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书房里悄无声息,厚厚的门帘将房间遮掩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也泻不出来。昏黄的灯光唯有从窗子透出,但是窗子上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莫非他们不在书房?”几个丫鬟都心生疑惑,红.袖便忍不住隔着窗子小声喊着,“六爷,天已经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院歇息吧!”
室内仍是沉默,过了会儿,顾水璃的身影出现在窗子上,想必是她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只见她抬手拢了拢头发,压低了嗓门道:“润甫已经睡着了,红.袖姑娘你先回去吧。”
红.袖更是焦急,面色发白,神情急促,提高了声音道:“顾小姐,那怎么行?这里没个正经的床铺,六爷怎么能睡得安稳。”
顾水璃没有言语,只见里面的人影晃了晃,一会儿,她轻轻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招手示意红.袖她们过去。
这么一会儿功夫,顾水璃的一头秀发已经披散了下来,她没有穿外袍,只有一件贴身的秋香色撒花掐腰小夹袄皱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一双眼睛晶亮,面色含春,耳根脖子处还露出了可疑的红色痕迹。
看到翠翠微红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顾水璃不禁更是窘迫,便小声安排着,“将军他大概是累了,现在睡得正香。翠翠,你去我房里将今日晒的那一床被子拿过来。小桃,你去给暖炉加点儿碳。注意动作轻点儿,别吵醒了将军。”最后,才看向红.袖,淡淡笑道:“红.袖姑娘,你今日也是累了一天了,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顾小姐,六爷不能在这儿过夜,这与礼不合。”红.袖坚持站在那儿,眼睛里带着倔强和些微的鄙夷。
顾水璃仍是淡笑着,“可是现在你们六爷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红.袖姑娘莫非要将他从睡梦中叫醒,再让他吹着冷风回院?”
“红.袖不敢。若六爷果真要在这儿留宿的话,还请顾小姐容我在书房里打个地铺,服侍六爷夜里起身。”
顾水璃怔了怔,失笑道:“孟云泽又不是小孩子,夜里睡觉还需要伺候?”
“六爷以前在国公府里的时候,日常起居都是我贴身伺候的。”红.袖微微抬起了头,目光闪烁,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傲气。
顾水璃心头一顿,面上却也不显现,只是冷笑一声,“那是以前。现在你们六爷已经不是奶娃娃了。再说,他在福建这么些年,没有丫鬟贴身伺候,也过得挺好。”
“六爷过得好不好□□不知道,我只知道国公爷和四姨娘既然派我来伺候六爷,我就得谨守本分。”红.袖不卑不亢地回道。
顾水璃突然很是头痛,心道,好得很,一个吴妈妈已经够令人心烦的了,现在来了一个红.袖,更是存心与自己过不去。你既然如此对我,我又何必对你客气?她皱了皱眉,冷冷道:“红.袖姑娘,这儿除了我,还有翠翠他们三个丫鬟。你们六爷在这儿休息,还怕我们照顾不好他?莫非你当我这儿是吃人的魔窟,非要你这个忠心事主的丫鬟守着才行?”
红.袖面色白了白,微微垂首,连称不敢,又道:“顾小姐,这是荣国公府里的规矩,我离京之前受国公爷和四姨娘之命,吩咐我务必服侍好六爷,红.袖不敢有半点怠慢。”
方才顾水璃本打算略略说几句便进房,所以只穿了小袄出来。只是夜来寒气加重,她在外面站了许久,早已觉得寒气逼人。现在见□□如此油盐不进,犹自站在那儿,犹如护食的母兽一般,便越发恼火,提高了声音,怒道:“你也知道那是荣国公府,可惜这里是福建的参将府。你荣国公府里的规矩,还是等回了京再守吧。在我这个平夷院,就是我说了算!”
