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手里捧着一杯龙井,看着将军令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愚蠢地在这个时候激怒一个强大的对手——”
将军令脸色平静地看着方炎,说道:“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榔头——是朋友还是敌人,我分得很清楚。”
啪!
方炎抬手就把杯子里的龙井茶朝着坐在对面的将军令泼了过去。
嗖——
茶水如箭,朝着将军令的脸上刺了过去。
墨镜老者动作如苍鹰,宽大的衣袖朝着前面一甩,那杯龙井被便它打包带走,不见有一丝雨线滴落。
将军令由始至终稳坐原地,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或者愤怒情绪。就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石佛。
墨镜老者凝神戒备,方炎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将军令看着方炎,说道:“这样的侮辱没有任何意义。”
“连你都说这是侮辱了,证明这种行为终究是让你心里不愉快——我这人没有太大的出息,能够让我不喜欢的人心里有一点点不愉快,我心里就开心的不行。”方炎笑着说道。“你坦白地告诉我,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一些不愉快?”
将军令当真坦白地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有一点不愉快,是相当不愉快——从来没有人敢往将家人的脸上泼茶水。在老人家的眼里,这样的侮辱性质很严重,必然是要血债血偿。”
“也就是说,我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谨慎一些了?”
“就当是一个友善的提醒吧。”将军令看着方炎,说道:“我衷心地祝福你们家宅平安。”
听了将军令的再次威胁,方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一定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遭遇过,所以我们知道那种失去亲人的疼痛到底有多痛——知道了之后,我们就希望那种感觉不要再一次降落到自己身上,而是把它降落到别人的身上。譬如那些一心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的人——将军令,你相信吗?我真不怕扯断你的脖子。”
方炎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声音也没有任何情感。他清澈的眼神变得深邃,瞳孔出现一抹让人望之惊心的赤红。
这一刻的方炎杀气弥漫,暴戾地犹如刚刚从战场上屠戮万千敌兵的惨胜将军。
这样的杀机,就是太机之心都压不住。
这样的杀意,就是连老子清心咒都清不掉。
墨镜老者的神情再次变化,身体情不自禁的坐了起来,朝着将军令的身边侧移。避免方炎突然间袭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墨镜老者看着方炎,气愤地说道:“好好地方氏太极,怎么就被你练出一股子血腥味道出来?以前你爷爷给我写信,夸你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你也确实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悟出了太极之心——不仅仅是方家,太极名门都众口一词地认为你是太极的中兴之主。可是你现在看看你打的都是什么拳?练的都是什么意?你这是准备把太极带到邪路上去啊。”
方炎知道墨镜老者是真正地为自己好,他们这个年纪的老人还有很强烈的家国天下文化中兴之类的伟大情怀。
方炎在这样的家庭长大,骨子里也潜移默化地继承了这样的情感认知。
方炎眼里的赤红色缓缓消失,心里的戾气退散,这才能够用正常的语气和墨镜老者说话,说道:“我知道我这样的练功方法不对,我也知道我这是往歪路上走——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啊。我心里有满满地恨意,有满满地杀机。如果不把这些发泄出来,我想我永远都没办法归于正途。”
“三年时间,功无寸进,气无所长。爷爷也很替我着急,无数次的让我放下心结放下仇恨——我怎么能放?我怎么放得下?心结不是放下,是要解开。仇恨不是放下,是要一报还一报——”
方炎咧开嘴巴对着将军令微笑,说道:“所以我出来了。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开心结放下仇恨——将军令,来日我武有所长,你必然是我最大的恩人。”
“承受不起。”将军令表情严肃地说道。这一刻的方炎在他心里就像是一条疯狗,一条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咬人的疯狗。
他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来花城了。
第481章 羞辱性质的价码!
赢了理所当然,输了丢尽脸面。
这是将军令此时的处境,又和上次一样。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了,为什么还要来花城呢?
