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轩哥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静姐在后面气的咬牙切齿,也顾不得有没有人发现了,大声叫道:“你个傻瓜,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那什么优哥,就是那对母女找来压你的!要不他怎么能事事都比你好?书读的比你好也就罢了,字凭什么也写的比你好,你那字,明明是刻苦练过的!父亲早先就赞他,李先生来了也赞他。你呢?明明父亲和李先生应该正经教导的就是你啊,他一个什么掌柜人家的儿子,凭什么就享受正经公子哥儿的待遇?他不过是来旁听的,凭什么压过你?是,我知道我做的事不好看,我也没想过什么好看,我就不想让他来!大弟,娘没了,大姐也没了,就只剩咱们俩了,你不要、不要受外人的糊弄好不好。”
她说到前面,轩哥还有些愤愤的,听到后面,轩哥不由得也红了眼,但他还是道:“三姐,没有人要糊弄我啊。按说我早就该搬到前院了,你看哪一家的少爷公子像我似的在后院住这么久?有没有优哥,这一点都是不会变的。而且,二姐对咱们真不错,这一点其实不用我说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静姐咬着牙想反驳,却又实在说不出口。
“至于优哥,他处处比我好,那正是我要学习的地方。而且,他本来就比我大,比我强一些也是应该的,待我长到他那么大,说不定已经比他强了!”说到这里他挺了下背,“二姐早先说过,咱们的娘没了,怎么过就要看咱们自己了,三姐,我是一定会努力的,也许我在科举上没多少天赋,也许我不能像爹似的成为大英雄,可是,我也一定会努力的!所以,三姐,你也做一些你该做的事吧!”
“……什么叫我该做的?你觉得什么事我该做的?”过了好一会儿静姐才开口,满脸的不服气,轩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可以问问二姐,她不会害你的。好吧,不说别的你看二姐能嫁给朱将军这样的英雄,就是你该学的。”
这句话一说,静姐还没什么反应呢,柳树上的安姐则是脸一红,几乎想跳下去劈头盖脸的给这个弟弟一通。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是说她高攀了朱抵吗?就算是,那也不是她想要的啊!还有,某个人你露什么白牙?露什么白牙!
果然,下面的静姐也不服气,哼了一声就要开口,而那边轩哥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连忙又道:“反正你就去找二姐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转身就跑,这一次却是再不回头了。而那边静姐在叫了几声后纷纷的跺了下脚:“高安琪给你吃了迷魂药了,你总是说她好!她同朱将军说亲前不久还是个野丫头呢,天天为一件裙子和老四打架。而且,我看那朱将军也没什么好的,书都不读,就是个莽夫,不过他俩也怪配!”
……被点到名的安姐满脸黑线。
……同样被点到名的朱二公子则嬉笑眼看,那面孔灿烂的都让安姐恨不得上去抓两把。
静姐在那里又呆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待她走远了,安姐立刻推了朱抵一把,后者身手矫捷倒是没有摔下,只是眼神变成了幽怨。安姐瞪了他一眼:“别装了,你都能飞来飞去了,这还能摔住你?”
朱抵表情立刻一变:“我就说妹妹不会这么狠的心。”
“你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还能是做什么,当然是来看你了。妹妹你忘了,你都多久没给我回信了?”
安姐没有说话,不给朱抵回信,其实她是有些故意的。她不怕吃苦,在现代的时候她什么苦没吃过?三点睡六点起抓着一个面包守在人家大门口这种事她没少干。相比之下学规矩真不算什么。可那个时候她有成就感,而这规矩……她知道自己该学,要想以后的日子舒坦,现在这点苦是必须吃的,可总是免不了心中有排斥。然后,再看朱抵的信就有些不想回了。
“我本来以为是我那猪蹄买的不好惹妹妹生气了,后来才知道是妹妹学规矩辛苦,所以特地来看看。我知道要正经求见是必定见不到妹妹,就这么过来了。”
“好了,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朱抵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安姐磨了下牙:“你笑什么?”
