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豆腐一巴掌,道:“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出来,你能不能憋在肚子里。”转瞬对独眼龙笑说:“不好意思,您的条件可能不太符合,我们这儿人少,干活累,恐怕你吃不消。”古玩店里的伙计,可不是扫扫地,卖卖货就行的,得有三样本事,即:能掌眼、能听风、能扫货。
所谓的掌眼,自然是要有眼力劲儿,得懂古玩,否则收货时,拿烂鞋当宝贝收,或者拿宝贝当烂鞋卖,我岂不是亏死了?
第二得能听风,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有什么冷货热火,都得能打听到,这一行,拼的就是人脉和消息。
而所谓的能扫货,学问就更大了,古玩店里的东西,说白了,九分货是假,一分货是真,那一分货里,又有六成是黑货,剩下的四成,大多也来路不正,说白了,这是一个看似正经,实则不正经的行当。这三样加起来,没有在这行里淫浸个十来年的,还真拿不下来。
所以,我们三万元的薪水,真不算高,要不是手里的资金有限,至少得提到七八万。
这牌子放出去也就试试运气,倒是有一些对文物一知半解的人来应聘过,但这些人,在店里打打杂还行,要想镇住一个店,那就不行了。我本已经放弃,打算自己亲力亲为,慢慢琢磨路子,谁知就来了这么个独眼龙。
我心说:相貌还是其次,但就这一只眼睛,蚊子都能给认成苍蝇,我敢用他吗?但我自然不会像豆腐那么直白,委婉的拒绝一番,谁知这独眼龙居然搓了搓手,说:“我看出来了,你们是资金不足,三万块要想找个镇店的掌眼,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我这只眼睛要是没瞎,就是请我我也不来。”
我一听这话就火了,说:“可是你眼睛已经瞎了,所以,就算你来了我也不要。”这独眼龙,摆明了是看不起我们。
豆腐捞了捞头,对我说:“老陈,你这话有点儿过了,不能嘲笑别人的缺陷。”转而对着独眼龙问:“听你这话,你本事还不小啊?你知道我们这掌眼得干些什么活吗?”
独眼龙笑了笑,声音比较嘶哑,似乎长期抽烟,露出一口大黄牙,说:“当然知道,我除了不能挖蘑菇,该干的活儿,我给你们办的妥妥帖帖的。”我和豆腐有些惊讶,这人能说上暗话,看来也是行业内的人,和之前来应聘的那些小年轻可不一样。
我收起轻视的心,三人进了内堂细谈。
那独眼龙自我介绍叫张升,以前跟着村里人倒斗,后来渐渐入行,拜了个无名师父,这些年倒了不少斗,当然,大斗难寻,都是些小墓,最后一次倒斗过程中中了机关,晕倒在古墓里。
我明白过来,合着这是一位同行,论资历可比我和豆腐强多了,他倒斗十来年,我和豆腐才入行两个月,让他来镇店绰绰有余。豆腐有所顾忌,拉着我到一边儿商量,说:“有案底,敢用吗?”
我道:“没事儿,咱们证件一应俱全,这人有两把刷子,你看他的手就明白了。”那人手掌心一层老白茧,就是老茧磨久了之后形成的白茧子,看得出来应该是经常使用探铲一类的东西,于是我转口问道:“你那师父是谁?”
