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还卿也不是很舒服,主要是这血腥气混着难闻的恶臭味,直逼人欲呕,但姬十二给她的药丸有一股清香味,是那种略辛的香味,非常提神醒脑。
她瞥着姬十二:“你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不觉闻了很难受吗?”
“我刚从战场上回来没多久。”姬十二对她柔和的笑着,面不改色地道:“每次经过一场血战之后,整个沙场犹如经过一场血洗的屠戮,遍地肢残,尸横遍野,到处飘拂着腐尸的气息,比这更臭更难闻。”
顾还卿立刻不敢小瞧他了,原本看他年轻,只有十七八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少不更事的豪门贵公子,没料到人家已沙场征战,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
“那你挺厉害的。”她由衷地赞道。
“嗯,我是很厉害啊。”被她夸的飘飘然,姬十二不要脸的照单全收了,厚着脸皮说:“为了不让我喜欢的人失望,我必须得厉害,这样我才可以早日回来见她。”
顾还卿眸光温柔地看着他,并不妒忌他喜欢的“那个人”。
姬十二也看着顾还卿,双眸闪动着异样的亮光,清亮而灼人,眸底慢慢蕴出笑意,轻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又发觉我很好看?”
“……”顾还卿。
“……”冷奕和列御火。
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还能含情脉脉地互相对望,他们是不是忘了正在赶路啊?就不怕跑着跑着,摔上一个大跟头?
冷奕和列御火在他俩后头听得无语极了,嘴角不停的抽搐。
心里真觉得姬十二不要脸,人家都不记得他了,他还能一如既往的肉麻。
而顾还卿也是有趣,嘴上说不记得姬十二了,可她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一颦一笑,分明都是记得姬十二的样子,两人的感情自始自终都没有变。
血腥气愈来愈浓,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要变成浓稠而黏黏的血液了,吕七乍然叫了声不好。
“怎么了?”
“这应该是宗政野在做法。”吕七脚下不停,速度不减,语气却肯定地道:“且他施展的还是南疆失传已久的巫术,名为‘万人冢之万人血咒’,据说此种巫术威力极大,若能力强的巫觋师使此术,不仅可以呼风唤雨,甚至能偷天换日。”
担心众人听不懂,吕七细心解释:“所谓巫师做法,实际上就是巫觋师通过一定的仪式,然后操纵某种神秘的力量来影响他人的生活和事件,以达到某种目的,在其过程中,巫觋师也会使用一些据他们认为赋有巫术魔力的实物和咒语。”
“当然,巫觋师也有好坏之分。”
他接着道:“好的巫师能卜筮测疾病、祝吉祈福,治病、诛邪;恶的巫师常常会搜集不和睦人的头发、胡须、指甲以及心爱之物,以备加害对方,还会利用小孩子的名字作祟,故而不要把小孩子的名字轻易告诉别人,省得受制于人。”
顾还卿和众人一样,顿觉“涨知识”。
然而,吕七也极困惑,他说:“宗政野施的这个万人冢之万人血咒,极伤天害理,杀戮屠尸,残忍至极!每施起来必弄的血雨腥风,孽气缠绕!据说要将数万人聚集在一起斩杀屠戮,再把这些人的血汇聚于一处,弄成血流成河的场面,这才得以施法。”
“而且人越多越好,就不知宗政野从哪儿骗来这么多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吕七眼中浮现深思。
“我知道了。”姬十二骤然停住步伐,挡在顾还卿的面前前,浅眯墨眸,眺望着远处,面无表情地道:“兽孩谷的那些兽孩。”
“……”众人悚然而惊。
※※※※※※
而此时那个阴森森的山洞中,宗政野正在问花非花:“你真的决定把这些兽孩屠的一个不剩?毁了花亚男辛辛苦苦创下的的基业?你就不觉得心疼和可惜吗?要知道,你为了这兽孩谷,也是做了不少贡献,花了不少心血的。”
宗政野此刻脸上戴着一具凶恶而狰狞的青铜面具,上有四个眼睛,丑陋而恐怖,大抵与驱鬼面具相近。
宗教野凡作法,必戴这种面具,花非花也不以为意,只负手通过山洞壁上的孔洞,专注的注视着外面的动静,嘴里哼笑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与花亚男相同,就真的蠢笨如花亚男吗?留着这个兽孩谷,与他人做嫁衣么?”
“什么意思?”宗政野跟花非花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对他的心思猜的并不透彻。
花非花冷笑:“龙主此人你听说过没有?”
宗政野亦算有几分本事,尽管长居南疆,中原之事似乎也瞒不过他,他略作沉吟,慢慢地道:“龙氏一族的某代家主,照龙氏一族的起落来看,他应该是龙女那一代的家主,他不是早死了吗?你怎么还扯上他?”