“我就知道我一来,妹妹是必定要说这一句的。妹妹你总是这样,也怪不得你家三妹误会你了。妹妹你先别瞪眼嘛,其实我来看你,你是很高兴的是不是?可是呢,你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就像你那个弟弟说的,你对他们都不错,这一点你三妹也能感受的到可还是不服气,为什么?一定是因为妹妹你虽对他们很好却总是冷面冷脸的。”
安姐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然后慢慢的就看不下去了,因为朱抵也看着她。她的目光是冷漠的直视的,而朱抵的则是温柔的包容的,在这种目光下安姐不由得有一种心虚。她很想斥责朱抵,很想再像刚才那样冷漠,可就是有一种做不出来的感觉。所以到最后她的头慢慢的低了下去,心中不断的在念叨一句话——这家伙在做什么?这家伙在做什么?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朱抵看着她的反应有些得意的笑了。其实在最初他并没有想过来看安姐,再怎么放荡不羁他也是知道礼教的。在魏阳他们能见一是情况特殊,二是没有人敢说什么——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在江宁能见上一两次,是当地风气开明,但就是那样,他们见面次数也有限。
而在这京城,在不知多少眼睛盯着的地方,没有合适的场合他们是绝不能见面的,否则与他还无所谓,他本来就纨绔出名,再多上一条放荡也不算什么,而与安姐,就算是嫁给他了,以后也会有诸多为难。
所以他写信,他很喜欢同安姐写信。有的话他们当面无法说,却能在信中没有顾忌,所以虽然知道不太恰当,他还是执著的写着信,坚持的让人捎带一些小礼物。在送礼物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想过让安姐感谢他,一开始就是想,她在江宁能时时出门,还能参与到一些事情中,而在京城,却要守各种规矩,就想送她一些新鲜的让她高兴高兴。能收到回礼真是意外之喜,虽然这份回礼是他自己要来的。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他有些不安有些忐忑,更多的还是期盼,他们,就要能在一起了——虽然一开始想娶安姐是权宜之计,但到了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他是真的想娶她了,虽然,他又有些害怕。
☆、第162章
第三十一章
当然如果问的话,朱二公子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害怕的,他也不认为自己应该怕什么。就算安姐厉害了些,知道的多些,能看穿了他些,他也没什么好怕的。所以朱二公子很自然的把这份心情理解为,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当然,他不知道这个词,但不妨碍他归结出这么一个意思。
他现在的日子过的多潇洒啊,手下有兵,兜里有钱,还不用在王府里受约束,可要娶了亲那就不同了。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期待同安姐成亲的。第一封信安姐不回他还不是太在意,第二封信他就开始找原因,等到第三封信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明天你就同郑妈妈说,这规矩你不想学了。”
安姐猛的抬起头:“你又胡说!”
“不是胡说,一般的规矩我看你也不差,更多些的也没必要,你又不是竞选太子妃,学那么多做什么?至于府里……我会尽快分府出来的。”
安姐的眼一下瞪大了。对于嫁给朱抵,她最大的顾虑是什么?就是同南安王妃一起生活!虽然这个王妃看起来各种好,口碑各种出色,又不是朱抵亲生的母亲,但,那还是婆婆啊!
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一个熬字包含了多少辛酸眼泪?她现代一闺蜜,因为孩子不得不和婆婆凑合到一起,说起来那真是各种苦恼,用那闺蜜的话来说,就是再多的夫妻感情也都没了。
现代尚且如此,何况这个时代了。张氏那样的家世手段,不还被高老太太这么一个县城里出来的老太婆给折腾的没办法?当然,这不能说是张氏没有责任,可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她又做错了什么?敬着捧着,不过是不想那么真心亲昵就是错?当然,这也是高老太太不够清楚,她相信南安王妃一定不是这样的,但不用去经历,就可以知道一定会有别的烦恼。何况南安王妃下面还有一个亲生儿子!
“我不能给你保证是什么时候分家。”朱抵直直的看着她,“但我能给你保证一定会尽快!”