说话间,翠翠和小桃一个抱了被子,一个取了碳都走了过来,见顾水璃少有的发了火,便小心翼翼地劝着。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没一会儿,孟云泽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他脸上犹存疲惫的睡意,一双眼睛却只在顾水璃身上,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阿璃,外面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他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便越发生气,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是2万字的任务,要打起精神来日更三千了!↖(^w^)↗
☆、阿璃的决定
书房里暖香袭人,书桌上,一盏莲花铜油灯里火光微微摇曳,照得整个室内如同蒙上了一层淡黄的轻纱一般,透着一种既朦胧又温馨的美感。
书桌旁,铜胎画珐琅香薰暖炉里碳火正旺,阵阵馥郁醉人的暖香在室内袅袅散开,令人仿佛身处芳香袭人的暖春三月。
靠窗的罗汉床上一片凌乱,几只靠垫和迎枕七零八落地堆放在脚踏和地毯上,床上的褥垫也似乎遭受了一番“□□”一般,皱巴巴地堆在床上,不复往日的平整。
翠翠和小桃两个人目不斜视,各自有条不紊地忙着。翠翠铺平了罗汉床,重新摆好了靠垫和迎枕,铺上了从顾水璃床上抱过来的被子;小桃在暖炉里添了碳,又用铜筷子拨了拨炭火。两个人忙完一切,询问地看了看顾水璃,见她微微点头,便一起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孟云泽沉着脸坐在书桌旁,一只手搁在书桌上,手里紧紧握着顾水璃为他新购的虎形白玉镇纸,大拇指在虎头上面无意识地摩挲着,冰润光滑的触感似乎能让他烦躁的心绪稍稍平静。
红.袖微微垂着头,静静站在书桌前,挺直的腰背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坚持和倔强。
顾水璃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孟云泽,又瞅了瞅埋头不语的红.袖,很有些头痛,便叹了口气,借口有事要和翠翠他们交代,便也出了房门。
一掀开门帘,便见三个丫鬟正蹲在窗下,竖着耳朵、探着头听得正起劲,冷不丁见到顾水璃出来,都吓了一大跳。
顾水璃便没好气地拉着他们走到了院子里,小声斥道:“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翠翠不安地看着顾水璃,小声道:“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您将那个狐……那个红.袖和将军单独留在屋里怎么行?”
顾水璃淡淡笑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天天像防贼一样的守着也没有用。”又见小桃和小红一团孩气地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便叹了口气,命他们二人去烧热水预备洗漱,只留翠翠在一旁伺候,主仆二人一起进了顾水璃的卧房。
顾水璃坐在软蹋上发呆,翠翠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见书房里没有动静,便走进来担心地建议道:“小姐,不如让奴婢进去斟茶,探访一番?”
顾水璃瞪了她一眼,“这可是在我的院子里,在我的眼皮底下,还能发生什么事?”说话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两人急忙走出门,却见红.袖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连招呼都不打便匆匆往院外走,一边走一边掏出帕子似乎在拭泪。
顾水璃进了房间,只见孟云泽正仰躺在罗汉床上,望着头顶发呆,便他的身侧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你说了什么话,将你那个温柔体贴的贴身丫鬟气走了?”
孟云泽苦笑了下,抬手攀住顾水璃的肩头轻轻一拉,将她扯进了他的怀里,强健有力的胳膊紧紧搂住她,也不说话。顾水璃便也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默默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良久,久得顾水璃几乎快昏昏欲睡之时,方听到孟云泽低沉的声音响起,“红.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以前,她是很温顺懂事的一个小姑娘……”
“以前是多久以前?”顾水璃迷迷糊糊地问着。
“大概快十年了吧!”孟云泽声音飘渺,很有些感慨,“我记得□□还比我大半岁,今年已有二十四了吧。当年她刚到我身边的时候,就只有小桃那么大,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二十四?在你们这儿,也是老姑娘了吧?”顾水璃脱口而出,转念想到自己也有二十三了,在这个时代,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不禁有几分赧然。
孟云泽歉意更深:“当年我姨娘本有意让她以后……服侍我,只是我深知女子与人做妾,实非好归宿,便不同意。后来我进了军中,常年不在家,本来嘱咐姨娘为她择一位好一点儿的夫婿,只是她眼界颇高,没有中意的,故此这些年一直在我姨娘身边伺候。想不到这一次居然被我父亲送了来。”
顾水璃心道:傻瓜,人家就只看中你了,当然就不会中意别人。嘴上却假装大度地道:“我看这个红.袖在厨艺上还很是拿手,既然来了,不如就好好发挥她的长处。”
孟云泽也点头赞同,“我方才已经和她说清楚了,若想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待下去,以后就只专心打理厨房,否则的话,我只好送她回京城了。”顿了顿又道:“我已经让她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上搬出去。”
顾水璃不语,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加重了手里的力度。孟云泽低头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两人默默相拥着不说话,静静享受着这温馨宁静的片刻相依,可是没过多久,院子里又有了声响。
只听到翠翠在窗口小声道:“将军,小姐,吴妈妈来了。”
顾水璃不禁苦笑,从孟云泽身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无奈地摇头,“刚走了个红.袖,又来了吴妈妈。看来,你家里的这些人都将我看作了专门迷惑你的狐狸精,一个个如临大敌。”
孟云泽也沉下脸,坐起来高声道:“请吴妈妈进来吧!”
