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它忘在雪尘楼了!”萧清宇黑曜石般的瞳仁深若幽潭,清润的声音优雅动听,长臂一伸,一只精致的竹篮出现在沐雨棠面前。
竹篮里,趴着雪团般可爱的笨笨,一黄一蓝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眸子里满是委屈。
“喵!”笨笨哀怨的叫着,扑进沐雨棠怀里,小脑袋在她衣服上蹭啊蹭,蹭啊蹭,十分哀怨。
雪白的小身体,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抱在怀里极是舒服,紫檀木的香气也极是好闻,沐雨棠轻轻抚摸着它柔软顺滑的白毛,轻轻一叹:“我明天就会去雪尘楼,又不是见不到了,你怎么这么伤心?”
“它比较粘你,你独自回家,扔它在雪尘楼,它当然伤心!”萧清宇清润的声音带了丝丝笑意。
沐雨棠撇撇嘴:说的好像多了解它一样,它是猫,你是人,种类都不同,再了解,也未必能猜中它的真实想法……
沐雨棠腹诽着,突然想起了雪尘楼里的碎片:“萧世子,新得的那片一梦千年怎么样了?”她要靠整个的瓷枕回现代,每一片碎片都不能马虎。
“已经和原来那片碎片放到一起了,雪衣卫们还在各地调查,很快就会有其他碎片的消息……”萧清宇淡淡说着,眸子里闪过一抹黯淡:他站在她面前,可她最关心的居然是一梦千年。
一梦千年破碎多年,碎片散落各地,谁也不知道它们具体在哪里,沐雨棠是没想到那土匪成群的山寨里会有碎片:“萧世子,在此之前,你知道山寨里有一梦千年吗?”
萧清宇拥有无所不能的雪衣卫,有没有查到这片碎片的下落?
萧清宇墨色的瞳仁里浮现一抹清浅的笑意:“有点头绪,还不是特别肯定,本打算等消息确切了再动手,没想到他们敢强抢贡品,加速了山寨的灭亡……”
山寨虽然隐蔽,他的雪衣卫早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没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他便没有理会,没想到他们居然胆大包天的派人暗害沐雨棠……
“喵!”笨笨懒洋洋的叫了一声,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窝在沐雨棠怀里,昏昏欲睡。
桌上的沙漏缓缓向下滴着沙,子时过了一大半了。
“夜深了,笨笨要睡觉,萧世子请便!”沐雨棠揉揉笨笨的小脑袋,非常委婉的下了逐客令,夜行动物的猫都快睡着,昼出夜伏的他们,更应该休息了。
生平第一次,身为祁王世子的萧清宇被人往外赶,他站起身,黑曜石般的瞳仁里浮现一丝幽暗,见沐雨棠将笨笨安置在软塌上,转身朝他走了过来,他伸手捂住了胸口,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欣长的身躯轻轻颤抖。
“萧世子,你怎么了?”沐雨棠看到了他的异常,急步走过来,轻扶住他的胳膊,如玉的手指有些凉,就像上次在皇宫犯病一样。
“没事。”萧清宇的声音暗哑、低沉,有气无力,深邃的眸子也浮现一层迷蒙,修长的身躯软弱无力紧靠在沐雨棠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服,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体温由温暖变的微凉。
萧清宇比沐雨棠高,也比她重,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有些吃不消,就势扶着他躺到了身后的雕花大床上,小心的将枕头放在他颈下,素白小手轻抚着他的额头试温度:“现在好点儿了吗?需不需要服药?”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不必服药!”萧清宇侧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回答着,深邃、锐利的眼眸缓缓闭上,墨色的长发披洒着,长长的雪色衣摆、衣袖流泻而下,映着香妃色的床单和帐幔,俊美优雅的让人移不开眼,在这美如画卷的大床上,他的呼吸声音渐渐均匀。
沐雨棠难以置信的眨眨眼睛:他他他,居然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她还指望着他病好了,回他的雪尘楼休息呢。
他那么重,她都搬不动他,更别提送去雪尘楼了,像他这种有洁癖的人,不能让府上的小厮或侍卫送,他身边又没跟雪衣卫,想把他送走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就让他在这里睡一晚,等他睡醒后再赶人吧。
沐雨棠俯身为他脱去了鞋子,将他的双腿抬到了床上,素白小手触到他雪衣的衣带,想了想,又收了回来,男女性别不同,衣服就不脱了,免得发生什么尴尬事。
扯过里侧的锦被盖到萧清宇身上,仔细检查无不妥之处,沐雨棠抱着一床被子,放轻脚步走到了软塌前。
软榻放置在床边,比现代的单人床宽一些,笨笨四只雪白的爪子全部伸展着,侧趴在软塌上,睡的香甜,小小的身板占着最中间的二三十厘米,两边剩下的空,都不能再躺人。
沐雨棠抱起那雪白的一团,向里挪了挪:“笨笨,你靠里睡睡啊!”
