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询转过身,单脚蹦过去穿鞋,道,“你还敢问我那只畜生,当然是炖了吃了,敢咬本殿下,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
王洙站在原地没有动,将信将疑的看着孟询,她还真不信孟询会狠下心炖了阿够。
孟询见她不从命,俊眉皱起,“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抱着你的死狗滚出去!”
王洙想问问孟询是不是真要炖了阿够,结果贺公公给她使了个眼色,王洙只得抱起阿够退出殿外。
“回来!”孟询问王洙,“干什么去?”
王洙心想,不是你叫我抱着狗滚出去么。
“去杀狗……”
孟询:“你敢!”
王洙:“……”
王洙抱着狗回了房,把它拴好,又给它找来点吃的亲自喂了,阿够很通灵性,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都过去了,乖。”王洙拍拍它的头,不由得感叹,“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护着我的……”这个“人”字没说出口就咽了回去,“不过也只有你了。”
说完,王洙就又去找孟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奴才不依
“殿下,您这样是不行的,奴才觉得您还是得请个太医来瞧瞧……”王洙曾经听人说过,被狗咬过的人很有可能得疯病,虽然七殿下本来就不老正常的,但是念在他饶自己不死的份上,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就这么放弃治疗。
孟询躺在塌子上,两只脚都没有穿袜子,他抬起被咬的那只脚,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王洙说的话。
王洙小心翼翼道,“殿下,奴才知道太医院有个很了不起的医官,是同德药堂的大少爷,医术精湛,而且人也很可靠,绝对不会把您的事说出去,不如叫他……”
同德药堂是大祁的皇家药商,宫里的很多奇珍名药都是出自同德药堂。同德药堂的掌家谢清谢老爷子年轻时更是太医院的院判,后来因不满太医院的乌烟瘴气辞官隐退,回到民间造福百姓,被百姓称为“济世名医”。
而身为“济世名医”的嫡长孙,谢元修谢太医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为他鞋袜的布料很结实,那小畜生的牙齿也不够锋利,所以他虽然被狗咬了,但也没什么大碍。可是孟询自小便娇生惯养,身上连块死皮都没掉下来过,他看到自己脚擦了皮,还是有点小担心,最后倒半推半就的答应了王洙提议。
王洙马上就去太医院把谢太医请来了,孟询见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提着个药箱,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知道是因为对方长的只比自己逊色一点点而别扭,还是因为这个长的只比自己逊色一点点的家伙竟然比自己多了一项看病的技能而别扭。
“你行么?”孟询打心里觉得,和他一样相貌不凡的人其实都是花瓶类型,没办法,老天爷给了你好皮相,就注定要从你身上拿走点别的东西。
孟询的这套理论后来和王洙一说,王洙也觉得很有道理,比如说老天爷从他身上拿走了“脑子”。
谢太医查看了孟询的伤口,忍不住笑了。
孟询蹙眉,“笑什么?”
“殿下不用担心,您的伤口只是擦破了点皮,没留血,连感染的风险都没有。”谢太医真没见过那么娇气的人,屁大点事也大惊小怪,这个王洙也真好意思煞有介事的请他过来。
孟询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拉住谢太医,“你再看看,我真没事?我怎么觉得我浑身无力了呢?”
孟询觉得自己这心理也挺奇怪的,没请大夫来之前觉得自己没事,真把大夫请来了又觉得自己一身的毛病,大夫诊出病的话自己会心理别扭,大夫说自己没病自己又觉得不甘心。
谢太医本来是要给昭阳公主请平安脉的,结果硬被王洙插了队,还是因为一个乌龙,谢太医年轻气盛、平时也是高傲的性子,被人这么质疑也有点不耐烦了,“殿下身上最严重的伤恐怕是涌泉穴处的丘疹,殿下要是不放心,臣便给您开瓶薄荷露,您发作的时候可涂抹在伤处,出不了一天半日便可消肿。”
孟询听不懂谢太医说的什么“丘疹”啊“涌泉穴”什么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比得知自己没病时还要惊恐,“丘疹?严重么?会不会留下疤痕?涌泉穴在哪里?你别跟我卖关子!”
谢太医面无表情的和孟询对视,“您的脚心被蚊子叮了个包,您说严重不严重?”
孟询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火冒三丈道,“你……你敢戏弄我!”
王洙没想到谢元修胆子那么大,连孟询都敢惹,忙出面调和道,“殿下,谢太医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其实是想说,殿下身份尊贵,即使是脚心被蚊子叮了也不能以寻常事视之,而像奴才这样的人,即使眼珠子被蚊子叮了都不叫个事儿!他是把您的事都看的很重要啊!”