安姐的头又慢慢的低了下去,她不是失望,而是她知道朱抵是认真的。这个时代讲究的是父母在不分家,虽然南安王的身体不太好,但看样子再撑个三五年还是没问题的,朱抵要分家,真的要做很大的努力,不光是家里的,还有朝中的,他说出这一句是真的在许诺,而不是忽悠她。
她看着自己的脚,下面踩着一个树枝的分叉,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一直觉得朱抵娶她是别有用心的,他们的这段婚姻就是将就的。她没有抱过太大的希望,可朱抵,却一直一直的在体贴她。
她咬了咬下唇,差点狗血的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的院子在最南边,其实离正院挺远的。你平时就一早一晚去正院那边问个安就好了,院里的人免不了有各种情况的,你高兴用就用,不高兴用放到那儿就好。真烦闷呢,就说来找我……不好不好,还是我带你出来吧。”她长久不说话,又这个姿态朱抵免不了就误会了,在不能做什么保证的情况下,只有绞尽脑汁的想别的办法,“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十天里总能带你出来个四五天。咱们再在外面买个房子,其实我要大婚,圣上总要赐个庄子下来的。”
“……带一两次,你就烦了。”
“怎么会?”朱抵正说的有劲,听她这么说立刻瞪大了眼,“你不知道我最喜欢逛街了吗?”
安姐噗的一声笑了,抬起头斜着眼看他。此时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她的目光在昏昏暗暗的光线里异常明亮,朱抵突然感到身体一颤,一时间竟有种说不出的口干舌燥。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暴露了,安姐一开始是想调侃他的,但在这种目光下也不由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不知怎么,手心都开始出汗。她吞了口口水,想要镇定一下,却不知怎么问出一句事后想起恨不得把自己埋了的话:“你看什么!”
“看你。”朱抵还是直直的看着她,几乎没有思忖的开口,“你、你真好看。”
轰的一下,安姐的脸红的就如同那最后一抹晚霞。有心想不理会吧,做不到,想大大方方的认了吧,更做不到。最后只有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认为自己这一眼是包含各种威势的,落在朱二公子眼中,那就是各种风情。顿时,二公子觉得口更干了。他也是脑袋蒙蒙的,一时也想不到别的话,只有再重复一遍:“安妹妹,你真好看。”
“你有完没完,就会说这一句啊。”安姐咬了下唇,“你刚才说的,我可记住了,你要是以后反悔,我可不饶你!”
“啊?”
“看看,现在就忘了是吧?”
“啊啊?逛街的事啊,安妹妹交给我吧,这京城里,无论内城外城,东门西门,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到时候我带着你去到南门吃牛肉,北门吃猪蹄……那什么,你不讨厌猪蹄吧?”
“毛退干净了就行。”
“老王家的毛退的绝对干净,是一点点摘下来的。当然有时免不了也会有一两根,碰上这种的,你就交给我吧,你吃那没毛的。其实就算有毛,你也吃不出来的。”
安姐点了下头,随即又觉得不对,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啊!
“还有老白家的牛肉,那是用老汤炖出来的,什么都不放都绝对鲜美!你要是嫌淡,就再刷上一层酱油,配着白面吃,那味道……”说到这里,他还吞了口口水,仿佛已经把那老白家的牛肉吃到了嘴里。安姐一脸黑线,朱二巴巴的来找她又把她拉到一棵树上,多暧昧多话本,说出去都可以排成戏来演了,可这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猪蹄牛肉?
是她长了一张吃货的脸吗?
朱抵说完了牛肉又说锅贴蒸饺,当说到江米甜酒的时候总算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了,当下也停了下来,看了眼安姐的脸色:“总之,我以后一定会带你去的!”
安姐点了下头,有些高兴,可又有些不确定,男人谈恋爱时说的话哪能当真?她见过多少对婚前甜甜蜜蜜婚后恶语相向的?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早先不也听过太多甜言蜜语吗?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见得就是想欺骗,可男人的热度总是持续不久。想到这里,她那些喜欢也就淡了几分,再看朱抵也就能平静对待了。
“好,我可记着了,你快走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呢。”
朱二同学本来正在兴头上,心还是火热的,突然听到这一句一下愣住了,他停了下:“妹妹,可是我说错话了吗?”
安姐摇摇头。
“那,就是你不喜欢江米甜酒?”
……
“要不好好的,你怎么变了脸?”
