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青修为虽不及这几人,也晓得这银衣青年叫他同去,也是有些算计。但一来这银衣青年气度颇好,并没什么恶意;二来他也担忧银衣青年出手阻止对战时对师兄将有不利,自然要一齐过去瞧瞧,也能放心——即便真有什么不妥,左右他们师兄弟二人也在一处,但有什么结局,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他便微笑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银衣青年心下焦急,面上只是一笑,就掐诀催动小鼎,足下亦驾红云,直往那一片剑域方向冲去。
小鼎通身火焰耀耀,猛然一撞——
无边杀念汹涌而来,刹那间,就好像有无数个“杀”字灌入识海,迅速将内中占满,使得胸中猛然也生出了无数杀意,双目之间一片猩红,无物不可杀,无处不是杀!
脑中更现出四个大字来,是为:天地皆杀!
——不好!
银衣青年猛然清醒,这剑域好生厉害,那剑修不知是何等意志强悍之人,竟把剑域凝练到如此地步,哪怕只是稍微触碰,也要给它影响了!
他自问已是金丹后期的修士,与元婴老怪之间只有那一线之隔,平日里素来很是自得,亦是自以为心志极坚,不为外物动摇,不料今日却在此地吃了个亏。
银衣青年旋即又摇了摇头。
此地正是杀伐四处,杀气极为旺盛,而那剑意中杀念与此地杀意结合,才会这般轻易迷惑住他。若是在其余地方,倒不至于如此了。
这般回过神后,他便挥去心中那一抹晦暗之感。
其身后诸人也纷纷醒来,他们都有各自压箱法宝、神通,如今也只是怔了一怔,倒不至于被困的。
银衣青年转头看一眼徐子青,却发觉他毫无异状,心里不由暗暗惊讶。
这少年人分明只有化元初期修为,竟然有如此抵抗之力?不过随后他一转念,又不以为然。想道:少年人有这一位师兄长在身畔,想必早已多次见识,能够不受迷惑,也不算有什么奇异之处。
一众人醒过神后,都晓得若是再进一步,就要给剑域绞杀,即便强力突破,恐怕也要有不善后果,就一齐将视线投入剑域中去。
只见那处一片绝杀中,有一白衣剑修肃然而立,气息冰冷,不动如山。
他分明并不算极为高大魁梧之人,此时在众人眼里,却仿佛占尽天地,在茫茫众生中只留一人身影。
如此情形,仿佛这一方世界都变成了杀念,而杀念之中,有一道惊天剑意。
此人仿佛是人,又仿佛不过是一柄利剑,直破苍穹。
银衣青年见状,神色肃穆起来,传音过去:“还请道友停手,莫要伤了和气!”
那白衣剑修略略转头,一一将众人扫过,眼里无波无澜。
此人无喜无怒,无忧无怖,好像世上万物都不能入他眼中,七情不生。
银衣青年暗暗皱眉,只道这回非得要拼杀一场不可,否则以这白衣剑修那般厚重的杀意,怕是不能留手了。这般想着,他心里亦觉有些麻烦,然而视线却一直不曾移开,也在寻找那剑修的破绽。
忽然间,他“咦”了一声。
原来那剑修目光落在他身旁青衣少年身上时,却是将人看在了眼里。
这就让银衣青年心里微微一动。
他略思忖,就开口道:“我方才与令师兄传音,不得回话,想来是传达不去。徐小兄弟,如今事情胶着,还望你试上一试,叫令师兄手下留情罢。”
徐子青听出这银衣青年话语中颇有焦虑之意,再摸不准此人身份,也确觉不必以命相搏,就立刻应下:“师兄素是面冷心善,我且试试。”说罢,他就也传了音去,唤道,“师兄,师兄!且停手,要出人命了!”
说来奇异,徐子青连番唤了数次“师兄”,云冽总算有所反应。
他静立虚空,足下剑意吞吐,然而周身气势却霎时如冰雪消融,一瞬间剑压尽皆收敛。
杀意如风散去,其带来的无尽挤压之力,也随之消失了。
这就使得众人身上一轻,神智亦是一清。
徐子青心下一松,立刻御风奔了过去。
236
236、...
