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贺一刀流道场。
一个头扎黑绸的长须男人沉默无言,坐在他对面的数排年轻武者表情严峻的看着那个中年男人。
“诸位,我们伊贺一刀流的王者,我们东洋的剑神,千叶兵部先生挑战华夏三龙之一的青龙莫轻敌,不幸战死。”黑须男人声音嘶哑的说道。他的眼睛充满血丝,他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轰——
全场哗然。
“千叶兵部先生,他当真——圣陨了吗?”
“不可能,我们的剑神怎么可能败在他们的什么青龙身上,他是无敌的,这不可能——”
“杀我剑神,我们要和他拼命——”
“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这确实是我所知道的真相。这是一种耻辱,是我们伊贺一刀流的耻辱,也是整个东洋武者的耻辱。”男人恰好其份的引导着年轻武者们的情绪爆发。“血债必须血偿。请诸位苦练剑技,来日我辈血流青龙。”
“血洗青龙。”
“血洗青龙。”
“血洗青龙。”
佐贺一刀流。
宽大辽阔的道场上,一个白衣老者神情激愤的诉说着这样的一个事实。
“千叶兵部虽然来自于和我们有竞争关系的伊贺流,但是,东洋武者是一家。一荣俱荣,一耻俱耻。华夏青龙杀我东洋武者,此仇不报,枉为人类——诸位,请务必用心用命,我辈将来挑战青龙,为千叶兵部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黑袍剑客们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说道。
八岐山下,甲贺流忍者村。
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面,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一个黑衣光头脸上有几道疤痕看起来有些凶狠的中年男人,另外一个是一个瘦小的老头,看不清楚他的年纪,但是他实在太老太老了,他的皮肤松驰的就快要掉落下来,他的牙齿也全部都脱落光了,就连眼睛也很难睁开一般。
“千叶兵部战陨,这是我东洋武者之殇。”光头男人恶声说道。“千叶兵部一直是我们东洋武者的图腾,也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现在他也战死在华夏青龙的手上,我们忍者家族不能熟视无睹。我要前去华夏挑战三龙七虎,如果我胜了,那就证明我们东洋武者不是不堪一击。如果我败了,那就让我死在战场。”
老人艰难的睁开自己的眼睛,松垂的眼皮几乎把他的大半个瞳孔都给遮掩住了。
他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光头男人,说道:“光泽君,你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很好,不愧是我甲贺忍者的骄傲——身为一名上忍之忍,就需要在这种危急时刻挺身而出。”
“去吧,去见识见识他们的三龙七虎。我期待你的归来,那个时候,我亲自为你戴上忍者之王的桂冠。就算战死——不也是一种荣耀吗?千叶兵部走出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他做出了我们没有勇气做出来的选择。他是英雄,是我们的国魂。你也是。”
光头男人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哐——
房间门关闭,屋子里的油灯也嗖地一下子熄灭。
“你们知道了吗?我们的东洋剑神战死在华夏——天啊,我真是难以接受。”
“华夏三龙七虎,每个人都是万中挑一的高手——青龙莫轻敌二十年前便一人一剑闯进东洋,连战东洋数十高手,直到撞上同样年轻也同样天赋奇才的千叶兵部才停下了征服的步伐——如果不是千叶兵部,如果不是我们的东洋剑神,我们的整个东洋武者都被他踩在脚下——”
“东洋的剑客们,你们有没有胆量?你们还有没有热血?如果你们不是一群懦夫的话,那就去为我们的剑神讨回公道——”
“杀青龙,雪仇恨——”
千叶兵部战死,挑起了整个东洋武界的愤慨和仇恨。
一家又一家道馆、一个又一个流派站了出来。他们将千叶兵部的肖像挂在道场的门口,他们立下必当为剑神复仇的重誓。
千叶兵部,就此封神!
剑神之后,再无剑神!
第422章 砸缸戒酒!
当天晚上千叶兵部的数名弟子护送千叶兵部的妻子以及女儿千叶薰赶到燕京。
千叶兵部的妻子名叫小泽稚子,是一个恭顺温雅的女人,姿色靓丽,千叶薰极好的容貌便是遗传于她。
她对待方家人的态度极其平静,无怒无喜,鞠躬道谢之后,便跪坐在丈夫的尸体旁边,用一块丝帕一遍又一遍的擦拭他的脸颊。
千叶薰对着方炎施了一礼,然后便和弟弟千叶好武跪在一起为父亲烧纸燃香。
这个漂亮无忧的女孩子脸色苍白,模样看起来异常的憔悴。显然,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很重。只是因为极好的家教缘故,让她在外人面前收起了软弱和并不值钱的眼泪。
鬼影以及其它的几个弟子成为方炎的得力下手,方炎让他们做什么便做什么。双方没有丝毫的芥蒂,就好像千叶兵部的死和方家没有任何关系。
“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方炎躺在老酒鬼经常躺着的藤椅上面,手里端着一个大碗,一口一碗烧刀子。他今天很想喝酒,想喝酒自然要来找老酒鬼。
“仔细算起来,我们方家才是最吃亏的那一方对不对?千叶兵部那个老滑头,自己丧失了必胜之心,又担心东洋武者的未来,就想出了这样的破烂招式来成全自己,成全东洋——”
“东洋剑神战死在你的手上,这个消息如果传到东洋,你将成为东洋公敌。我们方家也跟着成为他们的敌人——恐怕每个东洋武者练剑的时候都多了一个新的目标:学神技,杀青龙。你说,我们图个什么?”
