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不禁移向床底下,女尸被弄出来后,那一块儿就空了,而且在床底下,还混合着一滩黄汤。
豆腐捂着鼻子,说:“这女人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躲到了床底下,居然吓的尿都出来了。”我仔细观察着那个地方,猛然发现,靠着墙壁的缝隙间,还有一个圆乎乎的黑洞,约有成人大腿粗,之前那个被我砍断的东西已经了无踪迹,或许是顺着那个洞口跑走了。
我们再去检查女人的身体,同样没有发现什么外伤,死因十分离奇。
豆腐忽然冒出一个猜测,说:“伤口会不会在下面。”他指了指女人的腹部,女人穿着牛仔裤,腹部平台,也没有血迹,因此出于尊重,我和豆腐并没有检查那个地方。原本还指望将她扯出来问一问情况,好弄清楚唐江泽和光头四人是怎么消失的,现在看来,却是没什么希望了。
豆腐一说,我便道:“不可能,没有血迹,裤子完好无损。”我伸手在女人的小腹处摸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劲,触感有些奇特。
豆腐见我一摸再摸,于是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嘀咕道:“尸体你都不放过。”
我没理他,越摸越觉得触感古怪,这女人的腹部,好像有一个大洞?为了确认这个想法,我不得不去动手脱了女尸的裤子,裤子一解开,恶臭更大,裤兜里屎尿混合,而她的腹部,赫然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却一点儿血迹也没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豆腐惊的说不出话来,我们盯着那个洞口,只见里面扁扁的,内脏肠子都没了,露出一个空腔子。
我这才道:“她屎尿不是被吓出来的,是痛苦之下才失禁的。”
我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
船上肯定是出了什么古怪的东西,情急之下,有些人躲到了休息室,反锁住房门,躲藏在床底下,但还是没有幸免于难,那个东西,最终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以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夺去了这个女人的生命,使得她死的没有一点尊严。
会是什么怪物?
和唐江泽他们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我将尸体扔下,看了看床底的黑洞,将灯光顺着黑洞打过去,发现黑洞后面白乎乎一片,像是粉刷过的墙壁。
那黑洞后面会有什么?一只躲藏着的怪物?
它如果真那么厉害,又怎么会怕我和豆腐?马蹄形的探铲和那个洞的大小刚好差不多,我心中一动,抄着探铲往洞里插,想着把躲藏在后面的东西吸引出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有知道对方是什么东西,我和豆腐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
谁知探铲还没有伸过去,黑洞后面的白色忽然被遮蔽了,就像猛然放下来,挡住窗户的窗帘一样。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不禁一顿。紧接着,那个挡住的东西又睁开,黑洞后面恢复了一片惨白,我这才猛的反应过来……那后面,是一只硕大的白色眼球,它一直在盯着我们!
我靠!
