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过两日让那姑娘来宫中和皇后请安吧,她一向喜欢这种聪颖有想法的女孩子。”
朱抵一怔,立刻跪下谢恩。固安帝的皇后甄氏,还是早年他做福王世子时娶的,出身名门,家中两位兄长都极有才名。而甄氏的为人,当然在传说里是大方温和,仪态万方的。但具体如何朱抵并不清楚,不过他知道固安帝这么说,其实是在给安姐做脸,安姐这次进宫,必会得到皇后的赏识,然后传出一两句赞语,此后安姐庶女的出身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朱抵对安姐的出身并不在意,但他也知道这是固安帝的好意,而安姐有了这份荣誉,也会更有脸面,因此这个恩谢的就极为诚恳。固安帝看了不免好笑,心说这堂弟看起来油盐不进,却不想还有这么一个软肋,他今天要是奖赏他本身什么东西,恐怕他都不会这么真心感谢。这么想着,不免对安姐多了一些好奇。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在他心中一飘,作为一个帝王,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还没有开始选秀,但他也是不缺女人的,何况他现在也没太多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他是立志做一个伟大的君王的,而凡是伟大的君王,鲜少有沉迷女色的。
“另外一件,你对高博荣如何看?”
朱抵一怔,犹疑的看着他,固安帝道:“但说无妨。”
“但,陛下,我说这不太合适吧。”
“我既然问了,你就说。”说到这里顿了下,“高博荣这个人,我本是要大用的,但翻了他过去的经历,又觉得还差了点什么。这些日子我故意将他晾在京里,为的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那陛下觉得如何?”
固安帝摇了下头:“没什么出格的,也没什么出色的。”
高博荣的勋章可以说是他一力促成的。当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需要,那个时候他需要给天下立一个典范,需要让所有人看到,只要忠于他,他是不吝于赏赐的!他能给的好处,不仅是金钱和权势,更是名誉,是读书人为之愿意割舍一切的名声!当然,他当时也是有些激动,他真没想到竟还有官员能为他尽忠如此的,而且这个官员还是看起来同两王有那么点关系的。
从某个方面来说,高老爷给他树立了信心——虽然他相信自己是一定会胜利的,但也需要一些外部证明。
谋逆平了之后他就想给高老爷升职的,但因为江宁暴动,就又按了下来,再之后他的情绪冷静了下来,就觉得对高老爷要慎重对待——他不奖是不行的,可要是用不好,更会成笑话!
☆、第156章
第二十五章
管海潮、宋正文、刘青,这些都是拿过一等忠义勋章的,但这些人是谁?全部都是太、祖时期的文臣武将,都是立下莫大功劳,上了凌烟阁的。当然,此后也有几个并没能上凌烟阁,却都是在某方面立有绝对功勋的。
而在战争之后,能拿到一等忠义勋章的就少之又少了,早先李永祥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也没有给他个一等的,最后经过各种扯皮只有一个二等的——当然,事后想起,也幸亏不是一等的。
从功绩来说,高老爷拿到这个一等勋章但也不亏,可关键的是高老爷才不过四十!若没意外,起码能在朝堂上活跃个二十年!要如何用他,就是一个固安帝需要好好考虑的事情了。
他这个想法,朱抵倒也不难猜到,他想了想道:“臣觉得高大人是一位心中有百姓的好官!”
固安帝看了他一眼,朱抵继续道:“臣倒不是因为他是臣的岳父这么说的,而是句实在话,说句不该说,高大人是有种种不足的,这个……陛下你懂的,但不管他有再多不足,心中,始终都是有百姓的,而且比起一般的书生,高大人也不迂腐,却是能做一些事情的。”
“照你这么说,他适合在地方上了?”
