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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的大学实在不少,而且这几天又是开学季,有时候一天几乎要赶好几场,这时候,杜飞和何书桓就不得不分头行动,不然很有可能会错过不少学校。
  今天自然也是。
  虽然天气很糟糕,但一早就订好的开学时间,肯定不可能因为大雨就推迟。
  杜飞和何书桓的任务还算轻松,只有两所大学,分别是师范学院和美术学院。
  美术学院从来出美人,杜飞在和何书桓饶了会儿圈子后,就先一步跑出门,告诉何书桓自己去美术学院,让何书桓去师范学院采访。
  何书桓虽然对杜飞跳脱的性子觉得有些好笑,但对他来说,采访哪里倒是都差不多,所以也没怎么纠结,穿好雨衣戴好帽子,就忙着赶去师范学院采访了。
  因为大雨,所以新生里有几个学生还没到。
  在礼堂里陆续采访过一些学生和老师,并且把这些记录下来之后,何书桓听说有学生还没来报道,就自告奋勇说帮忙去外面看看,不知道有没有迷路或者遇到困难的学生。
  这一看,就被他发现了在学校附近的那条巷子里,正被几个小流氓惯在地上拳打脚踢的陆依萍。
  何书桓是个极具正义感的男人,尤其在发现被打的人是个女孩子的时候,更是激发了他身为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把那几个男人挨个拽过来胖揍了一顿。
  等把那几个流氓打跑之后,何书桓赶忙蹲下身,把倒在墙角的陆依萍扶了起来,“你怎么样?!被抢劫了吗?!有没有事?!用不用去医院?天啊!他们怎么敢这么殴打一个女孩子?!都疯了吗?!”
  陆依萍的脑子已经有些懵了,她只记得刚才自己冲上去和那几个人撕扯的时候,一时激动几乎把一个男人手上的肉给咬了下来。
  那之后,她就几乎一直被他们踹在墙角殴打,现在浑身有冷又疼,眼前一阵阵发黑。
  直到听到有人问她是不是被抢劫了的时候,她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不甘还有痛苦才终于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宣泄了出来,几乎声嘶力竭地狼狈道:“是,我是被抢劫了!”
  “什么?!”何书桓顿时紧张起来,“你都被抢了什么?!天啊,我刚才只顾着想把你从他们手中救出来,竟然忘了问你有没有什么损失!”
  陆依萍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幽幽地道:“我被抢劫了……我是被抢劫了……我的尊严,我的骄傲,我的一切,都被抢劫了!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刻,她好恨!
  可是她不知道恨的究竟是谁!
  是那些污蔑她和妈妈的邻居,还是那个溅了她一身水的司机?是那几个趁雨打劫的地痞流氓,还是几乎没有丝毫防备心理的自己?!
  雨水和着眼泪一路蜿蜒而下,陆依萍抱着膝盖,在大雨中哭得像个孩子。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她这么不幸,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一样?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爸爸一直不喜欢她和妈妈?为什么雪姨总是想方设法地刁难她?为什么尓豪如萍梦萍就那么幸运?如果今天是如萍上学,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不会的!如萍会有司机接送,尓豪也一定会在开学第一天陪她去学校,因为他是如萍的哥哥!从来不是她陆依萍的哥哥!
  她陆依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妈妈!
  只有一个妈妈!
  何书桓看着这个在自己怀里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孩,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这里的新生,不然不会不清楚这里每年在开学时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一定会走开阔的大路而不是这里。
  但现在这样不行,先不说这女孩满身的擦伤,就是这么大的雨,淋时间长了都会出问题。
  想到这里,他微微提高了嗓音,对仍旧兀自流泪的陆依萍道:“你还能走路吗?你是这里的新生吗?是来参加开学典礼的吗?虽然入学式还没结束,但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能去参加!你家住在哪里?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家?天啊!你身上一定有不少伤口,不然我送你去医院?!”
  一听说回家和医院,陆依萍顿时清醒了许多,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半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顿时挣扎着推开何书桓,狼狈地靠在冰冷的墙上,“我不去医院!我也不要回家……我妈看到我的样子会担心死的,我不能让她担心……我要去参加开学典礼。”
  何书桓难为地看着这个在大雨中倔强的女孩,雨水横亘在他们之间,他几乎看不清这个女孩的面孔,却还是能感觉到她声音中的坚定。
  所以他只是顿了顿,就试探着对那个靠在墙上的女孩伸出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安抚,说道:“那你现在还能走路吗?我先带你去学校的保健室好不好?你的浑身都湿透了,还有伤,不让医生看一下,我实在不能放心!我认识路,我可以带你去!”