豆腐惊的爆了句粗口,我也吓了一大跳,但我没有躲,先下手为强的观念深入心中,惊吓的同时,猛的将手里的探铲往洞里戳去。那玩意儿估计吃痛,一下子就消失,仿佛躲了起来。但不等我还有其它动作,整个船身忽然猛烈的摇晃起来,仿佛被一双大手拖住了一般,伴随着剧烈的摇晃,一只黏糊糊发黑的触手从那黑洞里探了出来,越到后面越粗,使得船板上的木料崩裂,洞口显的更大。
那东西猛的探出来,速度很快,由于我之前下探铲,因此离那个洞口最近,当先便被那东西给锁住了。
那玩意儿什么也不干,触手快若闪电的探出,直往我小腹的位置而去,我几乎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腹部一凉,脑海里霎时想起了旁边的女尸。大约是人的应激反应起了作用,在这种又惊又怒的状况下,我反应很快,就地一个打滚儿,将原本跪趴的姿势,变成了仰面向上。
于此同时,旁边的豆腐也大喝一声扑过来,双手抱起那只触手,立刻从我身上拽了起来。
这也得益于我俩多年的默契,我只能制造出机会让豆腐来救我。这种关头他没让我失望,抱住那玩意儿后,猛的跳到了床上,顿时将那只触手反按在床上,就如同将一个人的腰强行弯曲一样。这么一来,触手的下方便露了出来,只见那下面,赫然有无数吸盘,俨然是只章鱼的触角!但这和我以前见到的章鱼不同,这东西的吸盘里,还有很多钢针一样的毛。
我瞬间就想起了一个名词:幽灵蛸
幽灵蛸,又名吸血鬼乌贼,据说是乌贼和章鱼的祖先,亿年前因躲避蛇颈龙的猎食,从浅海向深海移居,亿年来其形态也不曾改变,号称海洋生物的活化石,在一百多年前才被海洋科学家发现。它们体型一般只有三十厘米左右,外形即像水母又像乌贼,最为鲜明的特点便是吸盘里的‘血管毛’。
那些隐藏在吸盘中,看似像钢针一样的毛,事实上是吸血管。被它盯上的猎物,这些吸血管,便会扎入最柔软的地方吸取对方的血液。
这种幽灵蛸生活在深海,很少为人所见,而且个头也没有这么大。
我看着那吸盘下无数的血管毛,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立刻叫道:“豆腐,快放手!”这话已经晚了,豆腐刚抱着那东西上床,那吸盘里的血管毛就探了出来,就如同拧麻花一样,顺着豆腐的手臂而上。
豆腐连忙想将那触手甩开,谁知手虽然松了,但缠着他的毛血管却根本不松开直往他脖子而去。我看过关于幽灵蛸的资料,因为以前在深圳贩过鱼,经常和海边的鱼贩子打交道,关于各种海上的传说和海洋生物,也算比较熟悉。
这种幽灵蛸属于少血的海生物,除了主体部分有血液以外,触手部分的血液非常少,因此痛感之类的神经也退化的厉害,不怎么害怕疼痛,怎么对付都没用。我虽然知道这一茬,但情急之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抡起马蹄形的探铲,准备再将它的触手切一次。谁知这一次,由于触手探出的部位比较多,越粗的地方肉越结实,连砍了两下,只砍出两道裂口,对幽灵蛸毫无作用。反观豆腐那边,被那些血管毛缠住,如跗骨之蛆挣脱不得,情急之下,只能缩在脖子,用另一只还没有被束缚的手去拉扯那些血管毛。
我有心想铲那比较薄弱的尖端,但尖端的位置,又牢牢吸附在豆腐的手臂上,若砍下去,无法控制力道,就连豆腐的手都会砍下来,一时间别提有多着急了。转瞬间,那玩意儿已经到了脖颈处,豆腐努力缩着脖子,那些细细软软的血管毛使劲想往缩起来的脖子里钻,那种蠕动的感觉在敏感的脖子上特别瘙痒,豆腐缩着缩着就笑了出来,不过笑的很难看:“哈哈……好痒,救命。”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冲上去用手去扯那些毛血管,那东西弹性十足,藏在吸盘间的时候,看起来不过十厘米左右,但拉扯间却如同橡皮筋似的,怎么扯也扯不断。我心中一动,猛的将探铲倒竖,使得它锋锐的头部朝上,扯着毛血管往边缘一划拉,瞬间全都断了,毛血管里突突往外冒黑血。
这些血管毛似乎有痛觉神经,被割断的部分顿时缩了回去,霎时放开豆腐,整个巨大的触手乱摆。这一下子力道不轻,直接将豆腐从左边床扫到了右边床,休息室的床铺也跟着放出砰砰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我心说不好,幽灵蛸被惹毛了。
这东西全身百分之七十的部位是没有痛感的,而且攻击速度快,人还真拿它没办法,这要真和它的本体相遇,所有的触手都跟着过来,就凭我和豆腐两人,哪里能对付。于是我赶紧拖起床上被撞的七荤八素的豆腐,拉开门就往外跑,说:“那东西恐怕要撞破船舱了,咱们对付不了,赶紧回船上去。”
豆腐平日里耍嘴皮子的时候,什么毒舌的话都能说,但心地其实特别善良,闻言惊了一下,说:“咱们不救唐江泽他们了?”我道:“之前你还对他连骂带踹的,现在还顾得上他!”