“聪明,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花非花嗓音尖利的夸他,尔后撇唇微讥道:“龙主是死了,然此人活着的时候,野心勃勃,表面上表现的无欲无求,心静如水,而他的内心实则欲壑难填,贪得无厌。”
“他一面道貌岸然的居龙氏家主之位,暗地里却一直觊觎着本族的那本宝典。”
“要知道,龙氏一族虽然拥有这本宝典,但也仅仅是拥有而已,其上那些包罗万象,博大精深,以及神秘莫测的丹方及方术,他们能使用的并不多,除了御龙术和驱兽、驯兽术,还有一些强身健体的武术以外,其他的,龙氏一族但凡有碰,必遭反噬和诅咒,非但不会有什么益处,反而会带来后患无穷。”
“龙主之前的龙氏家主都做的极好,一直没出什么纰漏,但到龙主的时候,他一直对本族的宝典心痒难耐。但是,他又不能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去为之。”
“这个时候,正好出现了花亚男这个浑不吝的蠢货,一头栽进了他的圈套中。”
花非花嘴边的冷笑扩大:“龙主此人,对宝典中蓄龙气,养龙气,以及龙脉之事最感兴趣,可见他内心深处一直做着帝王梦。奈何,龙家人只能为帝王御龙,这是宿命般的存在,连本领奇特,有异人之能的龙御天都无办法改变此事,最多只做到了迦南岛的岛主之位。”
“龙主狂热的想当皇帝,他之前的名字并不叫龙主,但在成了龙氏家主之后,他便只准许世人称他为龙主,原名则弃之不用,可见他的野心。”
“彼时,他已经暗地偷窥了不少《龙氏宝典》上的方术,至于长生之术,他七早八早便修练起,没有人发现他的真面目,一切都很顺利,除了他不是真龙天子,终其一生没有皇帝命。呵呵呵……”
花非花不住的呵呵冷笑,发出的笑声宛若夜枭,然后才继续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皇帝命,却知道龙女有皇后命,正儿八经的凤身临世,且他还知道,轩辕煜有皇帝命,如假包换的真龙天子。”
“他恨死了,心里妒忌的发狂!一,他不能娶龙女;二,他不是轩辕煜。”花非花阴阴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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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龙主妒忌轩辕煜,妒忌他可以娶到龙女,像他,明知道龙女是皇后命,却碍于血缘亲情而止步;明知道龙女美丽优秀,却只能把她培养的更加优秀而出色,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
“他不甘心啊!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花非花笑的极渗人,话更渗人:“但命格这种事是天生的,龙主无法改变,而他和龙女之间的身份,他也无法改变,因此,他唯有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变其他。”
“倒行逆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宗政野语气淡漠地道:“龙主此人怎么样,本觋师不清楚,毕竟他做古已久,我只是觉得,他偷窥并偷练了宝典上这么多方术,逆天而行,就不怕遭到反噬和诅咒么?”
别人也许不信诅咒与反噬,觉得言过其实,但巫觋师一般都比较在意。
谁知花非花却犀利地反问他:“你此刻正帮我施行万人冢之万人血咒,这么丧尽天良的术法,你还不是照究在施为,你难道就不怕遭到反噬和诅咒么?你何尝又不是在逆天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都能做得,为什么你觉得龙主会怕呢?”
宗政野用指尖轻抚自己的青铜面具,一言不发,淡漠依旧,但在面具里面的眸光却闪烁不定。
见此,花非花不由嗤笑一声,用黧黑的手指撩起自己胸前垂挂的乱发,颇有些玩世不恭地道:“人都是有贪欲和野心的,在某些利益的驱使下,什么反噬和诅咒啊,什么因果报应啊!都会抛之在脑后。”
“所谓忠言逆耳,你们这些巫觋自命清高,到头来还不是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灭绝人性的事干不出来?何尝又想过后果?”
花非花的语气既尖锐又刻薄,宗政野素来心高气傲,如何能受得了?
他当下微抬下巴,态度傲慢地道:“龙主怎可与我们巫觋师相提并论?巫觋师法术高深者,哪个又不会嫁祸之术,岂会让自己被反噬和诅咒伤到?”
“哧!”花非花轻蔑的嗤笑声更大了,他看了宗政野一眼:“你可能不知道吧,龙主除了心智深沉,野心勃勃以外,他还是一位天赋极高的觋师。”
宗政野微怔。
“你莫非忘了?”花非花睨着宗政野,“龙氏那本宝典上,关于巫术的记载不要太多了好不好,龙主只要有心想学,随便偷得一两招都够别的巫觋终身望尘莫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如今觋师会的那些把戏,在龙主眼里根本不够瞧。”他不屑地道:“你们都知晓的嫁祸之术,龙主岂会不知?这种让别人代自己受过的小把戏,龙主只怕都玩腻了。”
他的语气倒对龙主推崇至极,让宗政野深深不解,照他刚才所说,无论是花亚男还是花非花,都应该恨龙主才对。
“我是恨他,但同时我也感激他。”花非花有些神经质的摇晃着脑袋,一头乱发纷飞,他嘎嘎嘎地猖狂笑道:“没有他,也就没有我今日,更不会有我往后的辉煌!”