因为他以为自己这一次稳赢,赢定了。完全没有输得可能性。
“现在为什么又后悔了?”将军令突然间想起了这个问题。
以他的智商很快的就得到了一个真实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答案,因为他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赢不了,他害怕自己再一次输。
面对此时像是疯狗一样的方炎,将军令强悍的心脏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松动。
想到自己竟然会害怕,将军令这才真正的变得愤怒起来。
这愤怒和别人无关,而是对自己的失望。
自己在成长,方炎也在成长,这是自己早就猜测到的事情。
他不再是一个正常的方炎,那又如何?
大势在天,成事在我。和自己比,他又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底牌?
这样的负面情绪稍纵即逝,然后再一次变成了谦虚又骄傲的,自信又强大的将军令。
将军令看向方炎,说道:“站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祝你武有所成——不过,我想我们都忽略了这次见面真正的目的。我们是来交易的,不是吗?”
“忽略不了。”方炎笑着说道。他握着陆朝歌的手,说道:“我把受害者带到谈判现场,就是让你们感受一下那些匪徒的凶残和恶毒。你看看,这种千娇百媚的小女人,他们怎么就狠心下得了手?”
“——”
在场的人都满头黑线。谁他妈绑架的时候还要先看看人质是不是个美女啊?主要看能够从人质身上得到多少利益才是正常的好不好?
方炎看向兰山谷,说道:“兰山谷,要是你的话,你会绑架这样一个美女,还想要把她的头发割掉玩头皮作画吗?”
兰山谷一惊,说道:“大少,你可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我胆子小。我兰山谷是正当的生意人,违法的事情可不做。那样长久不了,容易一头载进沟里。全身臭哄哄的,怕是命都给玩没了。”
直到这个时候,将军令和兰山谷等人才知道了一些绑架的细节。心想,将风行和江龙潭这两个老变态,还真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干得出来。头皮作画那种残忍之极的事情他们也做,难怪会被方炎抓住把柄玩得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既然方炎恨极了将风行和江龙潭这两人,那么今天的谈判自然是要在将军令身上狠狠地割一块肉下来。只是不知道将军令会不会就范。
如果将军令不愿意拿钱消灾的话,这两人的斗争又将火热化和持久化。
想到自己在这两人中间的立场,兰山谷就欲哭无泪。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将军令眼神微凛,说道:“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迷惑人心了。传出去会被人笑话。”
将军令的视线转移到了陆朝歌的脸上,称赞着说道:“陆小姐今天的发型很漂亮,和你的气质相得益彰,简洁雅致。”
将军令用事实真相来反击方炎的话,你不是说他们割了陆朝歌的头发来头皮作画吗?陆朝歌万千青丝依在,证明你对他们人品的每一次攻击都是谎言。
方炎自然明白将军令话中的深意,说道:“捕风捉影的事情吗?如果我晚去一步的话,你今天也没机会夸奖陆小姐的发型漂亮和气质相得益彰了——”
方炎把陆朝歌那只受伤的手举了起来,说道:“这一刀刺穿手掌,就算好了手背上面也会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
方炎又解开了陆朝歌系在脖颈上面用来遮掩那些疤痕的丝巾,看着将军令说道:“如果不是我及时的把那把刀子抢下来,将风行已经割断了他的喉咙——”
兰山谷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总算明白方炎让他留下来的原因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方炎让他留在现场是做一个缓冲人物,避免他和将军令一言不发大打出手这谈判就进行不下去了。
当他看到方炎端起面前的茶水就朝着将军令脸上泼去的时候,他知道他的那种想法是错误的。方炎根本就没有和将军令好好谈判的意思,这是一个就是把天捅个窟窿也不觉得事大的狂人。他根本就没有把将家的赫赫威势放在眼里。
现在他明白了,方炎是让他做一个见证。
见证陆朝歌身上的疤痕,也同样见证了江龙潭和将风行确确实实是绑架陆朝歌的幕后凶手。
之前方炎这么讲,大家还有一些不相信。甚至有人认为这是方炎自导自演的一幕大剧,心思歹毒,心狠手辣,就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都是他的棋子。
现在方炎带着陆朝歌出场,表达的意思很明显了,人就是将风行和江龙潭绑架的,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不然的话,方炎当真在陆朝歌的脖子上割几刀?拿刀子刺穿陆朝歌的手背?