独眼龙笑了笑,说:“ 没什么大名,圈里人称他胡老瞎。”
我嘶了一声,脸色忍不住变了,心说: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倒好了,胡老瞎的徒弟来我这儿,是来给师父报仇的?陷害胡老瞎的可不是我。
独眼龙见我变脸,于是笑了笑,说:“倒斗挖蘑菇的,师徒关系来的不正,我也刚打听到师父进号子里了,就想着自谋个生路,现下我这眼睛是没法下斗了,不过帮二位镇个店面还拿的下来。”
我不清楚这独眼龙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这里确实差人手,胡老瞎再厉害现在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说起来,我之所以会走上挖蘑菇这条路,还都拜胡老瞎所赐,若非无意间结识赵二爷,只怕我最后妻离子散,也还弄不清是咋回事儿。
这么一想,我心里也没什么顾虑,事情便谈妥下来,店里交给独眼龙看着。
眼瞅着已经过了一个月,颛瑞那边儿也没有来消息,我正打算给电话过去问问时,独眼龙带给了我一个消息,晚上收了店,我们三个大男人也不常开火,去馆子里吃饭,独眼龙说:“东家,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那赵义回来了。”赵义,就是赵二爷的名讳。
我一惊,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独眼龙说:“就昨天晚上。“
我道:“你怎么知道的?“
独眼龙笑了笑,说:“这点儿眼力劲都没有,还怎么混。这个古玩城,有好几个大家,赵义是其中一家,我当然得留意留意。”我心下一松,看来这人招的真不亏,想到此处,我便对独眼龙说:“以前是我小看你了,以后咱们三个齐心协力,等时机成熟,不会委屈你的。”
独眼龙是个知情识趣的人,道:“我瞎了一只眼,又有案底,我心里清楚的很,去投靠那些大家,人家也看不上,就算看上了,那些人手里能人众多,能有我一个瞎眼的什么事儿。所以,东家你放心吧,只要你别对不起我,我张升就不会对不起你,必定鞍前马后给你效力。”
我俩互相试探,豆腐在一边儿吃的满嘴流油,说:“你们俩这么扯来扯去,说着不累,我听着都累,食不言寝不语,瞧瞧这只盐焗鸡,牺牲性命,趴在盘子里给你们吃,你们看都不看一眼,它多伤心啊。”说罢扯下个鸡翅膀亲了亲,说:“小鸡乖,我来疼你。“
被豆腐这么一打岔,我和独眼龙也收住话头吃喝起来。
赵二爷既然回来,想必颛瑞那边也有了消息,饭后,我给颛瑞去了个电话,但接电话的是那个叫钟恭的手下。
我问道:“你们当家的呢?”
“还没回来。”
我记得钟恭一直是跟在颛瑞左右的,上次去拿信,也没有见着他,想必是跟着颛瑞入蜀了,现在钟恭既然已经出现了,颛瑞没道理还没回来。不等我问,钟恭便主动道:“主子这边出了些事,很棘手,他让我转告你,行动暂停。”
“暂停?”我道:“你们在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钟恭还是那副口吻,恭敬有余却态度疏离,说:“等事情办完,主子自然会告诉你。”
一番通话,我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心里不禁打了个突。赵二爷和颛瑞,追寻吕肃而去,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思来想去,我觉得不行,明天得去拜访拜访赵义,将情况弄个清楚。第二天,我单独去了一趟登峰楼,赵二爷似乎早料到我回来,手边放着个黑匣子。
他跟两个月前没什么改变,穿着一身白色的云纹唐装,手里拿着一个冒烟的烟斗,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之前的事也一笔勾销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东西,说:“看在颛瑞的面子上,这东西拿去吧。”
我盯着那个盒子,只见黑匣子是木制的,雕刻着云纹,匣子没有上锁,显然是被赵二爷打开了。我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当年陈词留给爷爷的会是什么,赵二爷肯定也早已经见过,因此也用不着避讳,当着他的面儿就打开了。
木匣打开的瞬间,我屏住呼吸,然后,当看到木盒内的情形时,我愣了,因为木盒子里面是空的。
我顿时心头火起,说:“二爷,你玩儿我?”
赵老头抽着烟,说:“我没兴趣玩你,东西在一个月前,也就是我临走之初还被我放在这个木匣子里,并且藏在暗格里,但等我回来,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东西被人偷了?
是什么人干的?
我觉得不太可能,虽说我没有去过赵二爷的家,但光看这登峰楼的排场,也知道赵二爷的家不是那么好进的,谁能从他家里偷东西?而且还是从暗格里?
我怀疑姓赵的老头子是不是在耍我,难道是他不想把东西交出来,但又碍于答应颛瑞,所以才设下这个计?
我心中臆测纷纷,赵老头子却是不给面子,说道:“有人敢从我手底下偷东西,你放心,我自然会往下查。”
放心个屁,我看着赵老头气定神闲的模样,越发怀疑是这老小子搞的鬼,但这会儿也不好翻脸,只能将木匣子一扣,淡淡道:“既然东西已经丢了,那你告诉我,他交给你的是什么?“
赵二爷直接道:“是一份古怪的帛书。”
古怪的帛书?
看样子是陈词从巨耳王墓里搞出来的,会有多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