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衡那里没有掉链子,乔小姐那里也没有掉链子,真是任他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他自己这里生出了事端。
“秀王府的人就在来的路上。”方老夫人神色淡淡的闭上了眼睛,一副不准备再多说的样子,“是真是假,你们一问便知。”
这件事的真相寻的并不难,难的是背后的权势交锋。
甄仕远同杜子衡走到佛堂外,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他能明白的事,杜子衡自然也明白。
“甄大人,且先等等吧,看看秀王府是个什么态度。”杜子衡道,“眼下静观其变吧!”
乔苒也从佛堂里走了出来,至于清理尸首什么的是官差的事了,她要做的只是找出那些尸首来。
这件案子本身并不难,难的是权势。
“难怪包青天名声那么响,不畏权势果然不容易啊!”她感慨。
要不畏权势的人,还有那人本身的权势撑腰,不然再如何不畏权势,人也只有一个脑袋,没有人什么都做不了。
不畏权势,是一件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
“包……包青天是谁?”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乔苒有些意外的偏过头,看到了面如土色的方二夫人同方秀婷,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又听到了多少,两人一脸惶惶的样子,想来至少是听到了方老夫人是宗室中人这一句。
得罪了方老夫人,她们两个不害怕才怪了。
乔苒道:“嗯,是书里写的人,大清官,一个查案很厉害的大清官。”
方秀婷听的一怔:“什么书啊?怎么都没听过?”
乔苒没有理会她这一句,只是看着方秀婷和方二夫人:“有事?”
当然有事了。
方二夫人和方秀婷被她这一提醒才记起来,慌忙道:“还没问你呢,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乔苒挑了挑眉,似是有些奇怪。
方二夫人指了指佛堂里,低声道:“那个人啊,怎么办?”
眼下都不喊方老夫人了,直接以“那个人”替代了。
“看着办吧!要愁也不是你愁,甄大人还未愁呢,你愁什么愁?”乔苒看了她一眼,道,“等秀王府的人来了再说。”
方二夫人和方秀婷闻言不由失望,而后忍不住又问她:“你……你还有办法的吧?”
毕竟扫把星也不是普通人啊!秀王府……那可是秀王府啊!扫把星真的能行吗?
乔苒回过头来,看向她们:“方老夫人是宗室中人的事你们一点也不知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茫然的摇了摇头:要是知道方老夫人是宗室中人早吹出去了,还会等到现在?
方秀婷嘀咕道:“祖母从来没说过,也未带我们见过什么宗室中人,更没有见过祖母的娘家人,他们都说祖母娘家人不在了。”
就以方家这门第,按理来说也娶不到什么宗室女子啊!
乔苒挑了挑眉,嗯了一声走向甄仕远和杜子衡。
“甄大人,杜大人。”她喊道。
“乔小姐。”甄仕远回头看了她一眼,摇头解释了起来,“她是宗室中人这件事我也才知道,太深了,真的是藏的太深了,就连大理寺那边都没查出来。”
乔苒沉默了片刻,说道:“大理寺都查不出来兴许是这件事不想让外人知道吧!”
否则,宗室中人这个身份谁会避之不及的?
“所以她便真是宗室中人,这身份也不见得有多高,让秀王府为她对你我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乔苒想了想道,“要不然,也不会嫁到方家来。”
话糙理不糙,她说的当然有道理,这个道理他们两个也想的明白。
“她的罪逃不了一个死,怕就怕秀王府插手留她一命,”甄仕远说着顿了一顿,看着她二人微微摇头,“后患无穷啊!”
斩草要除根,这个老妇人绝非善茬,杀了十几条人命了,留着谁能睡得着?
甄仕远叹了口气,扶着额头顿了片刻,对乔苒道:“乔小姐,我让唐中元送你回去吧,等有消息了,我会遣人来找你的。”
乔苒点头道谢之后正欲转身离去。
事情走到这个份上,就不是她能做的了。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强出头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说句不中听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眼下还有甄仕远、杜子衡这两个人在前面挡着,她倒是没有那么害怕。
走了两步,身后甄仕远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乔小姐。”
乔苒回头看她:“甄大人,还有什么事?”
甄仕远似是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过几日有人要从长安过来了,届时,我让唐中元去接你。”
走过来准备带乔苒离开的唐中元恰巧听到了这一句,不由抽了抽嘴角:他真是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个跑腿的了。
而且还是乔小姐和甄大人专属的跑腿。
有人?从长安过来?乔苒听的一怔,现在她认识的人谁会从长安过来?去往长安的和被关在长安的倒是有的。
不过显然,甄仕远只是想卖个关子,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说了,转头同一旁的杜子衡再次商议起来。
关于这位方老夫人的事,他们也要有所准备。
猜的再多也不如到时候亲眼见上一面,乔苒也不是自寻烦恼的人,想不到便不想了,反正就几日的功夫,她也不至于等不得。
……
可饶是这么想,亲眼见到甄仕远说的那个“从长安过来的人”时,乔苒还是愣住了。
“他是谁啊?”