宗政野面具里的眉头微蹙,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一划而过。
※※※※※※
秘道那边,姬十二站立的位置竟是秘道的尽头!
整个长长的石道依山而建,环绕盘旋,一直延伸到了这座山的山顶才戛然而止,最后一截还是悬空,仿若挂在半空中的云梯,看起来无依无靠,无凭无仗。
往上看,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十月的太阳洒着和煦的金光;往下看,底下却是云山雾罩,瘴气弥漫的辽阔山谷,但见峰峰参差,谷谷相连,绵延起伏,好似没有尽头。
山风涤荡,愈吹愈烈,血腥气更重更浓,站在姬十二身后众人的发丝全被风刮的往后扬起,衣袂也被烈风吹的猎猎作响,不时发出扑打声。
他们好似被这场面震憾住了!许久无人出声。
云绯城都不敢看底下,只觉得头晕目眩,唯恐一不小心掉下去,会摔个米分身碎骨,但看大家都不怎么害怕,她也只好强撑着。
姬十二眯眸眺望着远处一座血色弥漫的峡谷,声音清冷而寒:“那里只怕就是万人冢的地方,此刻只怕血流成河了,没有数以万计的人,他们可以用兽孩来抵数,一样有用!”
“的确如此。”安昶唇不住颌首:“佛曰:众生平等,世间万物皆有灵,兽孩的命也是命,血也是血,南阳的许多百姓都知道,毛人谷的那些毛人不光只掳走妇女,有个别的毛人,甚至连男子都不会放过,据说他们掳去了也不吃,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顾还卿和云绯城,没再说下去。
“掳去做夫妻,生娃娃。”吕七知道他顾忌着有姑娘家在场,不好意思说,便接过话茬:“掳男子的,多是母毛人。”
“……”众人。
“真会生娃娃啊?”云绯城咋舌,尽管她听说过兽孩谷,但未亲眼所见,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此刻才有些相信了。
顾还卿趋近她,与她咬耳朵:“我听说过一则故事,说是有一个猎人,进山打猎,被一个体型高大的红毛怪物掳走了,那红毛怪把猎人抱进一个悬崖峭壁上的深邃山洞,没有吃他,只是用巨石堵着洞口,把猎人困在洞里。”
“后来呢?”云绯城好奇地问。
顾还卿一本正经地道:“后来,后来那红毛怪生了一个小野人,原来这个红毛怪是个女‘野人’。”
姬十二回过头来,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讲这则故事?还女野人。”
顾还卿:“……”这家伙的耳朵真灵。
“那小野人长什么模样?”云绯城问。
顾还卿不理姬十二,只对云绯城道:“这个小‘野人’与寻常小孩相似,只是浑身也长有红毛,不过这小野人长得很快,身材高大,力大无穷,不久已能搬得动堵住洞口的巨石了。”
“再后来呢?”众人齐声问。
“……”顾还卿回头,对着身后一双双兴味盎然的眼睛,顿时无语极了。
忘了这些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耳聪目明,她以为声音够小了,可这群人都听在耳里……
她说故事又不说完,慢吞吞的,众人的瘾头被勾起来,几乎都忘了身处险境,只顾着问她结果。
顾还卿只好把故事说完。
“那猎人思念家乡的父母和妻儿,总想偷跑回家,奈何他搬不动洞口的巨石,因此,当小‘野人’有了力气后,他便有意识地训练小‘野人’搬石爬山,终于趁着女‘野人’外出觅食的功夫,他偷跑出来了。”
“这样啊,还跑出来了,命真大。”众人舒了一口气,替那猎人急。
云绯城由感而发:“原来兽孩谷的兽孩就是这么来的。”
顾还卿脑子不好使,也只记得这些,要是谁再问后来,她也不记得了。幸好众人听过故事后,又把注意力放到远处的山谷,琢磨着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境。
唯有姬十二不满地挠了她的手掌心一下,幽怨地道:“能记得故事,为啥不记得我?我不比故事重要?”
她咳了咳,识相的转移话题:“真没想到,花非花苦心豢养兽孩,只是为了杀掉这些兽孩,这太不像花非花会干的事了。”
姬十二点点头道:“是不可思议,不管是花亚男还是花非花,为兽孩谷几乎耗尽心血,结果却只是为了用兽孩来做万人血咒?我还以为他有更大的野心和目的呢!”
“眼下我们要怎么办?”云绯城问道:“我们在这么高的地方,要怎么下去?”
顾还卿往下瞄了瞄:“顺着这座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