“我没有变脸。”
“就变了。”
“没有。”
“变了。”
……
安姐没有再说话,朱抵看了她一眼,咕哝道:“就是变了。”
安姐满脸黑线,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朱公子朱将军,你不觉得咱们现在这个行为很不符合礼法吗?而且,咱们这个对话也很可笑吗?好吧,就算我变脸了,我为什么变,因为你该走了!”
朱抵的脸色一下变了,他看着安姐,安姐本来理直气壮,但在他的目光下也慢慢不安了起来。她不由得想朱抵过来也是关心她,而且他说的那些话也的确令人感动,她这么对他实在有些不太对。不过虽然这么想了,她一时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气氛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不知过了多大一会儿,朱抵幽幽的叹了口气:“妹妹总是这样,面冷心热……好吧,我现在就走,不过妹妹要记得给我回信啊。”
安姐一下松了口气:“你到底走不走!”
“你先答应会给我回信。”
安姐看着他,朱抵也毫不示弱的看着她,最后还是安姐先败了下来:“好,我一会儿回去就给你写。”
朱抵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委屈的斜了她一眼,然后身体一缩就下了地,再之后就见他这一弯腰,那一拐,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安姐一怔,不由得愣了起来,就这么走了?就这么真走了?这是生气了?伤心了?还是难过了?但她不是答应给他写信了吗?好吧好吧,她早先的态度是差了些,但、但那不是有原因的吗?虽然她那原因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可是……
安姐正想着,突然就看到前面的树一阵晃动,然后一张脸就冒了出来,一声尖叫差点破空而出,总算朱抵眼明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安妹妹,是我!”
安姐瞪着他。
“我松开手,你别叫啊。”
安姐继续瞪着他。
朱抵为难了,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想就这么捂着安姐的,可如果她再叫……他这边还再犹豫着,那边安姐两眼已经快冒出火了。她叫什么?如果不是他突然又冒出来她根本就不会叫!现在看到是他,她脑子出了问题才会叫呢!现在虽不能说深更半夜,但天都黑了,她这一嗓子下去不知会惹出什么事!
再捂!再捂,都要捂着她鼻子了!就在她准备放脚去踩的时候,那边朱抵终于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手,看他那副样子,像是要随时再捂上去。安姐先磨了下牙,然后才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是想到安妹妹你还在树上吗?这不是担心你下不来嘛。”
……安姐往下面看了一眼,估摸了一下高度:“我下的来。”
朱抵怀疑的看着她。
“好歹我也同叶娘子练了这么久的拳。”
朱抵继续怀疑的看着她。安姐也不管他了,干脆把裙子一塞,抱着树干就顺了下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份外刘畅,倒是把朱抵看的一愣,安姐有些得意的一仰头,也不看看她过去是做什么的。别说这种有地方下手的树了,就是一般的二层小楼都不在话下,虽然这段日子她没练习身手生疏了吧,但她的拳是白练的?
她是没他那本事高来高去忽隐忽现的,但也别太小看她了!
她正想着,那边朱抵也下来了,然后把她的裙子拉了下来:“以后别这样了,你真不想我碰你,我可以用腰带把你放下来的。”
安姐脸一黑,朱抵又道:“这次我是真的走了,你自己小心些,还有,有什么事也别光闷在心中,你对别人好,也要让别人知道啊。”
说完,他抬起了手,但在她脸边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看着那一片黑幕,安姐愣了好大一会儿。
待她回去的时候,冰琴已经急的跳脚了,一见她立刻就跳了过来:“我的好姑娘,你总算回来了,思烟姐姐都快吃了我呢!”
安姐一怔:“怎么了?”
“姑娘你出去也不带个人。”正说着那边思烟也过来了,“冰琴说你出去的时候天还亮着,可现在天都黑了呢。就算是在自己家吧,这也够令人担心的了,姨娘都说要打发人去找你了呢。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啊?”安姐摸了下自己的脸,思烟狐疑的看着她,“说起来,姑娘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就是出去走走,对了,我的粥呢,端上来吧。”这话思烟是不怎么信的,可见她不说也就罢了,当然心中免不了要嘀咕一句,姑娘是不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可这事她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也不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