“喵!”落到里侧后,笨笨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翻了个身,雪白的小身体又滚到了最中间。
沐雨棠无奈的眨眨眼睛,以往这软塌的确全归笨笨,但今天她‘落难’了,笨笨应该体谅体谅,给她这个主人让点位置啊。
伸手抱起笨笨,沐雨棠躺到了软塌上,随后才将笨笨放到里侧,嘴角上扬起一抹浅笑:这次看你还怎么滚过来!
她面朝外侧躺着,身后久久没传来任何动静,看来笨笨安安静静的睡着了,她也睡吧!
侧躺的久了,沐雨棠胳膊被压的有些僵硬,准备平躺一下,缓缓血液,不想,身体刚躺正,却感觉腿下这毛绒绒的,一声痛苦的猫叫随之传来:“呜!”
沐雨棠一惊,急忙抬起腿,笨笨顶着被压疼的小身体出现在沐雨棠面前,可怜兮兮的望着她,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
敢情这小家伙又躺到中间了,她翻身的时候压到它了。
沐雨棠坐起身,无奈的扶扶额头,她睡觉时常会翻身,刚才清醒着,身体没有用力,还及收抬了腿,笨笨才能幸免于难,如果真在软塌上睡一晚,可能会把笨笨压死,这么可爱的猫,压死了就也太可惜了。
这软塌她是不能睡了!
沐雨棠翻身下床,望着相隔不远,睡的正熟的萧清宇和笨笨,无奈轻叹:这一人一猫,都这么难侍候,一个霸占了她的大床,一个霸占了她的软塌,她这个落雨阁的主人居然无处容身,真是悲伤!
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土匪们打斗半天,也早就累了,很需要休息,软塌不能睡,她试试大床吧。
大床上,萧清宇静静睡着,呼吸声很轻很浅,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两道浓浓的阴影,少了平时的寒冰与凌厉,多了几分温馨与睿智,俊美的容颜安然宁静,让人不忍亵渎。
沐雨棠将他向里挪了挪,抱着被子躺到了他身侧,萧清宇依旧清清浅浅的呼吸着,没有丝毫异常。
沐雨棠放下心来,缓缓闭上了眼睛,隔着两层被子,她也不必担忧两人会有什么肢体接触,如果明天早晨萧清宇先醒来,自己就说是为了就近照顾他,不小心睡着了,这理由合情合理,就算男女同睡一床,也不尴尬。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沐雨棠进入梦乡,轻微的呼吸声均匀后,原本熟睡的萧清宇却睁开了眼睛,望着裹紧锦被,背对着他休息的沐雨棠,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浅笑。
长臂伸出,抓起她的锦被扔到一边,扯过自己的被子盖到了她身上,手臂自她颈下伸过,给她当枕头,望着她安然恬静的睡颜,他英俊的脸上浮现一抹清浅、复杂的笑:
她虽没有内力,但懂武,警觉性极高,他离她那么近,还做了这些事,她居然毫无察觉,是对他毫无防备,还是熟悉了他的气息,已经不再防备?
无论是哪一种,都可证明,她对他,也是有些不同的……
“喵!”软塌上,熟睡笨笨站了起来,摇着漂亮的尾巴,朝他得意的叫。
萧清宇望望熟睡中的沐雨棠,拈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弹指射向笨笨:“睡你的觉!”
糕点不偏不倚,正中笨笨的小脑袋,将它砸的眼泪汪汪,委委屈屈的望着萧清宇:呜呜呜,美人在怀,他就不记得它的功劳了,过河拆桥,见色忘猫的主人!
