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青念头转得颇快,他从沐容华言语里,似乎察觉一些什么。
这沐容华素来身居高位,在如意仙庄积威甚重,故而行事起来,便是直来直往。不等徐子青心里推测出来,她已是直接说道:“云真人,我欲与你结为道侣,你意下如何?”
徐子青一听,脑中就是一木,正如五雷轰顶一般,骤然动弹不得。
云冽似也并未想到,微微一顿。
便是那他这一顿之下,沐容华已然继续说道:“我等六位玉女使遵庄主之命寻一个道侣,纵观各宗门俊杰,唯独你云真人潜力深厚,还算入眼,其余人等在我眼中几于蝼蚁无异,不堪匹配。”
她这话说得极为傲气,但也是因着其实力高深、胸有自信之故。
沐容华身为如意使之首,且为庄主独女,一身修为早在金丹后期巅峰,若是能服下婆娑果,几乎立即就能成就元婴。
若是云冽与她结为道侣,短期之内,自然是云冽受益更大。
而且沐容华所习乃是《太一纯水大道》,更因其性情之故,凝聚太阴之水,汇于丹田,乃是极阴之物。
云冽之道乃是至阳庚金,两人双修时自然可以互相增补,修为大进。
如此好事,可谓难得。
沐容华气度相貌都是上上之选,如非看中云冽已然悟出剑意,所修更是那等霸道的无情杀戮剑道,她恐怕也不会看上这金丹初期的真人。
她这番话说出来,并非咄咄逼人,而是她心中就是如此想法,便直言而出。
照道理,与沐容华结合对彼此都是大大有利,但凡是哪个俊杰子弟,应当都不会拒绝才是。
然而云冽说道:“吾无心于此。”
沐容华向来冷若冰霜,此时听他此言,眼里也露出一丝诧异:“你不愿?”
云冽神色不动,意思却很明显。
沐容华看向云冽,神色又是肃然:“联姻之事,五陵仙门与我如意仙庄早已是心照不宣,除却加深我等之间联系之外,亦有要借助更多婆娑果使得两方核心弟子都更进一步的缘故。你身为当代‘大师兄’,而我则为‘大师姐’,且你我之道也还算合契,理应再合适不过,我实不知你为何拒绝。”
她略沉吟,又道:“你虽在天龙榜第五,可我也位列十三,尽管略逊于你,但很快就能步入元婴,也不至于辱没了你。之后你我双修,你可于我之助下极快积蓄真元,达到金丹巅峰,到时再服食婆娑果,亦能成元婴老祖。待你结婴之后,你我境界相同,可合阴阳大道,到时修为日进千里,东域之中,便可横行无忌。”
“诸多好处……你当真不肯?”
到此时,徐子青渐渐回过神来,即便不知为何心里酸涩难当,仍是将沐容华所言都听了进去。
心中泛起一丝苦意,他却在想着,不知师兄是否要被说服?便是他自己,也觉得这等前景很是不错,一旦师兄应允,自然修行之道更加快捷,再无人能阻挡师兄一飞冲天!
作为师弟,徐子青自认与师兄情谊深厚,将其视为父兄,视为亲人,视为这一世最为重要的牵绊。
如此,他应是要为师兄欢喜才是罢?