“臣不敢妄言。”
朱抵立刻低下头做恭谨状,固安帝眯了下眼,开始思忖了起来了。
关于这次的对话并没有流传出去,外面人只知道在这一天朱抵被招到宫中训斥了一番,结果就是朱二公子回到军中大发雷霆,对自家的作训服看的越加严格——后果则是作训服流传的越加广泛,到了后来,哪家的公子身上要是没有这么一身,就是跟不上潮流!等到安姐发现,轩哥也偷偷摸摸的从外面成衣铺子买了这么一身回来,那真是哭笑不得了。
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而最近的事情则是安姐再次成为了京城闺秀圈中的知名人物,前段日子甄皇后果然招了她进宫。对于这次进宫,安姐的感触就是晕乎。她一早就接到朱抵传信,对于能进宫倒不觉得突兀,当然免不了是要紧张的——根据她过去看到的宫斗电视剧or宫斗小说,那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弄不好就要拖下去打死,吃个苹果也许就是内有玄机,随便逛个御花园也许就会遇上不该遇到的人物,然后发生种种不该发生的事情。
当然,以她的情况估摸着是不会遇到后者的,她也绝对不会去闭着眼闻花,面对池水唱歌作诗。但她·不知道面对皇后要怎么说话啊!好在他们家还有郑妈妈,这是真的从皇宫中出来的人物,虽然早先混的也不怎么如意吧,规矩却是都懂的,于是对安姐进行了紧急培训。说实在的,过去安姐也一直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从过去她就知道人要活的好一定要足够努力。那些规矩、礼仪她可以不去遵守——在现在的高家也没有人对她吹毛求疵,但一定要知道。所以哪怕是在江宁,她也一直训练着自己。坐是一定挺直腰板的,吃饭是一定符合规矩的,对什么人该行什么礼也都有要求。但这几天的训练,还是让她非常庆幸自己不用去玩宫斗。
那一天她起了个大早,不敢多喝水不敢多吃饭,只是带了两个饭团藏着,万一饿的受不住就稍微吃一点垫垫。她先是在宫门外等了两刻钟,又被领到一处小房子里坐了一会儿,然后一路被宫人带着,爬了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才算是……快要见到皇后了!再之后她又到那个小偏方里等了一会儿,若问她这个偏房和早先宫门处不远的有什么区别,那也就是光线更好些,桌上摆的水果更新鲜些,屋中的香味更浓些。不过不管有什么不同,她都是乖乖的坐在那儿,等着皇后宣召。
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总算是召见她了,对于甄皇后的容貌,她还真不能仔细描绘出,倒不是说她就不敢去看一眼,光明正大的看是冒犯,但偷偷瞄上两眼还是没问题的,不过这甄皇后的妆实在上的太浓,她最多也只能看出,五官还是端正的,别的就不太好分辨了。
不过皇后对她还算不错,仔细看了一圈,夸了她两句容貌,又赞了一下她的品德,最后赏了她一套头面和一套宫花算完。这个历程对安姐来说就是难受,回去后先让冰琴给她好好按摩了一通,又吃了一大碗羊肉面才算回了血。而从那一天开始,来拜访她的,或者邀请她去玩的姑娘都多了起来。
现在安姐对京中的闺秀圈也算有个了解,把收到的帖子分了分,觉得有必要的就去参加,没必要的就写帖子回绝。就这样慢慢也交到了两三个朋友,虽不能同绣姐、颖姐相比,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没事的时候互相拜访一下,倒也很能打发一下时间。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快过年,高二老爷一家突然来了。
杨氏母女虽然没有主动去告高二老爷的,但当安定下来后,高老爷问的时候也不会为他遮掩。当听到自己的弟弟竟然在那个时候置杨氏母女与不顾的时候高老爷先是不信,等到确定后更是不信——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弟弟竟会这么做!杨氏身染重病,安姐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虽然事后证明安姐撑了起来,可在这之前谁能确定?而且又是在异地他乡,万一出了什么事如何收拾!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弟弟都有些无能懦弱没有主见,可他也一直认为自己的弟弟是个好人,是个老实人!是,他承认杨氏的病有传染性,是谁都怕。可他当时完全可以让管家带着几个孩子先走,然后自己留下来的!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亲自照顾杨氏,同杨氏也不会有多少接触,不过是留下来应付一些场面上的事。但他呢,却带着自己的孩子小妾跑了,反而是他一直看不上眼的金氏留了下来!
自那以后高老爷就对高二老爷冷了不少,而高二老爷那里呢,也没主动往这边来过信,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派人过来报账,报的帐还不堪入目,去年的结算竟还不满一千两!
“铺子收成不好呢。”去年的时候,管家是这么哭着脸对他说的。
“多不好?粮食都卖不出去了?我可没听说咱们那边大丰收!”他再不懂经营,也知道这个数大大不对。这些年他的钱都是分成三份的,一份用作花用,一份在京城附近置些产业,另外一份就是在老家置产。京城开销大,只是那个宅子就花费不少,但他的银钱也不只来自经营俸禄,冰火孝敬他过去收的虽不算多,也不算少了。而且多多少少的,张氏也会对府里进行一些补贴。至于在京城置产业更是意思性的,倒是老家银钱管用,他头上的光环也很有震慑性,那是真正的置办了不少产业。
只是庄子就置办了两个,还在临近村买了几百亩的上好田地,还有粮铺、酒楼。而这些年他这些产业也给他带了不少收入,这些银子一部分当然会花掉,另一部分却会留下继续买地。特别是这几年他在江宁做知州,那真是没少往家中送银子!而现在结算的这点银子,还比不上早先他在京里的呢!