风尘仆仆出现在府衙的那一行来自长安的商户,她没有一个认得的,唐中元奉命特地指出的其中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公子她更是从未见过。
唐中元见她真一脸茫然的样子,也有些意外:“大人说乔小姐应当认识的,”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一家姓邱,从长安来的。”
第174章 鸠占鹊巢
姓邱?长安来的?
乔苒道:“我不认识什么长安的邱家,也不认识什么邱公子……等等,邱公子?”
“邱公子。”恍惚中,耳边好像有女孩子的声音在响。
任谁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欢喜与羞涩。
“是哥哥的同窗,人品没什么问题,画像也捎回来了,爹更是亲自去看了一回,对邱公子很是满意。”女孩子清秀温柔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涩,“苒苒,我带了画像来,你要不要看看?”
“我看他做什么。”连对着庄子上的人都有些回避的女孩子对着他们一家却是从来不避的。
“我只要认得表姐,表哥,姨母,姨父就好了。”女孩子抿了抿唇,捏紧了裙角,“表姐,所以你往后要在京城住了吗?不回来了吗?”
那个清秀温柔的女孩子摸着女孩子细软的头发,叹了口气:“不要担心,苒苒,往后表姐接你去京城玩。”
女孩子眼中有光芒闪过却又很快熄灭了:“可我连庄子都出不去,出去了冲撞了什么人怎么办?”
她的命数不好,会克死人的,到时候克死了表姐夫,表姐岂不是要做寡妇了?这不行,还是不去了吧!
那一日之后,表姐便再也没来过,毕竟半个月之后就要启程了,迎亲的那一日,就连庄子上也贴了喜。
女孩子出不了庄子,但看到表姐嫁得良人,却还是高兴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此一去,良人没嫁成,反而惹了祸端。
邱家!
“乔小姐知道这邱家?”回过神来对上的是唐中元诧异的脸。
这乔小姐叫了一声“邱家”之后便走了神,直到此时仿佛才回过神来。是记起来了么?看来大人说的没错,这乔小姐果然认得邱家。
甄仕远那样的人绝不会叫她来见一个同她毫无关系的人,乔苒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向唐中元:“带我去见甄大人吧,有些事我想问一问甄大人。”
被唐中元带过去时,甄仕远和杜子衡正坐在屋中喝茶。
当然这两个人屏退左右的喝茶不会只是单纯的喝茶而已,而是有事相商。
见她过来,杜子衡看了眼甄仕远,见甄仕远毫不意外,反而挑了挑眉,露出了几分得色,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一般。
“本官早说过你助本官,本官不会怠慢你的,如何?”甄仕远得意道,“可见到那邱公子了?”
“我没见过邱公子。”乔苒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不过我猜他应该就是那个原本要娶我表姐的邱公子吧!”
也是引得她姨母一家上京的邱公子。
甄仕远点头,捋了捋须:“本官就知道瞒不住你,这就是那个邱公子,你猜他来做什么的?”
乔苒摇头:“不知道。”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时候出现,难道是跟方老夫人有关?”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甄仕远笑了:“他来告方家杀人夺宅的。”
杀人夺宅?
乔苒懵了一懵,而后恍然:“难怪。”
有好些看似细小实则古怪的事就解释的通了。
这座不逊于金陵第一姓裴氏的家宅,这座与方家如今地位不等的家宅,匾额上那两个与方家书香门第之风大相径庭的题字,一切的一切,只因为这座由不世的堪舆高手所造的家宅根本就不属于方家。
“原来是鸠占鹊巢啊!”乔苒喃喃,顿了顿,问甄仕远,“那三十五年前出现的十几个人就是曾经这座家宅的主人?”
“方府。”甄仕远将手头一份古旧的卷宗递了过来,“这座家宅的主人也姓方。卷宗是在金陵地方志文库中找到的。”
“原来这方家的祖上曾最高位至从二品大督护,乃是武将之族。”
所以那匾额上的“方府”两个字写的银钩铁画,如铁马冰河一般煞气十足。
“当年方老太爷的曾祖父看上了这宅子,彼时那位武将世家的方家已经破败不堪,家宅年久失修,外表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也不怎么样。而方老太爷的曾祖父那时候有个略懂阴阳之术的朋友,看出这方家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只要修葺的好,必然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宅邸,且这宅邸风水布局甚好,宅吉则人荣,所以方老太爷的曾祖父就动了买下这方家家宅的心思,以期后世能够发达。”
原来是方老太爷的曾祖父看上了这座风水布局甚好的家宅,可显然,方家后世子孙压不住这么好的风水布局,反而日渐衰落,想来这位方家先辈也没有想到机关算尽会是这么个结果。
“那武将方家彼时人口凋零,说句难听点,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方老太爷的曾祖父想要买下这座宅子,那武将方家却执意不肯,是以惹怒了如今这方家先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乔苒了然,“这座家宅,武将方家没有守住。”
甄仕远点头:“总是用了些手段,一开始这方家先辈见买不得便改口租住,那武将方家一想,租住这宅子还是自己的,只是让人租住罢了,便同意了,却未料到这一同意便将方家换了主。”
乔苒想了想,道:“难不成是租住下来,待到与左邻右舍混熟了,这武将方家的十几口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