睡觉就睡觉,反正它也累了,眨眨漂亮的大眼睛,笨笨转过身,趴在软塌上缩成一团,很快就睡着了。
沐雨棠睡前沐浴过,衣服也里里外外全换了干净的,美丽的小脸白里透红,如玉手指轻轻触摸,丝般顺滑,细腻如瓷,她身上独有的清雅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迷恋不已。
萧清宇弹指熄灭了室内的烛火,下巴轻搁在她头发上,怀抱着她柔软的娇躯,轻嗅着淡淡的香气,安然入眠。
沐雨棠醒过来时,金色的阳光透过格子窗照了进来,她有些不太适应,伸手挡住阳光,用力眨了眨眼睛。
身旁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你醒了!”
沐雨棠一惊,翻身坐了起来,萧清宇一袭雪衣,正坐在床边看书,长长的衣袖流泻而下,清隽高贵,侧脸映在阳光里,俊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素白小手揉揉额头,她差点儿就忘记,萧清宇昨晚生病,住在了她房间,萧清宇比她醒的早,都神色如常,她何必再大惊小怪的:“萧世子,什么时候了?”
“辰时将过!”萧清宇声音淡淡,深邃的目光依然在书上流连。
沐雨棠一惊:“我睡了这么久!”从子时中到辰时,有八九个小时,她以前睡觉从未一次性睡这么长时间,难道是昨天白天打斗多了,身体累?
说到身体累,沐雨棠又想到了萧清宇的病:“萧世子,你好些了吗?”他的病很奇怪,来势汹汹,去势也快,但病发时所受的痛苦与折磨,就不是常人能忍的了。
“已经没事了,你睡的好吗?”萧清宇放下书本,看向沐雨棠,深邃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柔情。
这话怎么这么的……怪异?就像是新婚夫妻同床一晚后的互相问候!
意识到这点,沐雨棠又是一惊,低头检查自己,衣衫完整,悄悄松了口气,或许萧清宇只是一句礼貌的问话,是她想多了。
“还好,多谢萧世子关心!”沐雨棠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准备下床梳洗,清冷的目光不经意的瞟到了萧清宇的衣服。
他的外衣虽然都是白色的,可是每件的款式不同,所用的衣料以及上面绣的图案也不同,昨晚那件衣袖领口绣的明明是云海图,今天这件怎么变成世子常服上的蟒纹理了?
望着她紧皱的眉头,萧清宇不解的问道:“雨棠,怎么了?”如玉手指轻触她的额头,衣袖轻扫过衣摆上的纹理,猛然一望,就像图形。
沐雨棠眨眨眼睛,纹理和图形相差不大,昨晚光线暗,许是自己看错了:“我没事!”
沐雨棠后退一步,避开了萧清宇伸来的手,望着他笑意盈盈的道:“萧世子,山寨那两位首领是如何处置的?”
主动关怀被她拒绝,萧清宇如玉的手指悬在半空,顿了顿方才放下,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军中将士在山寨里搜出了以前丢失的贡品,还许多珍贵宝物,案情重大,京兆府无法审理,已经移交刑部审理,刑部在调查他们这几年做的所有坏事,一经查事,就会上报皇上,依法治罪!”
萧清宇猜测的没错,刑部的确加大了力度调查山寨为害百姓的事例,但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那名少妇和少主的落网,牵出了一桩十六年前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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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第一才女
早朝,皇帝身穿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金黄色冠冕垂下十二串玉藻,英武不凡,不怒自威,文武大臣分列在两边,微低着头一言不发,金銮殿里一片肃静。
刑部尚书孟大人站在大殿中央,双手捧着一只精致的盒子,语气极为恭敬:“微臣清点山寨里的赃物时,发现了这个,皇上请过目!”
太监接过盒子,呈到皇帝面前,皇帝修长有力的大手伸进盒子,拿出一片铁片,那不是普通的铁片,而是一只黑铁护腕,上面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玄字,和一个普通的名字。
皇帝看的面色阴沉,幽深的眼瞳里闪过一抹锐利:“这是从山寨里搜来的?”
孟大人抱拳深行一礼:“回皇上,正是!”