孟询:“……”
谢太医:“……”
王洙送谢太医出去的时候,谢元修忍不住问她,“好些日子没见了,没想到你变的这么没有底线,你每天就这么哄着他?说这些话你自己恶心不?”
王洙撇撇嘴,“您就别臊我了……”
谢太医叹了口气,掏出一个小瓷瓶交给王洙,“这东西不能一直吃,否则可真长不出了。”
王洙点头说自己明白,可是她也没有办法,马上就要到二八少女的妙龄,她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比如说越来越白皙细嫩的皮肤,越来越丰盈的胸部……如果不是有谢太医的药压制着,王洙的胸只怕会长的更明显,她虽然一直用布裹着,可是裹胸的滋味并不好受,如果这样,她宁愿胸部平平,这样也不会每天行动起来那么难受。
谢太医接着道,“马上就又到验身的日子了,你打点好没有?”
王洙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谢太医说,“要不……”
王洙知道他要说什么,忙道,“别,您别蹚我这趟浑水。您不知道,那帮人心可黑了,而且嘴巴从来没有把门的,您要是替我打点,人家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您呢,说您勾结太监还是好听的呢!而且净身房的人都换了好几拨了,我一个也不认识,谁知道是什么品性呢!”王洙看谢太医也为难,安慰道,“奴才知道您是好人,您帮我已经够多了,当初要不是您替我隐瞒,我早就被发现身份乱棍打死了。”
谢太医动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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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询在房里发脾气,大骂谢太医的不知好歹,王洙想着要不要劝劝,被贺公公拉回来,过后贺公公跟她说,“殿下这人就是这样,你叫他发发脾气出出气就行,他不会怎么样的。”
王洙:“……”
“他以为他一个太医了不起啊!又没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还神气的不得了,又不是本殿下求着他看病!本殿下一声令下,太医院多少人求着给我看病!”
王洙和贺公公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结果没过两天,孟询就要打脸了。
皇后头风病发作,在床上疼的气都起不来,太医院的医官们都束手无策。
孟询借着这次机会终于可以踏出景德宫大门了,不过他却并不为此感到欣喜,如果可以保母后无恙,他宁愿一辈子被关在景德宫。
“堂堂一个太医院,连个头疼病都看不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孟询在殿外咆哮,众太医纷纷跪下告罪,孟询把他们都拉起来,“跪!跪有什么用!”
“我父皇呢?”孟询问皇后身边的内官。
内官小心翼翼答道,“贵妃娘娘那传来了喜讯,皇上去贵妃娘娘那了!”
皇后也就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旧病复发、头疼欲裂的。要知道,皇上的子嗣单薄,孟询之所以受宠,一方面是因为皇上老来得子,另一方面是因为孟询是皇上的小儿子,皇上难免偏爱。而现在,贵妃竟然怀了身孕,皇上高兴坏了,哪还管的上皇后。
向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众人心知肚明,贵妃宠冠后宫,皇后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孟询紧紧攥着拳头,眼底通红。
他守了皇后两天两夜,也没见他的父皇过来看皇后一眼,只是差人过来问问,要不是贺公公拦着,孟询差点没把皇上的人痛扁一顿。
王洙奉贺公公之命,去尚膳局领了些吃的给孟询送来。
孟询坐在殿门外的台阶上,头发有些凌乱,王洙还没见过这个疯狗如此安静的一面。
“殿下,您吃点东西吧,皇后娘娘肯定会没事的……”王洙知道孟询现在心情肯定是很烦躁的,她现在近前肯定是拨弄老虎胡须,说不定孟询一生气直接把她踹下去了,可她还是提着宫灯走了过去,蹲在孟询身前。
孟询看了一眼这个小太监,她的脸在红色宫灯的映照下显得分外柔和好看,他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王洙有些诧异他怎么没叫自己“快滚”,但心里也有些好笑,自己明明知道对方要叫她滚却还不怕死的走过去,是不是脑子进了水啊!
谢太医提着药箱站在台阶下看着凑得很近的孟询主仆二人,微微一愣,随即孟询二人也看到了他,孟询站起来,“你来干什么?”
谢太医给孟询行了礼,不紧不慢道,“臣听闻皇后娘娘身体抱恙,特来毛遂自荐,还请殿下给微臣一个机会。”见孟询面露怀疑,谢太医接着道,“家父也受头风所扰,所以微臣自小便寻求解决之法,以银针刺中要穴放血,虽不能根治此证,但可在一定程度减轻病人的疼痛,还请殿下应允微臣一试。”
孟询六神无主,只要有办法他都愿意试试,可太医院的老顽固可就不答应了。一把年纪的左院判对孟询道,“殿下,谢元修仅仅是太医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官,虽然是谢氏的后人,但毕竟年轻,他还不具备给娘娘诊治的资格。更何况,银针放血仅是古法,有没有用是个未知数,万一再扎错了穴位……”
“滚开!”孟询喝骂道,“叫你们想办法你们想不出来,有办法了你们却多加阻拦,治不好我母后我要你们的脑袋!”