豆腐气喘吁吁说:“不行,我们不能扔下他们!”
我边跑边道:“光头四个手里有枪,人多,而且身手又绝不比咱们弱,如果我们能逃出去,他们肯定也能逃出去,如果他们已经死了,我们留在这儿岂不是送死?至于唐江泽,看他自己的命了,老子又不是拯救世界的超人,难道为了救他,把自己的命搭上?”豆腐有那么好的觉悟,我可没有,于是我加了句:“你难道忘记当时在养尸局救冯鬼手的事了?”
豆腐说:“冯鬼手本来就是个祸害,那次是我倒霉,但唐江泽不是个坏人!”
我说:“去他妈的,什么好人坏人。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清白的钱都不好赚,好赚的钱都不清白,你当他那金融土豪的身份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俩边说边跑,转瞬到了楼梯口,爬上楼梯便是指挥室,指挥室外面就是甲板,届时就安全了。谁知我俩狂奔而来,楼梯才爬了一半,从上方的入口处,猛然探出了一个硕大的脑袋,那脑袋呈现半透明状态,表皮黑红相杂在一起。
我记得幽灵蛸这种东西,头部的位置有发光器,这都是深海鱼类的特征,因为深海里漆黑一片,在久远的岁月中,使得深海中的很多鱼类,进化出了自然发光器。我和豆腐盯着那个发光的大头,猛的停住了脚步。
这东西居然还不止一条。该死,这些深海里的东西,是怎么上船来的?
那东西有一对硕大的白色眼睛,里面几乎没有瞳孔,显然视力早已经退化,也不知是通过什么感应动物的,堵在入口处,两只触手立刻朝着我和豆腐而来。
豆腐这会儿也没工夫再去关心唐江泽的问题了,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大叫一声卧槽,转身往回跑。我俩一路往回跑时,那休息室里的幽灵蛸也已经探出了半个身体,几只触手搭在地上,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前后夹击,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情急之下,我看到了对面空荡荡的物料室,连忙跟豆腐说:“快,跳过去,躲到物料室!”那地方空间比较大,即便拼命也能展开手脚,如果一直被堵在这狭小的走道里,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豆腐说:“跳?足足有五米多呢,我跳不过去!”
我说:“跳不过去就是死,你还想不想结束小处男的生活!你快跳,我垫后。”豆腐也知道情况紧急,比划了几下,最后一咬牙,就跟要赴死一样,一个助跑跃起,身形腾空朝前扑过去,谁知半道那触手忽然朝他伸过去。
我早有准备,抡起探铲拍过去,一下将那触手拍偏了,霎时间三条触手都朝我扑过来,豆腐趁此机会越过了走道,冲到了宽敞的物料室,转头一见我受困,惊的要往回跑。紧急关头,我只能喝一声:“别管我!”
那触手来势汹汹,枪什么的根本不顶用,还好豆腐携带的探铲,我此刻只能将它抡圆了,舞的虎虎生风,阻挡触手的靠近,这些触手力道很大,我的胳膊没几下就已经觉得酸软无力了,它们太过粗壮,挥舞着阻挡了我的视线,我也无法知道豆腐的状况了。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我听到自身后传来了一种滋滋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在地上爬动,我心里明白,入口处那个东西已经下来了,正朝着我爬过来。
完蛋了!
该怎么办?
我死了,豆腐一个人也逃不出去,文敏该有多伤心。
我以前孤身一人,从来不是个怕死的人,反正我死了也没人为我伤心,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我需要照顾的人,因此干起事情来,都是全力以赴,不计较后果。但现在,在这种关头,我却忽然多出了很多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