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国靖倒下后,刚才那一群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公子小姐们就再也没有一个可以站立的人了。
兰山谷摆了摆手,那群黑衣人提着木棍就四处散去。再次沉默无声地把守着小院的四个拱门出口。
“我的脑袋出血了——我要死了,快送我去医院——”
“妈,他们打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哎哟,我的腿啊——我的腿断了——”
鬼哭狼嚎,凄凄惨惨。
兰山谷从躺倒在地上的人群中间穿过,走到陈国靖扑倒的位置停下来。
他蹲下身体,看着脑袋流血身体微微抽搐的陈国靖,笑着说道:“陈大少,现在感觉如何?”
“兰山谷——”陈国靖的声音颤抖着,用手死死地抓着地上的野草,就像那是兰山谷一般的把它们揉搓成草汁烂泥。
“威胁的话就不用说了。”兰山谷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你要是再威胁我,我恰好又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忍不住再把你打一顿怎么办?”
“——”
“现在明白了一些什么吗?”兰山谷笑着问道。
陈国靖咬牙不答。
他明白了,明白兰山谷是一条疯狗。
“你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兰山谷挺直身体站了起来,看着横七竖八的躺倒在草地上的公子小姐们,声音狂妄的说道:“明白我兰山谷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是吗?你们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失去了兰家的庇护就一无所有?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得罪了将家就必死无疑?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兰山谷现在就只是一个任你们揉捏的家猫病狗?”
“不好意思,我让你们失望了。离开了兰家,我仍然活得很好。我不需要兰家的庇护,相反,是我在反哺兰家——我是得罪了将家,但是将家没能压制住我,我兰山谷仍然挺直脊梁站在这里。我不是家猫,不是病狗——谁家的家猫敢这么抽打你们?谁家的病狗会做出这么让人为民除害的事情?”
柳树看着站在人群中间演讲的兰山谷,撇了撇嘴,讥讽地说道:“这种讨好方式——还真是让人不耻。”
方炎笑呵呵地看着,就像是没有听到柳树所说的话一般。
“你们都被打痛了吧?都长记性了吧?从这一刻开始,知道在花城谁不能得罪了吧?”
兰山谷看向方炎站立的方向,说道:“我的演讲完了,现在我隆重地给大家介绍一位贵宾——”
方炎摆了摆手,说道:“我就算了。不习惯这样的大场面。”
兰山谷哈哈大笑,说道:“你看,我们那位大少连和你们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也就我兰山谷愿意拉下脸站出来敲打教育你们。”
兰山谷走到一直紧闭的木门门口,温声对着里面的人喊道:“花城兰山谷,请问里面是乐痴前辈吗?”
嘎吱——
木门开出一道缝隙,一个青衫小童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见到门口的兰山谷,疑惑问道:“是你救了我们?”
“这么说可就让人无地自容了。”兰山谷一脸愧疚地说道:“蓝山会所是兰某的产业,乐痴前辈大驾光临,本是蓬荜生辉的事情,却没想到被这几个流氓恶少给影响了乐痴先生的心情——山谷万死莫辞。”
青衣童子摆了摆手,说道:“师父说了,不知者不罪,你也不是故意的。”
兰山谷觉得这个青衣童子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话很是可爱,对着他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小先生,请不能向你的师父乐痴先生通禀一声——就说花城兰山谷想进去拜访,当面向她道歉。”
哐——
木门竟然被合上了。
兰山谷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说道:“这种拒绝方式也太粗暴了吧?你就说师父已经睡下了也好啊——”
嘎吱——
木门再次打开。
童子站在门口,脆声问道:“是不是有一个方炎的在场?”
方炎一愣,心想,乐痴先生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想了又想,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乐痴先生正面接触过。唯一的一次接触还是以自己裸奔那么尴尬的方式收场——当然,即便是自己付出了那么大的本钱也没有机会见到乐痴先生一面。
今天这小童子怎么就问起了自己的名字?
兰山谷也是一愣,心想方炎这人说话太不实在。刚才还在他们面前说两人从来都没有见过面,自己对她只是景仰——现在乐痴的徒弟主动问他在不在,证明他们之间早有来往。
柳树多疑,心里也有着相同的想法。
方炎为什么在他和兰山谷面前否认自己和乐痴的关系?
既然他们早已熟悉,为什么他说从未见过?他到底是想隐藏什么样的真相——难道乐痴和方炎是情人关系?
“喂,我问你话呢——”看到没人应答,童子忍不住出声喝道:“方炎在不在?”
兰山谷转身看向方炎,方炎对着他点了点头。
兰山谷看向童子,笑着说道:“方炎他在。不知道小先生找方炎有何贵干?”
