我只能承诺夫人可放手一搏,至于结果如何,老天才能定夺。”
方沉碧闻言,身子一沉,往后倒退了两步,一双明滟美眸里满是晶晶泪水,她似乎极力再忍,哪怕一个松劲儿,眼眶里的泪水就决眶而出了。
“大人……”
裴非的手还是缓缓的伸向方沉碧,扶上她的腰,稳稳的揽住。一瞬间,方沉碧感知腰间有一只有力的手,好像是一段浮木,让她这个几欲溺毙在茫茫大海里的人一时间找到了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她就那么想也不想的就靠过去,牢牢抱住那一段浮木,一口接一口的喘着气,她想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那双温暖的手,拂过方沉碧的腰间,揽过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怀里,转而又扶上她的胳膊,只是没想到,另一只冰凉的细手竟也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的,甚至让他感到了略略有些生疼。
原来,所有人都需要被救赎,自愿或者不自愿,承认或者不承认。
直至老御医离开房间,方沉碧还沉浸在迷雾一般的迟钝当中,坚强如她者,也有这么一日,惶惶不知如何是好,没方向,没目标,什么也做不了。
“沉碧,沉碧……”马婆子满脸泪水,见老御医人都走了方沉碧还傻傻站在那发呆,心里不禁怕的要命,生怕她受了什么刺激,那就真的乱成一团了。
马婆子喊了方沉碧两声,可方沉碧没反应,好像给定住了一般。裴非蹙眉看了方沉碧一眼,转而朝马婆子挥挥手,环了手臂,扯方沉碧转过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跟我出去走走。”
方沉碧就那么木然的被裴非拉出门外,连蒋璟熙喊了一声“娘”都没有丝毫反应。
外面天光大好,门开的一瞬她本能的瞥了头调过眼去,裴非本就离的很近,恰逢方沉碧扭头,一刹那,似乎是方沉碧靠在了裴非颈间,肌肤相碰。
那是一抹暖意,温而润,从方沉碧脸颊一直蔓延下去,似乎也是极快的从那一处散开。可她太过贪恋这样的温度了,只有人的体温才是最暖心的。可她从前世到今生,能暖到她的,唯有蒋悦然一人的手,从小到大,始终不变。
可她又是如此了解,这双手也不过只是暂时的停留在她身边,迟早有一日,那温度会荡然无存,迟早。
她心神在谷底已是破城无数细块,再思及此,那些破碎的心绪也被碾碎成了尘,风一吹就散了。
方沉碧没有躲,至少在这一时刻,她不想躲,也没半分气力躲了。
阖上双眼,她只感到暖热的阳光之下,是身体深处传来的幽幽的冷意。坚强了那么久,她也终于承认,自己不过只是个女人而已,是女人,终究还是渴望停靠的堤岸。
她开始想蒋悦然,如此想念,他的蹙眉,他的笑,他的顽皮,他的认真,清晰到好似那些表情就刻在方沉碧的眼珠上,连闭上眼都清晰的要命。
可此时此刻,那个她最渴望最怀念的人却不在她身边,每一次他都不在,不是不愿在,而是连方沉碧这个失望于他的角色心里都清楚的很,怪不得他,连内心里不可消化掉的怨恨竟也找不到一个出口发泄,她痛苦,她崩溃,可她也无法怪罪于他,缺席原来也可以是无法被责怪的。
命运或许就是如此,三生石上没将他们彼此的名字刻在上面,便是再有情分也没法子,缘分总是不在。
下一刻,方沉碧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如忽地被抽走了魂魄,软而沉,她再也绷不住,只得松了一口气,歪歪的朝裴非靠了过去。累,如此之累。
而此时的裴非便是莫名情绪占了心头儿,是喜欢?是新鲜?是刺激?突出其来的这种满足感就像是一时间挤进门的一捧阳光,就这么毫无预兆不可抵抗的照亮了他内心里所有的角落,一寸一毫都没放过。
他内心里不禁惊诧的厉害,究竟是碰巧遇见这样一个女人,还是原来在自己不察觉的时候已经把这个女人放在心里了?