毫无疑问,吴妈妈是红.袖搬来的救兵。她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请孟云泽回院歇息,她倚老卖老,说出来的话便更加不中听,“六爷,顾小姐,你们二人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这孤男寡女的深夜同处一室,毕竟不成体统。”
孟云泽和顾水璃久别后相聚,本想着两人好好相处一番,想不到接二连三地被人打扰,不禁很有些恼火,也顾不得给吴妈妈面子,沉着脸道:“吴妈妈,这是我的家,我想在哪儿过夜就在哪儿过夜。再说,我只是睡书房,又有何不成体统?”
“六爷,”吴妈妈仍是苦口婆心地劝着,“话虽如此,但毕竟是同一个院子。若传出去的话,对您和顾小姐的名声都不大好听啊!”
孟云泽忍不住加重了语气,“这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如果会传出去,也只会是红.袖和您。吴妈妈,您若是真心疼我,就知道怎样做才是对我好。”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顾水璃不好过多参与,就坐在书桌旁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书,假装事不关己地看着,可是哪里看得进一个字,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倾听他们的对话上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在古代谈个恋爱,除了他父亲的反对,居然还会受到下人的阻扰。
吴妈妈见孟云泽完全被这个顾小姐迷得晕头转向,失了分寸,不禁又气又急,顾不得顾水璃就在一旁,怒不择句地说:“六爷,听京城府里来的人说,当时国公爷看了您的信,可是气得不得了,坚决反对的,只怕给您的信上也说得很清楚。您若真心为顾小姐着想,想让她进顾家的门,就要顾及她的名声,以后再和国公爷低个头,我们也帮着多多美言几句,国公爷说不定就同意让顾小姐进门,就算做不得姨娘,先做个通房也好啊,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您再抬个姨娘……”
吴妈妈话未说完,孟云泽已经气得面色发白,重重拍了一下床板,提高了声音喝道:“吴妈妈,谁说顾小姐是要做姨娘的?”他看了看顾水璃陡然变白的脸,冲她安抚地点了点头,又道:“吴妈妈,我已经决定过了年就与顾小姐成亲,娶她为妻。”
吴妈妈张大了嘴,半晌儿才惊惶地道:“六爷,您……您莫不是魔障了……您……您怎能娶顾小姐为妻?那国公爷……国公爷……”
“您如果那么记挂国公爷,不如开年了我送您回京里去?”孟云泽垂下头,伸手轻轻掸了掸衣袍上的皱褶,淡淡道。
吴妈妈嘴颤抖了半晌儿,话未出口眼泪却落了下来,“六爷,您是我看着长大的,妈妈只会一心盼着您好。妈妈知道您有今天是多么不容易,您……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您的亲娘,四姨娘……四姨娘她这辈子苦啊……”说罢连帕子都顾不上掏,用手捂住脸,凄凄哀哀地哭了起来。
顾水璃不好再置身事外,只好放下书本,起身走到吴妈妈身边,一边递了帕子一边劝道:“吴妈妈……”可才开了个口,便被吴妈妈一把推开她的手,大声喝道:“你不要在这儿假好心,我们六爷是最纯孝的一个人,要不是你撺掇,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忤逆父母、不顾后果的事情!你这个魅惑男人的狐媚子!不……不知廉耻……”
猛然被扣下来这么一顶大帽子,顾水璃也是懵了,怔愣了会儿才冷笑道:“原来您一直是这样看我的。罢罢罢,既然如此,我还不如落实了这个罪名。”说罢又看向孟云泽,“润甫,之前我一直劝你,咱们的婚事不易操之过急。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咱们一日不成婚,今晚这样的烦心事就一日少不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爽爽快快地将婚事办了!”