“……二老爷,这段日子烦闷总去吃花酒。”
在他的逼迫下,那管家总算磕磕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他当时还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对于他来说吃花酒再正常不过了,但对于二老爷来说那真是从未有过的!就连他来江宁,他这个做哥哥的去招待,二老爷都是这不敢那不敢,弄的整个江宁的都知道,要请高二老爷吃饭没问题,喝酒也没问题,但什么听个曲摸个手的就不要做了,人高二老爷是绝对不敢的!
在江宁尚且如此,怎么这回了老家就都敢了?
在高老爷的逼问下,那管家终于说出了原因,原来自月娘去世后,高二老爷就性情大变,先是死气沉沉的呆了大半年,然后突然就开始痴迷上了喝花酒,据说是日日都不拉的。高家的生意能不赔本,一是各位管家掌柜还算用心,二来就是高老爷这面大旗在外面竖着,一般人不太敢伸手,但就是如此,利润也是大大减少,还能拿来上千两真的很不容易了。
听了这话高老爷是又无语又生气,不仅让管家带话,还自己大大去信训斥了高二老爷一番,说到严重的地方直接就表明,若他不想做,他可以再换个人来的!
之后管家再来,说他有改变,虽然花酒还是喝,到底不是夜夜笙歌了。高老爷知道后只有叹口气,那时候江宁事多,他也就把这事丢开了,生意如何也就罢了,反正有江宁这边的分红,老家的那点银子也不是太重要了,只要置办的产业不丢就不是大事,待他腾出手再去好好处理一番。
这次回京,他本来是想走陆路,然后回家看一看的,不过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要被大用的,怕耽搁了时间令上峰不喜,最后还是选择了水路。谁知后来他一直就被这么放着。
“要知道这样,还不如走陆路呢。”高老爷不止一次的这么想过。
对于高二老爷,高老爷是纠结的。有些怨恨是不假,但到底是亲兄弟,不过高老爷每次想到他,也还是觉得离的远些比较好,现在他们观念不同,想法不同,高二老爷又不像早先那样听他的话,经常在一起,多少兄弟情分也磨平了。
而现在,高二老爷竟然来京城了!而且不是他一个,是一家!高老爷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听到管家的回报,他冷哼了一声:“他倒还有脸来!他在哪儿?”
“正在外院等着老爷。”
高老爷挑了下眉,有些出乎意料。他们一家来了,管家再大胆也是不敢拦的,放行是一定的,可这一次高二老爷竟然没先去找高老太太!
“他倒是长了点出息。”这么说着高老爷就走了出来。来到外院,高二老爷一家就在大厅里等着,金氏带着雅姐站在一边,晨哥、光哥有些不安的站在旁边,只有高二老爷一人是坐着的,可他虽然是坐着,身体也仿佛卷成了一团。听到动静,一家人都看了过来,大伯、大伯父的叫着,高二老爷也回过了头,只是一眼,高老爷就被震惊了!
高老爷容貌出众,高二老爷就算比他差了些,也绝对对得起观众了,早年读过书,后来一直当东家,就算比不上高老爷文质彬彬又有一身官威,也是有几分派头的,而此时他站在那里,就是一个乡下的老头子。头发已花白了大半,腰弯着,背弓着,一脸凄苦。高老爷愣是半天不敢认。
“大哥……”还是高二老爷先开的口。
“你这是怎么了?”再多的气恼愤怒,见到亲弟弟成了这个样子高老爷也发作不起来,“可是得了什么病?”
高二老爷苦笑了一声:“前两年倒是得了一场病,不过不是什么大病,早就好了。这次没有通知就过来,给大哥添麻烦了。”
高老爷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说说吧,到底是为什么要过来?可是老家出了什么事?”