可惊诧之余,他心里却又是极度渴望这种感触,似乎小心翼翼的,生怕此时此刻相依相偎的光景霎时间就消失无踪。原来是真的喜欢了,仿佛自己回到了十七八岁思春的那个年纪,怎的每次一碰见这个冰冷而又柔弱的女子他便是忍不住的热血沸腾起来,一颗心在胸膛里跳动的如擂鼓,真怕方沉碧靠过来的时候能听见什么不妥。他感到满足,哪怕只有这么一刻半刻的旖旎柔情他也满足。
柳荷是一早就听说裴非招了宫里的一个御医过来给方沉碧的儿子瞧病的,她不担心那么多,心里不住说服自己切莫破了功,眼看着宫里还有裴非的姐姐做主,饶是裴非自己情不自禁,还有个说了算的板着他不能犯错。
可说来女人的心思也是其妙事儿,约莫就像半个大仙儿,不必捏掐,只能猜出些端倪和不对劲儿出来。柳荷也无法,只能暗暗跟自己较劲儿,啐骂自己不争气,小心思使得不是个地方。
让丫头给梳妆穿戴好了之后便出了门儿,还让厨房给孩子熬了点肉沫儿粥带着,想来在那天仙儿似的美人儿前总要给自己留几分主家母的风范出来。
可谁知柳荷方才走到方沉碧住的院子门口儿便见到这样一番景象,方沉碧苍白着一张脸,阖着眼毫无防及的靠在裴非的胸口,而裴非的脸上是她自跟在他身边这六年来从未见过的温柔疼惜的神情,她闭着眼,他满眼柔情似水的微微垂眼看着她,说是情真意切绝不为过。
一时间,柳荷觉得自己一颗心已经不知晓还跳不跳了,她不惊讶,她只是仿佛心口被一只纤细干枯的手紧紧薅住,掐得她根本上不来气。手里的食篮从胳膊划过手臂掉在地上,手臂上掠过阵阵尖锐的疼触。
“夫人……”柳荷身边的丫头小声喊她,柳荷仿佛生怕惊动什么一样,忙朝身后的丫头挥手,示意她不要多话。
这样一刻,院里院外,三个人,三种心思。一个累,一个喜,一个伤。
柳荷亦是不敢多停留,怕自己拿捏不住情绪,也怕一旦被裴非发现,多少心里也会计较她没那么大度,原本她心里头也清楚的很,裴家的朱家母另有其人,非富即贵,她有自知之明,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眼下,若说是让方沉碧鸠占鹊巢,她却突然心里不情愿起来。
裴非明媒正娶了正室这是应该的本分,她无干涉的余地。可若是方沉碧做了这个位置,她便发自心底的不乐意起来,甚至是涌出一股莫名的恨意,不管是谁,哪怕是街口的一个要饭婆子来当家主事也好,万万不可是这个女人。
思及此,柳荷颤颤的转了身,示意丫头的带路先离开这里,免得生事。丫头寻么看了一眼柳荷难看的脸色便不再多话,只做打头带着柳荷先走了。
那沉甸甸的何止只有柳荷的双腿,还有那一颗心,就如此平白无故的心头泛出一股子狠劲儿,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她真的想亲手了结了方沉碧的性命。恨的简直要喝她血吃她肉。转过念头时候,连柳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方沉碧有错吗?有。
柳荷心里计较,便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个荡/妇淫/娃的外乡妇人,所有的矛头再统统指向方沉碧的不忠不贞,只想着巴不得揭了她在裴非面前一派柔弱的装模作样,然后公然的拉去前头的河里浸猪笼。
柳荷面上只是颜色苍白难看,但嘴上又不得说什么,只得是心里头啐骂了方沉碧千遍百遍,连最恶毒的诅咒都用上了。遂步伐越来越快,好似身后有鬼再问她讨魂一般。
“夫人”丫头眼瞧着都跟不上她的脚步,又见她只顾着闷头往前走,已然早走错了地方,便轻声唤道。
柳荷闻言定住脚,胸口还此起彼伏的不接顺气儿,才突然发现自己失态了。
66第六十六章
此时此刻,方沉碧才明白,她是多么需要一个人可以依靠,而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蒋悦然,可她最想陪在她身边的人,可他却一直都不在。
然,现下抱着方沉碧的裴非的心思却又是另一番风景,只当是没有把动情的心点破,便永远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并不现实。有时候就是这道理,人总要学会假装天下太平,一旦点破了那点儿自欺欺人,情势就像破了堤的水库一样,已经保不齐下方的村庄还有几□人儿能幸免于难,就如眼下他的心思一样,这一抱,说来是情不自禁,可能事迹上却要比决堤的洪水还要凶猛。他许是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定下了心,一门儿的咬准了,他想要这个女人。
可反过来想想,这个女人是他要的起吗?可以要得到吗?裴非有一瞬间的迷惑,连他自己也觉察不到自己竟下意识的更加抱紧了怀里瘦弱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功夫,怀里的女人微微动了一动,裴非警醒,略有僵硬的松了手。再抬眼的时候,裴非面上有些尴尬。