☆、夏府的义女
新年伊始,刚刚忙完了除夕夜,参将府里所有的下人来不及喘口气,便继续脚不沾地地投入了下一场忙乱。原因无他,他们的孟参将大人已经定下了婚期,预备正月初八那日,迎娶之前一直住在府里的那位顾小姐。
只是府里一向主持大局的吴妈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发了头风的旧疾,日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负责管理厨房的红.袖与吴妈妈关系甚好、形同母女,便放下厨房里的诸多杂事不管,日日夜夜到吴妈妈床头照顾。
尽管少了两个主事的人,但是参将府内仍然只是忙而不乱。孟云泽重新选了一位能干的王妈妈暂时代替吴妈妈做管事。这位王妈妈不是从国公府里带来的仆人,而是福建本地人。她本是福州这边一家官员家里的管事妈妈,只因那官员犯了事,不得不将原来的仆人一一发卖。刚好那时孟云泽刚刚升了参将,搬入了大一点儿的府邸,原来的下人不够,想再添几个仆人,王妈妈一家连同和她一起的几个婆子小厮便一起进了孟云泽的府邸。
一直以来,参将府里下人都是分为两派,得势的自然是吴妈妈为首的京城荣国公府里来的那一派人。只是随着吴妈妈的病倒,她的几个心腹婆子也都撒手不理事,现在府中主事的便都是以王妈妈为首的福建本地人了。
本地人办事自然有本地人的优势,既有经验,又有人脉,置办各类婚事所需物品便很是顺利。再加上孟云泽和顾水璃一致要求婚事一切从简,不许大肆铺张,因此短短数日下来,婚礼所需事项基本上已经准备齐全。
参将府里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喜气洋洋。平夷院被布置为新房,来不及粉刷墙壁、购置家具,便只换了一张黄花梨木描金彩漆拔步床,挂上了大红色的床帐,铺上了绣有龙凤呈祥、百子千孙这些喜气图案的大红锦被,门窗、墙壁上还贴了大红的喜字。
为了方便布置新房,顾水璃便提前搬了出来,和翠翠他们一去搬到了另一处小一些的偏院。那一晚她被吴妈妈一番话气晕了头,一时赌气说出同意速速成婚那一番话。过后她却是有些后悔,实在是不希望因为这草率的婚事使得孟云泽和京城的家人越来越疏远。
只不过孟云泽雷厉风行,第二日便出了一趟门,回来就说婚期已经定了下来,却是不好再随意更改。既然孟云泽都已经是如此的毫无顾忌,她又有什么好退缩的呢?
时间紧急,所有新婚需要的锦被、枕套等床上用品和嫁衣、绣鞋、四季衣物等都只能在外面店铺里购买成品。尽管如此,搬去了小院后,翠翠和小桃他们始终觉得外面购置的东西不够精细,仍然抓紧时间为顾水璃赶制着婚后需要穿的新衣和新鞋。
孟云泽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短短数日里,他拜访了刘总兵和夏副总兵,说明了提前置办婚事的缘由,又商定了婚期,还有迎亲队伍、请客、宴席等等琐碎事情,都需一一安排和打理。忙乱之余,他除了请刘总兵亲自写信给荣国公外,自己也以谦逊的态度,又给父亲写了一封信。
这样忙乱下来,他与顾水璃相处的时间更是短暂。那日晚上□□和吴妈妈在平夷院相继闹了一场之后,孟云泽到底还是回了静心苑,没有在顾水璃的平夷院过夜。之后考虑到种种顾虑,再加上各种琐事忙乱,他每日最多只能和顾水璃一起共餐,晚上则各自回住所,各忙各的事宜。
日子一忙乱,时间便过得飞快,倏尔已经到了初五。按习俗,新郎新娘在婚礼的前三天不能见面,所以初五这日,顾水璃带着翠翠和小桃搬进了和孟府隔了两条街的夏副总兵的府邸。三日后,她将作为夏副总兵的义女,从夏府出嫁。
夏副总兵名夏盛源,四十多岁的年纪,是孟云泽的顶头上司。他一向对孟云泽甚是赏识,也有心和他的关系更进一步。只是他虽然有一个女儿,但是其年纪甚小,才十四五岁,而且对男女之事还不甚开窍,除了拉着孟云泽讨教武艺外便没有别的想法,孟云泽也只是将她看作小妹妹,郎无心妾无意,常常令夏盛源遗憾叹息不已。
现在孟云泽不但为他送上了一个便宜义女,而且又让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孟云泽这个乘龙快婿,他自然是欢喜无比。孟云泽送顾水璃来的那天,夏盛源还专门置办了几桌酒席,宴请了至交好友,颇为正式地认了这个义女。
夏盛源本是山东登州人,虽然在福建已呆了七八年,但亲戚俱在山东。他在福建这边家里人口简单,其夫人早已仙逝,仅留下当时才不到五岁的一个女儿,名叫夏青青。十年来,夏盛源一方面对亡妻难以忘怀,另一方面也恐后娘会虐待夏青青,便一直未有娶妻。他常年将夏青青带在身边,多在军中行走,也养成了她活泼大方、爽朗可爱,又有些任性好强的个性,小小年纪,却喜好舞刀弄枪、纵马驰骋,不爱红装偏爱武装。