  陆依萍听到他的话后,狐疑地看了他半晌。现在的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对来自外界的任何事物都风声鹤唳。
  何书桓自然看出了她眼中的防备,不过他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我不是坏人,请你相信我!我是申报的记者,我叫何书桓!今天是来师范学院采访的!这是我的证件!”
  说完,他赶忙从裤子兜里把记者证掏出来。
  陆依萍看了眼被男人抓在手里的证件,倒是也没接,反而定定看着这个一直努力说服自己去看医生的男人,半晌后,忽然把手放在何书桓一直暴露在大雨里的手心里,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也不可能有比现在更糟的局面了,我跟你去。带路吧。”
  何书桓这才赶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陆依萍湿透的身上,捡起地上破了一半的伞和已经湿透的书包,交给陆依萍拿好。
  而后,半扶半抱着陆依萍,快步向不远处的师范学院走去。
  ☆、第34章 雪姨很忙
  何书桓把陆依萍送到师范学院的校医室时,这里只有校医和两个护士在。
  因为开学典礼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所以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见一个男人护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进来,校医和护士立马迎了上来。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
  发觉怀里的女孩浑身仍在瑟瑟发抖,何书桓连忙对医生说道:“我是申报的记者何书桓,这女孩是师范学院大一的新生,刚才我在巷子里发现她被抢劫了,还受了伤,你们快过来帮忙看一下她怎么样了!”
  医生和护士一听,立刻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好多年,对于每年开学都会有那么几个学生倒霉中招的事情,他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两个护士帮忙把陆依萍扶到病床旁边的时候,看着陆依萍几乎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皱了皱眉,“她这样子不行,一直穿着湿衣服没准会感冒,先给她换衣服吧!”
  片刻后,终于换了一身干净病号服的陆依萍终于安稳地半靠在了床上,湿漉漉的头发也被毛巾擦得半干,那张在雨幕和慌乱中一直没看清的脸,也终于暴露在了何书桓的眼中。
  看到陆依萍那张秀丽的面庞时,何书桓心底多少有些意外,不过紧接着,他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坐在陆依萍床边,紧紧盯着她的右脸,何书桓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天啊,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难道是被刚才那些人打的?”
  脑海中还深深记得片刻前这女孩倒在雨中,被人拳脚相加的画面,所以何书桓自然以为陆依萍脸上的巴掌印是被那几个男人打的。
  陆依萍正在擦头发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抚上右侧的脸颊,一股火辣辣的疼痛立刻蔓延开来,让她的眼中迅速蔓延开一股水汽,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是不他们。”
  何书桓听完,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不是他们?难道你今天还遇到过别的坏人?”
  陆依萍微微皱起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和邻居之间的冲突,所以还是摇头。
  何书桓一时间对这个散发着冷然气息的女孩子更加好奇了,身为记者的职业病再度发作。
  发觉这个女孩似乎有难言之隐,只在心底转了一圈,何书桓就把那个猜测说出了口,“难道……是被你的家人打的?”
  只要是中国的父母,打孩子几乎已经成为常态,只是何书桓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竟然会打这样一个漂亮而且有才华的女儿——现在能上大学的女孩子毕竟是少数,而且大都十分优秀。
  陆依萍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却猛地抬起头瞪着何书桓,“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我是被人打了,我也确实被人抢劫了!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我没有义务去满足你那莫名其妙的好奇心!”
  何书桓被她忽然出口的冰冷话语惊得一怔,紧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歉道:“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现在的心情。我承认我对你很是好奇,但是……打你和抢你的人毕竟不是我,我问那些也是出于好心,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防备?”