可眼前的方沉碧倒是没有半点感触,眼神触到他视线,依旧如常一般的淡漠有距离感。
一时间裴非心里顿时生出一个缺口儿似的,原来这个人没心,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就这么突然涌出这个念头,随后只觉得后颈处,一凉,凉到心底去了。
“裴公子有话与我说?”方沉碧开口,声音还是有些哑。
裴非正正声儿,点头道:“嫂子也别多思虑,璟熙的事我这里一定会当成自己的事儿来办,且先不说到底可以治愈与否,只说这病发的怪异,能尽多少力,我们一定竭尽所能。你可放心。”
方沉碧闻言,微微蹙眉,眼眶见红,忙点头,委委的俯□就要给裴非拜下去。裴非一惊,忙伸手去扶,连忙道:“这可使不得,我本就与悦然兄甚有私交,平素也是常来往的,这点急事若是不忙一把着急的事儿,又怎可算称作兄弟?既有我在,嫂子这番应该放下心来,虽说这病瞧起来却是麻烦的,可说到底也并不是没有半点希望,我倒是觉得如嫂子这般心性之人,老天爷也会乐意眷顾,璟熙的病也是有望的。”
方沉碧点点头,心知裴非这一番话虽只是安慰,但也解了她一些心焦。而此时也没有再好的办法了,不如试这一试,至少给孩子讨条活路,不然也真的没有任何出路了。
裴非轻声劝过,转而又话锋一转,道:“只是不知道悦然兄现在的境况如何,若是舟曲那块儿地方的麻烦事儿还没得解决的话,我倒是觉得嫂子不必着急回去,可以先在京城多待一段时日,总要把孩子的病先稳住了,后续还要顾着这病好齐全了,其他事情再商议也不晚。”
裴非的话顿了顿,立马觉得似乎自己有点太过上赶子,生怕失了身份儿,于是便跟着赶紧又道:“虽然我也从未认得府上的大哥,但毕竟与悦然兄的关系也算是很亲的,便把璟熙的父亲也当成自己大哥看待,嫂子不必见外,只当我是自家兄弟就好。至于其他的,嫂子不必挂心,我们裴家自当尽全力相助。”
方沉碧也不是没想过,就凭现在的蒋家,早不复当初,她肯不顾一切的救治自己的儿子,蒋家未必肯。大夫人疼爱蒋璟熙这没错,可只要蒋悦然还活着,孙子要谁生都是一样,死了一个,还会有其他儿媳继续帮她蒋家传宗接代。但她方沉碧就只有一个儿子而已。
方沉碧随时脸上很是无光,分明听得懂裴非的意思,便是蒋家早就成了一头瘦死的骆驼了,她有心,可还力不足。
现下她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便认命的点点头,“嫂子这先去陪着孩子,我忙点事儿过后再过来,这就先了去办事儿了,嫂子有事只管叫福叔去办就好,我早吩咐过了,可不需要客气。”方沉碧微微点头,裴非一俯身抬眼看了她一眼,便先行走了。
裴谦等在院子口,也是看见了柳荷方才来过又走了,心里头想着可要是起点风波了。正寻思着,看裴非疾步往外走,忙跟上前,朝着裴非耳边小声道:“少爷刚进去时候夫人来过,只在门口停了下就折回去了。”
裴非没做声,心里明白裴谦的意思,也是暗自懊恼方才是冲动了点,那柳荷性子可是软的恨,女人就是这般,若是性子太软,免不了就开始软磨硬泡的哭起来没完,他最是受不了女人哭了,真是杀人不见血的招数,实在心烦的恨。
“你跟福叔去查一下舟曲的事,我想蒋家这面肯定要疏通关系来救急,只是不知道快要倒了的蒋家到底还有什么办法救远火不可。”
裴谦应是,扭身儿出去办事儿去了,裴非这才想了又想转而去了柳荷的院子。说到这个柳荷,裴非倒也是佩服的,一个女子本就面皮儿薄的,他也知道她心里不是表面看来那么无欲无求的,说白了都是有小心思在,还是柳荷肯熬,也算是她命里带的,真心没有方沉碧的话,她这一辈子在裴非那里也就是不同的一个,即便将来再有其他女人坐上那个女主人的位置也无妨,至少在她和裴非之间还有个男丁算在里头的,虽说那孩子也没活多久便死了。
可现下,就连快死了孩子的方沉碧都能让裴非失态成这样,柳荷一下子慌了神儿。这头才回了自己院子,那边下人过来传话说自家妹子来了,在偏房等着。
柳荷正是心烦时候,刚进了屋子就叫丫头去把自己妹子叫过来。柳筠年方十七,本是与柳荷同出一个母亲柳陈氏,柳陈氏虽然能生,可也禁不起一水儿生了三个女儿。
本就是偏房姨太,虽是得宠,却是众生不出一个带把儿的出来,一个又一个都是丫头,等到了第三个女儿柳琪出生已是让她什么心思也没了,也就算是认这个命了。
可柳陈氏心里合计的清楚,即便她只是生的出女儿,也万万不会让自己女儿走一条寻常路,也就是因为她的一张巧嘴和耳边风,这才得以把自己庶出的女儿许给京城最得宠国舅爷做了一房不寻常的小妾。可倒也是不凑巧,那个裴非唯一的儿子居然是早夭了。
柳筠被丫头扶着进了屋子,见到自己姐姐,忙上前,扶柳荷的胳膊撒娇起来。“姐姐也真是的,到还是什么都自己亲力亲为的,也不说摊个光景好好休息休息,还是忙的不得了的。”
柳荷眼下心思里全是裴非抱住方沉碧的那一幕,见了妹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近来事情是多的很,肯定是要忙点的,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