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一步步进逼,宝珠郡主被数落的面皮发绿。
萧令昕闻言,瞪大眼睛,将那碟‘樱桃’端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樱桃,分明就是带毒的梅果。
外形确实和樱桃相像,果实鲜艳欲滴,十分难养活,却深受豪门贵胄追捧。
因为它一旦养好了,却能经冬不凋,被认为有富贵兴旺之意。
只是,这果实却带毒,普通人吃了腰膝酸软,腹泻疼痛。
萧令昕出生高门,只是性子直爽,又不是傻子。
她怎么会不明白宝珠郡主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想让阿琅在众人面前出丑啊!
“宝珠,你太可恶了!”
宝珠郡主被揭穿了,只得勉强道,
“不过是和六姑娘开个玩笑罢了,阿昕,想来是你家下人上错了呢。”
萧令昕冷笑,这是想推卸责任了?
裕王府根本就没有梅果树,宫里更不会弄错果子,果子到底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玩笑?
她冷笑道,
“今日阿琅头回来我家做客,你刚才还说她不过如此,看来是不熟。”
“你和不熟的人就开这样性命攸关的玩笑么?”
“来人,去前头和祖母,母妃说一声,府里的下人如此玩忽职守,该严惩!”
宝珠郡主压住怒气,面色难看。
真要让裕王妃和世子妃知晓,事情定然是要闹大的。
介时宫里都会知道……
宝珠忍着气,
“哪里性命攸关了?她不是没吃么?不仅没吃,还把我排揎了一顿呢!”
萧令昕被气乐了。
阿琅微微一笑,拉着她坐下,世家连着世家,她不想因为这个让裕王府和燕王府有摩擦。
更何况燕王如今正在北面作战。
今冬百姓能不能过好冬,就看这一战。
她见过燕王,更敬佩他。
只没想到那样伟岸的英雄,女儿却是如此模样。
宝珠郡主见状,以为阿琅怕了,借坡下驴,问在座的女孩,
“我就是开个玩笑嘛,是不是?是不是?”
女孩们恨不得风波快些平息,连忙说是。
阿琅面露微笑,问,
“是么?大家都觉得是开玩笑?不是想要看我笑话?也不是讥讽我出生不好?”
大家纷纷点头。
阿琅又问,
“是么?我刚回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以后不会再拿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试探我了吧?”
语气婉转,好像玩弄兽笼里的动物。
众人连声不会,宝珠郡主更是面色发绿。
阿琅笑眯眯地看着萧令昕,“阿昕,算了,就是个误会,各位姐妹还是相亲相爱的呢。”
萧令昕看着宝珠郡主发绿的脸,心里痛快极了。
虽然阿琅看似吞下了刚刚的委屈,其实不然。
不论宝珠还是在座的闺秀,今日过后,再也不敢小看阿琅。
更加不敢在阿琅面前使小手段。
难保不被阿琅上纲上线,大帽子扣人。
毕竟,阿琅是什么样的,就摆在那里了。
水阁里顿时气氛变得沉闷。
阿琅借机说要去净房,萧令昕正好也想和宝珠好好说道,于是让身边的丫鬟带她去。
阿琅不过是想出来透下,正巧萧令昕身边的丫鬟被人叫住,她只好沿着小路往前走。
走到一处假山边的亭子前,就见里头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听到响动,回过头来,阿琅叹了口气。
怎么是清河郡王那个伪君子?
她转身欲走,却见郡王抬手招呼她,
“往哪里走?不想听听审讯的结果吗?”
阿琅憋了口气,硬着头皮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坐下,“愿闻其详!”
萧珩今日来裕王府是有事请教裕王,偏生裕王府待客,他不想与那些客人周旋。
于是选了个清净隐蔽的地方,安静的坐着,想一想燕北的那一仗该如何的打。
正要品出点心得来时,就被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断了。
他抬手倒了一盏茶给阿琅,慢悠悠地,“不急,这是明前的龙井,姑娘品一品。”
阿琅手一顿,这些贵人到底什么毛病?
花茶,绿茶,挨个让人品!