  何书桓的神情十分诚恳真挚,陆依萍早习惯了用尖锐的态度去面对外界一切非善意的探索,所以在猛地看到这么个浑身散发着善意,笑容像阳光般温暖的青年,这么柔声细语地对自己说话的时候,一时间反倒发觉了自己的态度太过激动和不妥。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底莫名的悸动,陆依萍这才对何书桓说道:“抱歉,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实在是因为,今天简直是我这十八年来最倒霉的一天。所有不该发生的事情,统统在今天以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现,打得我几乎措手不及。”
  何书桓笑了笑,看出陆依萍的低落,倒是也没介意她片刻前那刺猬一样排斥的态度。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护士早已经准备好了药品要给陆依萍上药,何书桓这么个男人再继续留在这里反倒不好。
  沉吟了一下,何书桓对陆依萍道:“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可不可以把你叫什么,是哪个系的信息告诉我?现在离开学典礼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先去找你的班导,告诉一下他你的状况,顺便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陆依萍怔了怔,她没想到,这个人在被自己态度那么差地对待过后,竟然还会像之前一样这么热情地帮助自己。
  简直像个烂好人一样。
  心底虽然这么想着,陆依萍却还是无法自控地微微扬起唇角,看着何书桓认真道:“我叫陆依萍,水陆的陆,小鸟依人的依,萍水相逢的萍,是音乐系的学生。”
  何书桓眼睛一亮,“陆依萍,这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叫……”
  “我知道,你叫何书桓,是申报的记者。”看何书桓亮晶晶的眼睛,陆依萍忍不住笑出来,“你在刚才已经说过了。”
  何书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心底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愣头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但是很奇怪,在看到这个女孩脸上的笑容时,那种欣喜和心跳加快的感觉,实在是陌生到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但他从来都是一个擅长控制情绪的人,见护士小姐已经快要赶人了,他连忙先一步起身,和陆依萍告别后,再次顶着雨衣,往学院礼堂的方向去了。
  陆依萍看着那个叫何书桓的青年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护士小姐用手掌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就见护士小姐正一脸促狭地对她笑了笑,“那是你男朋友?还别说,他对你可真温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陆依萍一怔,赶忙摇头,“不是不是,你可别误会,我和那个人也是刚刚认识。说起来,要不是他,我还真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样。”
  见陆依萍的表情不似作伪,护士小姐诧异地挑了挑眉,“是吗?刚才看到他那么火急火燎地护着你进来,我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原来不是啊?”
  陆依萍赶忙点头,然后脸上一皱,开始和护士小姐说身上哪里疼。
  护士小姐立刻被她转移了思绪,连忙帮她给身上的各处受伤的地方擦药。
  何书桓去的时间有点长,等护士帮陆依萍把全身的伤口都上好药,还给她拿了个冰袋把脸冷敷了几十分钟后,何书桓才带了个人急匆匆地回来了。
  见陆依萍还好好在病床上待着,何书桓这才松了口气。他之前还一直担心,这个叫陆依萍的女孩会不会见他迟迟不回来,先一步离开或者回家了呢。
  快步走到床边,看着陆依萍消肿了不少的脸颊,何书桓笑了笑,“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陆依萍愣了下,何书桓适时地让开一步,露出了跟在他身后的人。
  那是个年近四十的女人,面容和善,身材微胖,穿着一身半新的厚实旗袍。可能因为是冒雨前来的原因,所以她的鞋上粘了不少飞溅到的泥水。
  陆依萍认得这个人,在她来师范学院参加面试的时候,这个人是当时的考官,也是她即将就读的音乐系的系主任肖翠华。
  “肖主任……”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人的身份,陆依萍心底一惊,忍不住想从床上下来。
  肖翠华赶忙把她按在床上,安抚地说道:“你的事情,刚才这位何先生已经和我说过了。今天的开学典礼不要紧,你的情况同学和老师们都已经听说了,现在主要是先把身体养好。”
  说着,她把手中一起带过来的一个包裹拿给陆依萍,“何先生说你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现在还穿不了,所以我就直接把你的校服先拿过来了,一会儿你试试合不合身,合身的话可以直接穿回家去,不能穿着湿衣服回家,不然会感冒的。”
  对于陆依萍这个学生,肖翠华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这个学生,是在他们师范学院报考结束后好几天才来学校考试的。
  一开始学校并不肯收,因为连考试时间都不能遵守的学生,他们自然不会录取。
  直到陆依萍迫不得已,告诉了她自己家里的状况,和直到现在才来考试的原因,肖翠华才知道这孩子其实也十分不容易。
  所以在和校领导沟通后,亲自监督陆依萍的文化课和声乐考试后,才把她录取进音乐系。
  说实话,他们师范学院,因为学费全免的原因,每年来报考的学生都数以千计,不过入读音乐系的学生却不多。
  一来因为能学的起音乐的孩子,家境都十分殷实,几乎不会考虑他们这种师范类的学院,二来则是因为师范学院的院长,本身对于音乐系这个开支大的院系就不怎么待见,觉得这是个烧钱的专业,近来一直隐隐有想要取缔的意思透露出来。
  只是肖翠华一直坚持,希望即使是家境贫寒的孩子,也能有接触音乐的机会,所以才一直和院长争取,把音乐系艰难地保留了下来。
  这些状况,肖翠华自然不会告诉陆依萍。
  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孩眼底的不甘和对音乐的渴望,也在陆依萍考试时唱歌快乐的样子中看得出,这是个天生就应该为音乐而活的女孩。
  所以对陆依萍,她心底隐隐就有了些重点栽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