夏盛源除了夏青青这么一个独女,考虑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几年前他还是纳了一个小妾,生了一个儿子,今年才四岁。这个叫孙桂兰的小妾本是福建本地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她个性温顺,从不惹是生非,只是安心抚养儿子铭哥儿,因此,人口简单的夏府甚是安宁和睦,顾水璃的到来也受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欢迎。
最欢喜的自然是夏盛源的宝贝女儿夏青青。夏青青和顾水璃一见如故,两人相处了没多久就“顾姐姐、顾姐姐”地叫得亲热无比。她身边从来没有像顾水璃这样能够轻松聊天说笑的同性朋友,福州虽然有一些和她同龄的官家小姐,但大都娇柔造作、扭捏作态,夏青青无法与她们深交。因此,顾水璃搬来后,被夏青青拉着同食同住,两人个性相投,都是开朗大方、不拘小节之人,短短几日里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尽管没有三书六礼这样齐全的程序,但是孟云泽还是在短短的时日里为顾水璃准备了数十担嫁妆,并在正月初六这一日送到了夏府。夏盛源自然不好意思白当这个便宜的义父和岳父,便也为顾水璃置办了一份价值不菲的嫁妆。
正月初七这一日,孟云泽又派人将顾水璃的嫁衣、凤冠之类的都送了过来。虽然时间赶得及,但嫁衣和凤冠都甚是精美,至少在顾水璃眼里,这样纯手工制作的工艺品实属极品。此时万事俱备,只等着第二日孟云泽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娶。
夏青青的闺房深处夏府后宅的中心,很是雅致幽静的一处小院,此时却分外热闹。卧房里,顾水璃换上了红色的嫁衣,夏青青和翠翠他们几个丫鬟都是眼前一亮,室内沉默了片刻,紧接着,赞叹声不绝于耳。
“顾姐姐,你穿上这件嫁衣好美啊。好似仙女降临,真的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夏青青拍着手笑着。
“小姐,您就应该多穿这样艳丽的颜色。您的皮肤白,长得明艳,穿艳色实在是更为增色。到时候只怕咱们将军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呢!”翠翠笑着打趣,又恭维了一句,“这样的红色也只有您这样的正室才可以穿得,有的人整天穿红的,可都是些不正的偏红色,因为她知道她没有那个资格……”
“翠翠!”顾水璃不满地打断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小桃轻轻抚平嫁衣上的皱褶,又摩挲着嫁衣上精美的绣纹,赞叹道:“这么短的时间,绣出这么繁复精美的嫁衣,也是难得的了。”
“这可是在号称福州第一绣坊金艺纺里定制的,听说将军可是花了大价钱呢!也只有金艺纺了,否则这么短的时日,别的绣坊可不敢接这个活。”翠翠得意洋洋地说着。
“奇观,我记得当时时间赶得及,金艺纺并没有进府给小姐量尺寸啊,怎么这么合身?”小桃见顾水璃玲珑有致的身材被嫁衣完美地包裹着,越发显得纤侬合度,婀娜窈窕,便疑惑地问着。
翠翠噗嗤一声笑了,“傻丫头,咱们小姐的尺寸都在将军心里装着呢,个子有多高,腰有多细……”
“翠翠!”顾水璃越发涨红了脸,“你少说些话,这里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夏青青他们便都掩着嘴,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
几个人又笑闹了一番。顾水璃在翠翠他们的帮助下试穿了嫁衣,又试戴了凤冠,都十分合身。望着铜镜里那个美艳的新娘,顾水璃的脸比嫁衣更红,心中更是一片火热。这些服饰虽然全由孟云泽一手打理,她没有费半点心,但现在都既合身又称心,她便更加感念孟云泽的细心体贴。
自从搬到夏府后,两人已有三日未见,想到明日就可以穿着这一身嫁衣,正式成为孟云泽的妻子,再也不会诚惶诚恐,再也不用尴尬困窘,顾水璃心中甜蜜不已,只期盼着今日快些过去,早些见到孟云泽穿红袍、骑白马,风风光光地前来迎娶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有没有从《军户小娘子》看过来的亲,有没有觉得夏总兵,夏青青很熟悉呢?(*^__^*)
咱们可爱的、善良的、深情的安平哥在《军户小娘子》中太悲催了,为了弥补他,月生在最后一章为他送上娘子一名,可惜限于篇幅,着墨不多,所以本文中,给安平哥未来的岳父和娘子多点儿出场机会。只是这样想想的话,许安平和孟云泽也算得上是连襟了,真是奇怪的关系。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