想到此处,他却不自觉地,又看向师兄。
云冽仍是无波无澜:“吾之道,无需如此。”
徐子青怔住,师兄他,竟仍是拒绝么。
沐容华微微皱眉。
她已将诸事说尽,而这云冽仍是不肯动摇,倒是让她意料之外了。
早先沐容华也曾听说云冽此人因所习剑道之故,七情冻结,八风不动,意志坚如磐石,一切意念皆出本心。不过那回她于竹林外观其对师弟爱护之意,却窥出此人并非无情,便以为可以商讨一二。
然而今日一见,似乎并非如此。
她倒没说谎言,前来参加仙果会的俊杰天才极多,可其中能上天龙榜的,也没有多少。而上了天龙榜的,大半都在她的名次之后,也就只有这一个云冽,居然刚刚结丹便冲上天龙榜第五,如此深厚积累,简直万年罕见。
沐容华也是个绝世天才,若是让她屈就一个远远不如自己之人,让她如何能肯?偏偏以如今仙庄情形,她这庄主独女,非得尽快提高修为不可,即便她再如何不屑,与母亲深谈过后,也不得不暂时妥协。
而今只有与潜力深厚之人双修,方为提升实力最快之路,她沐容华既然必须要寻一个道侣,那自然也要寻一个最佳人选。
因此云冽入了她眼,才有今日这般直言求亲之事。
只是既然云冽再三拒绝,沐容华却也无心纠缠。她转头看一眼徐子青,见其神色略为恍惚,心里忽有所觉,再观其气息,暗暗有些明了。
“你既不愿,只当我今日不曾来过就是。”沐容华转身便走,留下一句,“可惜了,你这师弟潜力不错,若是再过段时日,结成金丹,倒是个比你更好的人选。”
说罢身形微动,已是杳然无踪。
待沐容华离去,徐子青仍是有些神思不属。
云冽回头,见他这般模样,便唤道:“子青。”
徐子青怔然回应:“是,师兄。”
云冽目光微动,对他说道:“你修为尚不深厚,如若与人双修,于己不利。再者双修之道只为调和,若将其视为增补修为之术,则是本末倒置。你如今修行时日尚浅,还应苦修为上,不应短视,毁汝仙途。”
徐子青本来心中正如惊涛骇浪,眼下听云冽一番告诫,也不知是要欢喜,还是哭笑不得。
师兄他、他这是以为他被沐容华之言吸引,想要寻一个女子双修了么?
长长地吁了口气,徐子青看向云冽,目光中有些复杂,而心中的情绪,竟然渐渐清晰起来。
见到师兄欢喜,他便欢喜;听得师兄训斥,他便惭愧。
若是日日与师兄在一处,便只是各自修行、听他只言片语,也觉甘之如饴。
倘若哪一日师兄不在身畔,他就心中空落,若是遇上险境,第一个想起的,也总是师兄。
如若仅是如此,或者还能自以为只是将师兄视为家人一般,可当他听闻师兄或要与人结亲,心里却那般苦涩压抑。
倘使只是师兄弟之间的深情厚谊,当不至于有如此独占之心,也不会因此事而满怀酸楚,浮躁不安……
徐子青暗暗叹了口气,他早该明白对师兄的心意。
是亲长,是恩人,是情义所念,也是魂梦所牵。
归根到底,不过是动了心,生了情,有了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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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忍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徐子青眼中波澜一闪而过,而后就又同平时一般,微笑应道:“请师兄放心,我定不会如此。”
云冽颔首,目光也有一丝缓和。
自打云冽拒绝沐容华,便再无人找上门来,不过徐子青因着知晓了自己对云冽的心意,再与云冽相处时,就生出了一丝隔阂,不能再如以往那般亲密无间。
如此过了两日后,徐子青自问不能再这般下去,而与师兄离得近了,又让他一时不能平静,故而想出一个法子。
这一日,徐子青自房中走出,抬眼看向院中正自悟剑的冷峻男子,开口便道:“师兄,我欲出去一趟。”
云冽抬眼:“修炼?”
徐子青说道:“是。”
云冽略点头,便是起身。
徐子青见他这模样,晓得师兄又是要陪他同去了,这岂不是与他目的相反么?心里尽管愈发感动师兄照拂之意,却仍是立刻阻止,快言道:“此回不过是忽有所感,想要出去走走,不必劳烦师兄了。”
他竟是想要一人出行。
云冽脚步一顿。
徐子青见到,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可这一决定却是他深思熟虑之结果,万万不能中途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