高二老爷摇摇头没有出声,高老爷皱起了眉,金氏上前:“大伯,大伯要是不嫌我多嘴,就有我来说吧。”
虽然因为金氏早先留下,高老爷对她改了看法,但看见她还是先本能的有些嫌弃,不过到底没有不让她说话。金氏见状连忙道:“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让我们家二爷散散心,大伯您看我们家二爷这个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望大伯不要真厌了我们二爷。”
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高老爷本有些厌烦,但见旁边的高二老爷却没什么表情,不由心中一动,他想了想道:“这些先别说了,你们暂且先去同老夫人请安吧。”
“大伯。”听他这么说,金氏脸上一松,但立刻又道,“我们自然是要去同老夫人请安的,不过咱们要下榻在哪里啊?大伯别误会,咱们并不是要赖在这里的,来之前我就同我们二爷说了,这次进京是一定不住在家里的!”
☆、第157章
第二十六章
虽然金氏这么说了,但高老爷一时还真想不出给高二老爷一家安排到什么地方。
京城不比江宁,此时也不比彼时。那时候他知道这二弟一家要来,早早就做了准备,而这一次完全就是个突然袭击,而且,京城什么样的物价啊。他能在江宁随便买个宅子,在京城……虽不至于买不起,却是要纠结一阵的。至于说客栈,他今天要敢这么做,明天一准有言官弹劾!
没奈何,高老爷只有先让二老爷一家住吴氏的院子。张氏是个细心的,虽然吴氏被下放到了庄子里,她的院子张氏却没有让荒废,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收拾不了一个人,难道去收拾她的院子吗?何况这哪里是她的院子,这是我高家的!”
所以那院子虽没人住却一直有人整理,当然在杨氏死后免不了有些荒废,但杨氏着手后就又拾了起来,她是这么对安姐说的:“夫人别的地方尚且不说,管家上却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特别是你。这段日子你没事,就多同郑妈妈多说说话,将来也不至于被人笑话。唉,那二公子虽有千般好,到底是那样的性情……”
说着一脸忧愁的看着安姐。
朱抵有本事杨氏是承认的,可那跳脱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丈母娘心中的好女婿。总算他心中有安姐,但他那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方针也不像是过日子的啊。
对此,安姐倒比较想得开,不管朱抵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是如何行事的,有一点比较肯定,那就是他很看重她。她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疏导他的情绪,可以为他出谋划策,可以为他挣下金银。看,她这么有用,朱抵总不至于傻的恶待她。而且,她自己还有银子!虽然在江宁时她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用了出去,但她相信将来一定能收益更多,何况,他们在京里还有一份产业。周氏是个信人,这些年他们不在京城,收到的租子就一直帮她们存着,连涨的房租也没有拉下一分,杨氏要给她费用她还死活不要:“咱们姐妹远嫁到京里,本就是要互相帮扶的,我不过帮你收个租子,又不费什么事,若要再收一份好处费,那成什么了?这事快不要说了,否则就是打我的脸了。”
姐妹俩推攘了半天,最后周氏还是一分不要,杨氏只有把银子全部带回来,过后连连对安姐说对不住周氏。安姐本不想出声,见她这个样子不由道:“这事,姨娘也不必太在意了。周姨娘自然是好人,可这也是他们家聪明的地方。父亲再怎么说也是官场里的,将来他们家不定有什么地方要求到姨娘这里呢。”
“你这孩子,怎么总把人往不好的地方想?”
“哪里是不好了,我又没有说周姨娘不好,不过是觉得姨娘不必太耿耿于怀了,姨娘要不信,不妨下次问她可有什么为难的需要咱们帮忙的地方。”
杨氏本不信,但在又一次去周氏那里后,回来时的脸色就古怪了。安姐看出不妥也不问,还是到吃晚饭时杨氏自己说的:“竟真被你说对了。”
“周姨娘有什么事?”
“倒不是她,是她那小姑子。”
“哦。”
“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表情?她就那一个小姑子,一直处的都还算不错,她倒是真心实意想伸把手的。而且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是她小姑子家的孩子想来咱们这里读书呢,说一应的束脩费用他们都自己出,就是想找个好点的老师。那孩子与你同龄,功课一向好,今年已经是童生,再读两年书,总能成个秀才!”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安姐:“你说的也不全对。你周姨娘帮咱们收租子在先,我对她说轩哥请了个先生在后,可见她帮咱们也不是为了贪图这些好处。”
安姐噗嗤一声就笑了:“我的姨娘,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不错,周姨娘早先是不知道父亲给轩哥请了个先生,可就算没这事,也还有别的事。”
这就像现代去参加同学会,别人听她说做销售,大多说一句,哎哟,那你可发财了,之后呢?就没有了。可要是有那当医生的当老师的在政府机关做事的,一定会被索要各种联系方式。真是马上能用得到?也不见得,但在他们的心中,那是早晚能用得到的。高老爷是个官,在官场中他这个官也许不算什么,但对平民百姓来说,他这个官已是极为难得了。这一点周氏就算一时忽略了,早晚也会想明白的。
“当然周姨娘性格醇厚,是姨娘的好姐妹这一点也是不会错的啦。”安姐搂着杨氏的肩,撒娇的说。杨氏也是个豁达的,稍微纠结了一下就丢到了一边,“那你说,这事咱们能管吗?”