方炎想借用自己的眼睛,借用自己的嘴巴。把自己亲眼所见的传播出去,让花城人知道方炎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么阴险奸诈。最重要的是,方炎是想让那些跟随在他身边或者有心想要跟随过来的人知道,他的人品没有他们想象或者外界传言的那么坏。
这个家伙,一言一行都暗含深意。当真不能小觑。
果然,兰山谷能够想到的,将军令更是提前想到了。
将军令若有所思的看了兰山谷一眼,说道:“一面之词,当不得真。如果当真想要为陆小姐讨回一个公道,不如把我四叔和江伯伯都给送出来,让他们三方当面对质——错的就是错的,对的也终究是对的。演技再高,又岂能瞒得过在座各位的眼睛?这样的话,就算往外面传话,也有一个更直白清晰地认知。山谷,你说是不是这样?”
兰山谷呵呵大笑,说道:“对的终究是对的,错的也终究是错的。我相信真相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只要人还活着,真相就永远不会消失。”
将军令淡然微笑,他知道兰山谷会给出偏向于方炎那边的答案。但是那句话说不说非常关键,兰山谷向外传播的时候终究要考虑一下将家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我也是这么想的。”方炎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法自然要交给检查机关来处理——对了,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把那些匪徒送到警察局去了。大概这个时候正在接受审讯吧?”
将军令笑而不语,说道:“方炎,我们为何不能直接进入正题呢?何必这么浪费你的和我的时间?”
“你不相信我会把他们送到警察局?”
“当然。”将军令说道。“如果你送过去了,我倒要佩服你大公无私。”
方炎腼腆地笑了起来,说道:“被你猜对了,我还真舍不得把他们送到警察局。将风行可是将家的大人物,他要是被当作绑架匪徒送到警察局,将家的脸面怕是要掉到地上沾满灰尘吧?”
“你也不会拿到任何赔偿。我们俩谁的损失会更大一些呢?”
“所以,将上心去我家里求我帮忙的时候,我才答应给你们一个机会——条件我已经开出去了,你们能做的只有两件事情。接受或者不得不接受。”
“我要确定几件事情。”将军令说道。“第一,他们还活着?”
“他们?哪个他们?”
“我四叔将风行和江逐流的父亲江龙潭——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哦,他们把人给绑到茫茫大海,我费尽千辛万苦找过去的时候,就只看到将风行和他的几个匪徒帮手,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我才把他们给制服了——我没见过江龙潭。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俩分脏不均,被你四叔给丢到了深海里面。我不会游泳,就算会游泳也不可能跳下大海去找人——他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说是不是?”
兰山谷捧茶的手微微颤动,心中波涛汹涌。
江龙潭——已经死了?
虽然江逐流婚礼事件结束之后,江家的声望就已经被方炎给踩到了深渊。但是,谁也不敢小瞧了江家。
因为江家有一个江龙潭,因为江家的身后有着将家的影子。谁敢保证江家就一定不能再次爬起来?
如果江龙潭也死了的话,仅仅凭借一个江逐流,他能不能扛起江家的大旗?
将军令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说,江龙潭死了?”
“我说过我不知道。”
“将家还要承担杀死江龙潭的罪名?”
“你们也可以不承担啊。”方炎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们不承担,那就让别人来承担——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将军令看向方炎,说道:“我觉得你开价太高了。我们最多只能拿出百分之十的龙图集团股份给你。这是我们和江逐流商量之后,所能够开出来的最高价码。”
方炎搀扶着陆朝歌起身,说道:“做为受害者的家属,我们拒绝接受这样带有羞辱性质的价格——谈判到此结束。”
话未说完,便已经牵着陆朝歌的手朝着包厢大门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