为了知道审讯结果,阿琅忍了,她端起茶盏准备来个牛饮,却听萧珩缓缓道,
“姑娘跟着令尊四处行走,想来见多识广,其实不用多说,想来也应该知道幕后凶手是谁吧?”
阿琅面色如常,内心翻了个白眼。
她要知道幕后凶手是谁,还用得着忍气吞声在这里,让他怼着玩么?
阿琅真心觉得这位清河郡王,是位难得的,脑子不太好使的神经病啊。
她有些恼了,冷言冷语,
“医者不自医,通卦之人不测自身,小女子一介女流,哪里有通天的本事。”
“要是青天白日会见鬼,今日必然不出这趟门,不透这股风!”
豁然起身,抬脚欲走。
萧珩轻笑,抬眸,
“船工招供,船行前,有个小乞儿给了他一封信,信里还放了三百两银票,让他杀人。”
阿琅缓下身子,偏头,面上看不清喜怒。
“那信上写了什么?”
让小乞儿送信,身份保密功夫做的不错。
船上载得是韩、国公府女眷,船工就算敢下手,也要怕东窗事发拿不了银子惹一身官司。
所以,那信上必然是写了什么保证,让他们大胆下手。
更点明了若船工敢收了银子不办事,会有何后果!
萧珩继续说下去,
“信上写着你是上京一大户人家主母偷人生的,死了就死了,没人会追究。”
“同时也安排了后路,就是通州驿站会有人接应,让他们出去躲风头。”
阿琅握着茶盏转了转,当日是张嬷嬷说码头上的船不好找,让中间人康王帮忙找。
于是就找上了正巧路过的韩、国公府。
前脚找到船,后脚就有人付钱杀人……
若是内宅手段,不会费尽心思隐匿行踪。
可这个人,又多半是侯府里的人。
只有侯府的人知道她乘哪只船。
那为何想要致她于死地?
有能力,有闲钱买凶,极恨极厌恶她的,老太太么?
只是因为讨厌她吗?
阿琅直觉没那么简单。
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在舌尖上打了个转,低头看向手中的茶盏,目光凝结。
快速拿出袖笼的帕子,按在唇角。
萧珩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些疲倦,
“怎么,茶不好喝?想吐就直接吐,帕子也难洗呀。”
目光如炬,识破她的小动作。
“这茶是裕王府提供的吗?”阿琅反问。
这茶岂止不好喝,简直带毒呀。
裕王府是毒窝吗?
萧珩丝毫不知,故意皱着眉头,感叹,
“姑娘行走四方,见多识广,这是瞧不上裕王府的新茶么?”
这茶听说是今年明前茶,吃了口齿留香,还是不错的。
阿琅笑了笑,伸手拿过放在清河郡王跟前的茶壶,
“多谢郡王今日相告,大恩不言谢,一盏清茶了了……”
萧珩失笑,刚才还嫌弃这茶,现在却想用这茶来偿还恩情,这摆明不想谢。
话还未完,就见阿琅笨手笨脚地不但将茶盏给打翻了,连带茶壶也‘啪嗒’一声摔地上,应声而裂。
萧珩轻晃下头,深吸了一口气,使出毕身功力才将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阿琅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问,
“你身边怎没留个服侍的人啊?我去叫人来收拾,你等着啊。”
一边说,一边走。
萧珩起身,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哪怕扶着石桌,依然是跌坐在石凳上。
他猛地抬头,一双眼里闪着灼热的白焰,如同亮出利齿的虎狼。
亭外,四面八方围过来一群黑衣人。
一个健壮的男子挡在阿琅面前,不顾她的挣扎,推着她往亭子里走。
“捆好了,晦气,不是只抓萧珩一人吗?怎多了个小娘皮。”
阿琅心头才觉得晦气,果然应了那句,白日见鬼,今日不该出门,不该透这股风。
刚刚就应该直接逃跑,管这个郡王去死,连累她今日也命丧于此?
亭子里,萧珩趴在石桌上,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露出一侧苍白的脸颊。
阿琅扯开嗓子尖叫,裕王府的人,清河郡王身边的人都去了哪里?
但愿有路过的人经过,听到她的叫喊声。
那健壮的男子大喝一声,“叫叫叫,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铁扇似的手掌高高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