以陈将军,苏长靖为首的武将们也微微变了脸色,护腕代表的意义,新臣不知道,文臣不知道,他们这些日日夜夜在战场上拼杀的武将可是一清二楚。
陈将军上前一步,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寒意,抱拳行礼:“皇上,此护腕乃是十六年前助宸王谋反的玄铁军所有,在山寨里搜出来,足以证明,那少妇和少年是宸王的余党……”
宸王、玄铁军,这两个在皇室强行镇压下,被百姓们故意遗忘了十六年的名字,竟以这种方法重新出现在人前,乍然听闻,朝臣们无不色变。
宸王名叫萧玄,是当今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武功高强,用兵如神,年纪轻轻,已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裂土封王,组建了忠于自己的玄铁军,每名玄铁军都有一只黑铁护腕,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区别身份。
十六年前,宸王率领玄铁军谋反,想要篡夺自己父亲的皇位,被先皇派兵血腥镇压,抓获后,参与谋反的将士及其家眷全部满门抄斩。
那一年,京城血流成河,人头、尸体堆成了山,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宸王萧玄、闻名青龙国的玄铁军也全都成了青龙国的大忌,先皇过世后,都无人敢在现皇面前提起。
想不到事隔十六年,玄铁军的黑铁护腕在京城重现。
苏长靖身穿战甲,立于武将之首,瞟一眼慷慨陈词的陈将军,睿智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锐利:“玄铁军不收妇孺,被抓的少妇和少年最多是某个玄铁军的妻儿……”
“都一样,十六年前玄铁军妻儿老小全部被斩,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难怪山寨土匪们一直劫持贡品,原是和朝廷有杀夫、杀父之仇……”陈将军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言词凿凿的给少妇和少年定了罪名。
苏长靖英挺的剑眉微微皱起:“陈将军,事情还未明朗,不要这么草率的下结论,孟大人刚才说过,黑铁护腕是从赃物里清查而来,那对母子是山寨土匪,陈将军焉知那黑铁护腕不是他们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陈将军面色阴沉,这个苏长靖天生与他不对盘,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苏长靖都能找到反驳的理由,既然如此,休怪他心狠手辣:
“黑铁护腕是玄铁军独有,视若性命,但在别人眼里,它只是一片护腕,没什么特殊价值,山寨里抢的皆是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如果铁片不是他们亲人所有,他们绝不会正眼相看,更不会放在如此精致的盒子里保存……”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陈将军焉知他们抢来的只是一片铁片,而非整个盒子?犬子带人冲进山寨,找到贡品时,曾看到山寨库房里堆积着大批金银,那么多贵重物品,他们有可能根本来不及逐一查看,只好全部堆在库房里……”
苏长靖目光锐利,字字珠玑,混厚的声音中气十足,驳的陈将军哑口无言,可他没有怒气冲冲,也没有垂头丧气,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他等的就是苏长靖这番话:
“苏将军字字句句为那对母子开罪,莫不是同情他们孤儿寡母,想为他们求情……”
铿锵有力的指责一出,满座皆惊,群臣无不色变,玄铁军犯的是谋反死罪,先皇恨极了他们,现皇也是恨的,依律要诛连全家完全合理,苏长靖同情反贼,为他们求情,就是犯了青龙国律法,会按同罪治罪。
悄悄望望龙椅上的皇帝,面色十分难看,眸子里浮现丝丝寒芒,似对苏长靖之举极为不满,群臣暗暗轻叹,皇帝面前,说错一句,就会被打入无边地狱,苏将军触了皇帝的大忌,不知能否度得过眼前难关。
苏长靖幽冷的眸子里一片锐利,没有半分担忧,镇定自若望着陈将军,声音洪亮:
“陈将军,那对母子强抢贡品,罪恶滔天,无论他们是不是玄铁军遗孤,都难逃一死,我刚才所言,并非为他们求情,只是想让孟大人调查清楚,如果他们是遗孤,罪上加罪,斩首示众,万一他们不是,玄铁军的遗孤另有其人,而咱们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了这条线索,岂不是为朝廷留下了心腹大患……”
群臣闻言,目光皆是一亮,与苏长靖交好的,更是暗暗松了口气,捋捋胡须,赞赏的点点头:“苏将军言之有理,玄铁军遗孤之事,定要彻查,绝不能放过真正的反贼……”
陈将军的面色瞬间黑的能滴出墨汁来,苏长靖在军中多年,是个狡猾的老狐狸,自己设了这么精致的圈套,他三言两语就给破坏了,真真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