王洙心想,七殿下也是个愣头青,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谢太医能不能治好皇后姑且不论,万一治不好,那他可就担了大责任了,这人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幸好她对谢元修这人还算了解,这人虽然在太医院不显山不露水,但是谢家的后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而且这谢元修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研制一些稀奇古怪的药,这些药还都有奇效。不过,在制药方面有独特的造诣不代表擅长针灸,王洙也有点替谢元修担心了。
但转念一想,谢元修不是个蠢的,他敢在这个时刻站出来肯定是有一定的把握,这人可是个心机派,不像孟询那么傻。要是论资排辈,谢元修压根没机会给皇后看病,可在这个当口,他若是做到了他人不能做到的事,那可就直接青云直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是还是捂脸打滚求个收藏评论啦,大家绝对想不到作者看见浮出水面的姑娘的那一刻有多么的开心呐!小宇宙一爆发就剩下“嗒嗒嗒”码字了啊└(^o^)┘
☆、奴才不依
谢太医也确实没让人失望,进去才不到一会儿功夫,里面就传来了皇后娘娘苏醒的消息。
皇后抓着孟询的手,问他皇上呢,孟询咬着嘴唇没有出声,谢太医道,“娘娘勿要劳神,臣为娘娘开了安神的方子,娘娘服了药就早些休息吧。”
皇后缓缓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孟询和谢太医走出寝宫,孟询忽然对谢太医揖手一拜,谢太医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殿下这是做什么?”
孟询双眼通红,一敛平时的嚣张跋扈,“谢太医救我母后一命,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先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谢太医大人有大量。”
贺公公和王洙也傻了,他们没有想到不可一世的七殿下竟然还会有对别人低头俯首的时候,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两人赶紧上前去扶孟询,孟询却迟迟不起,谢太医微微一怔,随即退后一步,受了孟询这一拜。
贺公公和王洙更傻了,这个太医也疯了吧!七殿下的礼他也敢受?是不是不要命了?
不过,这件事情的后续更让贺公公和王洙瞠目结舌,这俩奴才的心理活动都是:殿下疯了,谢太医也疯了,两个疯子凑在一起,怪不得那么意气相投呢!
谢元修为皇后医病有功,一下子就从一个后生医官晋升为太医院右院判,几乎能和先前反对他的那位左院判平起平坐,把那个老院判气红了眼。除此之外,谢太医在私底下还被七殿下称一声“谢大哥”,对此,王洙和贺公公都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而皇上听说孟询在皇后身边守了好几天,看他孝心一片也很是满意,解了他的禁足,孟询又活蹦乱跳的回到了大众的视线中,然后又被四皇子告了一状。
理由是:荒废学业。
然后孟询又被皇上叫过去训斥了一通,“你看看你,不学无术,整日就知道瞎胡闹,你大哥在你这年纪都自己带兵出去打仗了!而你呢?不是出宫拈花惹草就是在宫里四处闲逛,朕要你这儿子有何用!”
孟询垂头,心里却很不服气。
“把头抬起来!”皇上喝道,“你扪心自问,你们兄弟几个,朕最是宠你,而你也是最让朕失望的!就知道风花雪月,正经事什么都不行,不能文也不能武,还不如街边一个秀才!”
孟询被训的灰头土脸,父皇口口声声说最疼他,可是兄弟几个只有他一直都在挨骂。他知道自己骑射是最差的,功课也是最差的,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些东西。打打杀杀太血腥,四书五经太枯燥,他更喜欢丹青绘画、舞琴斗酒,可是父皇总说自己这样是玩物丧志,他始终不明白,他喜欢这些东西有什么错?
“我会叫太傅考你的功课,一个月后朕要看见你的变化。”
孟询如梦初醒,然后就开始了他长这么大最悲惨的一段时光。
太傅早上查了孟询的功课,结果发现七殿下本来就掌握不多的功课经过这些日子的荒废更忘得差不多了,“殿下,您这样叫老臣怎么和皇上交待啊!”
孟询最近被这些破书逼的快要疯了,他已经比以前用功多了,可是还是答不上太傅一个又一个连珠炮似的问题。
“殿下,忠言逆耳,老臣和皇上对您严厉都是为了您好,您现在怨老臣、恨老臣,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您能上进,老臣就算现在死了也瞑目了!”太傅老泪纵横,一脸恳切地对孟询语重心长道。
孟询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太傅道,“殿下,明天臣检查您的功课,您要是再答成这样,老臣就只能禀明皇上自请辞去太傅一职、告老还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