“其实我觉得轩哥能有个陪伴更好,不过我觉得要先看那孩子品性如何,若是个好的呢,咱们也不妨同爹说上一说,若是个不好的,还是回绝了吧。”
周氏的小姑子李氏嫁的那户人家姓郝,父子几辈都是与人做掌管的,口碑那是响当当的,因此很是攒下了一点身价,在京外还有一处小庄子,说起来算是相当殷实的家庭。就和所有又了钱的人家一样,希望子孙能在读书上有出息,这一代最有希望的就是李氏生的这个长子,因此是全家供应。
高老爷现在没什么事,对指点轩哥很上心。不过他也知道,轩哥的功课不可能一直由他来辅导,哪怕他以后不做官了,也还有别的事,知道早先张氏请的李先生是真有才华的,就又把李先生请了回来。其实早先张氏也不是把李先生辞退了,只是放了他一个大假,还给了一年的薪水,谁知道张氏一起不回,李先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了业。
高老爷找到他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在怀山书院找了份工作,不过他到底对科举还没死心,怀山书院虽好,却起码要教导十几个学生,事情也繁琐,能自己用功的时间就少了,相比之下当然是教导轩哥更省心省力。所以纠结了一下,就同高老爷说好,待过了年结束了在怀山书院的工作就来这边。当然,考虑到高老爷有可能外派到地方上,到时要带他一家前行。
这事,杨氏本是当闲话说给周氏的,却被周氏留了心,又传到了李氏那边。也是事关爱子,李氏虽觉得不好意思,还是麻烦周氏往这边捎了话,为此还拖周氏送了一套极好的头面,那头面是鎏金镶红宝石的,虽然金子不是太重,宝石也不是太大颗,做工却极为细致,拿到市面上起码要值个三四百两。
杨氏当然没有收,事后却对安姐感叹:“其实他们拿这么多钱完全可以请个好先生了。”
安姐一开始也这么想,后来就知道这事还真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起码不是三四百两就可以的。像李先生这样的人当然是爱财的,可更想为官,而且他作为一个举人,其实本身就是能当官的,之所以没有草率就任,一是那不仅要银钱,更要关系门路。这方面,像郝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就不可能帮忙了。所以他早先才会宁可去到怀山书院找份工作,这地方也许更繁忙,更没有油水,门路却是不缺的。
杨氏还没有决定是不是帮郝家说话,这边二老爷一家就住了进来,顿时杨氏的心就冷了一半,郝家的事也不想管了——高二老爷家的两个哥儿是一定会跟着轩哥一起读书的,再多加一个人进来,就算高老爷同意了,人家先生还不见得愿意呢!而且高二老爷一家那是什么人啊,金氏姑且不说,高二老爷也不去说他。那几个孩子,雅姐还算不错。两个男孩,却真让人不好评价。早先刚到江宁看还只是没天份,总算老实,可后来再看,简直有些白眼狼。
那月娘再好,顶天也就是个姨娘,而这两人呢,竟能为了这么一个姨娘说自己母亲的不是!金氏就算对不起所有人,对他们兄弟却是十足十的了!
从这个方面来说,杨氏倒不想郝家的孩子过来了,没地也学了这种习性去!
不过她这边还没有去回绝周氏,那边金氏就找了过来,她还不是空手来的,提着成套的绸缎绣花铺盖,都是些并蒂莲、喜上眉梢之类的喜庆图案,说是帮安姐添的一些嫁妆。而她的来意呢,也很出乎杨氏母女的意料——她是来表决心的。她一边哭一边说,坐了一下午,总结出来的大意就是,他们这次不是来贪图便宜的,而是高二老爷再在老家呆下去,就要死了。在老家她是什么法子都想了,可都不管用,只期望来到京城,有高老爷管教,高老夫人念叨,高二老爷能重新振作起来。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过去猪油蒙了心,总是想占大伯这边的便宜,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再不会那么做了!”最后,金氏做了这样的结案陈词,她走后,杨氏母女都有些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杨氏才道,“这金氏,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