云冽收了剑域,神色仍是十分冷漠,见到徐子青过来,目光才略略缓和些许。
徐子青见到师兄无事,心中也是大松,就立时说道:“师兄方才使了好厉害的手段,想必消耗不少,不如先服食一粒灵丹罢。”
云冽微微点头,取了丹药吃下,周身气息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遗世独立,而与平日里仿佛了。他再一眼看过去,虽仍是没什么情绪,但也不再给人一种极度恐怖的危险感。
徐子青自然明白师兄之意,就将方才诸事传音细细说与师兄知道,便是连一些细枝末节之处,也不曾遗漏。
另一边,当云冽将第四境剑域收起时,那奚凛头顶的虚幻剑域就立时碎裂,那一柄冰雪长剑上的灵光早已黯淡不少,看得出已是元气大伤。
不过好在那剑域撤得及时,及时有些不妥,到底也没将奚凛伤出个好歹来。
收起本命灵剑后,奚凛一个晃身,就回到了银衣青年身畔。
银衣青年见他如此狼狈,便问道:“可有大碍否?”
奚凛摇头道:“第四境果然非同小可,我受了一些内伤,本源也有些震动。”
银衣青年闻言,不由皱眉。
奚凛却又道:“幸而境界未损,这些损伤,只要静静打坐数日,也就无事了。”
银衣青年这才展眉,但神情仍有些肃穆:“此人来历,你可窥得了?”
奚凛神色一正:“此人的剑意之中,杀念如罡,除此之外再无半点杂质……我原以为能培育出剑道上胜我者乃是南域万剑仙宗之人,不过此时见过,才知恐怕不然。若我没有料错……”他略微沉吟,就说道,“此人应是天龙榜新晋的金丹修士,一入榜即攀升第五位的戮剑云冽,乃是东域五陵仙门第三百八十二代弟子中,核心弟子之首。据我所知,戮剑云冽所修剑道便是‘无情杀戮剑道’,与此人所显出的特征,极为相似。”
短短数句话,竟是已把云冽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
银衣青年眉头一挑:“哦?我记得三十一弟便在那榜上。”
那天龙榜不过只收录百岁以下得成金丹之人,如他这类地位尊贵之人,天生就有无数珍贵资源供他取用,又有许多皇族事务处理,如此并非一心苦修之下,往往不能百年内结丹,反而更多是厚积薄发,后来居上,因此倒是对这等潜力榜没有太多关注。
除非这天龙榜上之人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又或者潜力大得足以让他拉拢,否则,只怕是连名姓他都不能记得清楚。现下听得奚凛这般提起云冽,加之方才见到云冽手段,他心里才有了几分兴趣。
奚凛跟随银衣青年多年,自然也对他颇为了解,当下便解释道:“那无情杀戮剑道乃是我等剑修中俗称‘死剑道’之类,因着于七情上限制极大,故而数万年来,都无人能够结丹,往往就是废了。前些时日见有剑修于天龙榜上一飞冲天,才引起许多人的注目,查探之后,方知此人所习。不止我对他颇有兴趣,天下间众多有些造诣的剑修,对他大约都不能忽视。”
银衣青年闻言,竟抬手摸了摸下巴,那一双极精亮的双目也微微地眯了起来。
奚凛心里微动,他这位王爷露出如此神情,怕是有些念头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那边徐子青也正好将事情说完。
银衣青年笑了笑,竟率先乘云行了过去,开口招呼:“徐小兄弟,这位就是你的师兄罢,可能与我引荐引荐?”
徐子青见状,立时明白,当下看一眼师兄。
云冽神色不动,并无阻止之意。
徐子青便笑道:“这位的确便是晚辈的师兄了,名为云冽。师兄素来寡言,还望前辈不要见怪才是。”
银衣青年笑吟吟说道:“令师兄乃是真性情之人,正合我的脾胃,我哪里会有什么见怪之意?如今这战事一时不能停歇,恐怕还有十数日争斗,两位今日也辛苦了些,不妨回去略作歇息罢。”
徐子青听他这般说,自然也是说道:“我与师兄正有此意,确是要先回去调息一番了。”
银衣青年笑意更甚:“方才我这兄弟太过鲁莽,还蒙云道友留手,而我对两位也是一见如故,不如就让我对两位稍作招待,也聊表谢意了。”
前头几句弯弯绕绕的铺垫过,他这时才将本意说出,很是顺理成章,也很是让人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