“请他进来吧。”小童子看到兰山谷和方炎的眼神交流过程,视线已经转移到了方炎的身上。小小的身体对着方炎九十度鞠躬,说道:“师父想要见他。”
兰山谷满嘴苦涩。自己想见而不得,乐痴先生却主动要请方炎见面——难道自己天生就是配角的命运吗?
方炎犹豫一番,这才主动朝着乐痴所住的屋子走了过来。
青衫童子避让一边,说道:“方先生请。”
“谢谢。”方炎对着青衫童子道谢。
兰山谷也要跟在方炎的屁股后面进去看一看乐痴,结果青衫童子的小腿一横,就把他给挡在了外面。
第628章 方炎,我找了你三年!
有关乐痴的传闻太多太多,多到让她成为无数人心目中的一个传说。
或者说是传奇。
有人说响誉世界的某著名音乐家因为听了乐痴的一场演出,结果回去之后就剃头出家了,说有乐痴在,天下再无其它音乐。
有人说一个癌症病人在听了乐痴的音乐后,竟然神奇地康复了。不吃药不化疗一直活到一百零一岁才仙逝。有人说瞎子听了睁开眼睛,聋子听了感动哭泣。
还有人说,有人听了乐痴的演奏当着无数人的面脱衣裸奔,不然难以表达自己当时的心情——哦,这个传闻的男主角就是方火火方老师。
方炎很早就知道乐痴的存在,但是却一直无缘见面。
乐痴也着实不太愿意见人,能够见到她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这也是上回方火火回京城,听说晚上可以见到乐痴一帮小伙伴神情都有些亢奋的原因。谁不愿意和自己的偶像来一个亲密接触?
枫叶会一别,现在已经是三个年头了。
“乐痴的音乐技巧应该更加精进了吧?”方炎在心里想道。
方炎对青衫童子道谢,然后从他的身边穿了过去。
他听到身后的关门声音,但是却并没有回头看过去。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大部份家具和墙壁都是由各种各样的木头结构制成。简洁而不简单,每一处装饰都独具匠心。每一个小把件都大有来头,价值不菲。
不见其人,却已闻花香。
是的,是花香。
有玫瑰、有百合、有芍药、有丁香、有风信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种——
屋子里面摆满了花,一盆盆一朵朵,群芳争艳,香味扑鼻。让人如同入了繁华盛开的大观园。
屋子很大,隔为两间。一间为外厅,用来待客。另外一间为里间,供客人栖息所用。
一道仿《清明上河图》的六扇门屏风将里外两间隔开,方炎站在外间,探望着里间。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走进去,还是应当先出声询问一声——
正当方炎犹豫不决时,里间传来了一阵低低地笛音。
如鹅毛,如飞絮,如细丝,如云雾,丝丝缕缕,近乎细不可闻。
如果方炎不是距离太近的缘故,甚至都可能听不见这声音。
方炎的心神一下子就被这笛音所吸引,他的心神全部释放开来,朝着那笛声抓了过去——他想挨它们挨的近一些,他想听它们听得真切一些。
越是难以拥有,就越是牵肠挂肚。
这笛声就像是一个女人,一个千娇百媚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女人——
笛声渐息,初起就沉。
方炎心里空落落的,很想问一声还有没有,或者大骂一声——靠,刚刚开始就结束了,能不能让人听个过瘾?
但是,他强忍着这样的冲动,安静地等待着。
他相信,这不是结束,只是刚刚开始。
果然,方炎的猜测没有错。
突兀的,笛声突然间冲天而起。
它尖锐、嘹亮,响彻夜空。
这一次,不仅仅是方炎能够听到,就连门口的人也能够听到,院子里面的人也能够听到。那些正在喝酒的人能够听到,那些正在调情的人也能够听到——仿佛整座花城都可以听到。
方炎大惊失色,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有着如此强悍地穿透力和生命力?
他清楚,这声音不可能让全城的人都听到,但是它表现出来一飞冲天的气势却让人觉得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时间、空间、距离,以及其它的任何因素。
天地之间,唯有这笛声呜鸣。
和前面两次的演奏不同,这一次的节奏很欢快,很愉悦,就像是怀了春的少女,就像是破了处的少年,就像是中了奖的大叔,就像是牵了村头王寡妇手的老大爷——每一个人都听得喜气洋洋,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眉开眼笑。
柳树隐藏在狼头面具后面的嘴角微微扬起,兰山谷没心没肺笑得畅快。
刚刚挨了打的兰亭岳咧开嘴巴笑,一笑起来就牵扯了嘴角的伤口。
扑倒在地上的陈国靖也眯着眼睛笑,额头的鲜血一直流敞,他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
其它人也在笑,那些打人的黑衣人在笑,那些挨了打的公子哥小姐们也在笑。
每个人都有着成千上万个开心的理由,身体飘荡在云端,仿佛世间再也没有应该值得发愁的事情。
方炎也在笑,笑着笑着脸上就露出了惊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