老酒鬼站在院子里,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只是不停的喝酒,却没有回答方炎的这些问题。
“用自己的死来唤醒东洋武者的奋取之心,用你的手来点燃东洋武者的仇恨之心——我们是尊重他没错,我也确实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但是,好人就可以阴人了?凭什么?”
“我们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他连一百块钱都没有给我。我们却帮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把自己竖立起来成为一个国家的靶子——这是不是烂好人?明明知道这样对我们不利,可是,这件事情我们却不做不行——非做不可。心里怎么就这么的——不是滋味呢?”
“如果是我找上他的话,他也会这么做。”老酒鬼声音沉闷的说道。
他沉默半天突然间发声,让方炎觉得这声音并不是出自于他的嘴巴,而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和他们说话。
“你就这么自信?”
“你不相信?”
方炎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在接他回来的路上,我突然间感悟到了一些东西,然后他就在旁边认真的守着,帮我警戒,担心我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他那个时候出手的话,我没有任何机会。可是,我竟然一点也不担心。我是一个比较小心眼的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一个人了?”
“倒是他的儿子情绪波动的严重,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出手,却被他用眼神阻止。”
“本来应该是我死的。”老酒鬼说道。
“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方炎认真的劝道。他不希望老酒鬼死,即使他知道活着对他更加的残忍。
可是,死了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啊?
“以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正如他说的那样,我希望我还能重新找回自己回到最好的状态,我希望她一直都在从没离开——所以我一直等着。但是现在等的有些烦了,喝酒也喝的腻了。所以就想死了。我不知道死是什么样子,说不定会比活着有趣一些?”
“我也不知道。”方炎说道。“但是,如果你死了就没机会证明自己能够回到当初的荣光,你也没办法相信她一直都在从来都没有离开——还有神龙辛苦命,他断你手筋这种事情总不能忍吧?有机会报复的时候还是要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他狠狠地揍上一顿。就算这一切你都不在意了,都放下了。我呢?你连我也放下了吗?”
“——”老酒鬼斟酌了半天用词,发现自己仍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方炎的这个问题。
什么叫做我连你也放下了吗?我什么时候把你抱起来过?
“再说,他死了,你就一定得活着。”方炎生气的说道:“你欠了这么一屁股债,你拉了一个国家的武者仇恨值——你要是死了,他们不就得来找我报复了?我皮薄肉嫩,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
老酒鬼久久无言。
提着葫芦站在院子中间,就连酒都忘记喝了。
咔嚓——
老酒鬼突然间猛一用力,手里的葫芦便被他捏成碎片。
他提起一口大缸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气,然后抡起那口大缸朝着其它的酒缸砸了过去。
哐当——
两口大缸沉沉地撞击在一起,发出震耳的响声。
他抡起第二口大缸,朝着另外一口大缸砸了过去。
然后是第三口大缸砸向更多的大缸。
哐当哐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老酒鬼把整个院子的酒缸砸了个干净,甚至连他大年三十晚上新酿的新酒也给打烂了。
“戒酒。”老酒鬼吐气如剑,闷声喝道。
当老酒鬼举起酒缸砸缸的时候,方炎便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
显然,千叶兵部的死让老酒鬼触动极大。
有人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不惜一死,自己所受的这点儿折磨与之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喝采,更不会帮忙。他要眼睁睁地看着老酒鬼亲手把这些酒缸砸烂,亲手把他酿的新酒旧酒砸烂,亲手把他现在腐朽破烂的人生打烂。
他沉溺太久,早就应该新生了。
直到院子里的酒缸全部打烂,瓦片碎了一地,酒水洒了一院。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烧刀子味道,闻之欲醉。
“好。”
“好。”
“好。”
方炎连喊了三个好字,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一直在等待这么一天——我知道你会重新站起,我知道你会一飞冲天。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一人之辱胜于一家之辱,一家之辱胜于一国之辱。我知道此战传出有聚拢东洋武者雄心,挑起东洋武者仇恨的作用——但是,何惧之有?”莫轻敌无视方炎的马屁神功,自顾自的进入了无敌开挂模式的表演。
“我能一人一剑连挑东洋三十六岛,连战东洋三十六人,就能再次一人一剑连挑东洋三十六岛,连战东洋三十六人。”
“二十年前我能败一次剑神,就能再败一次剑神。二十年后我能杀一次剑神,就能再杀一次剑神。从今往后,让东洋再无人敢称剑神。”
方炎激动的身体哆嗦,难以自已。
你听听,你听听,什么叫做英雄气慨?什么叫做豪气干云?什么叫做装逼典范?
从某些方面来讲,方炎就是给老酒鬼提鞋都不配啊。
方炎很激动,又很自卑。
他把碗上的烈酒一口喝干,大声喝采,说道:“男儿当如是。”
为了配合老酒鬼的豪迈风流,为了迎合此时的现场氛围,方炎甚至唱起了战歌。
这是以前他小的时候老酒鬼教给他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