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最好的结果也不外乎如此了。
乔苒垂眸看着手心里的两枚铜板,这是冉闻托蒋方给她的,原本她以为是这位冉大人鼓励后辈给的,可张解说这两枚铜板不常见。
不常见吗?她笑了笑收了起来。
那就感谢这位冉大人吧!纵使这位冉大人与自己看起来毫无交集,不过她想,同是在朝为官,没有哪一个衙门能做到与旁的衙门毫无关系。
做到如冉大人这样的,会知道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也是自然的。
……
一个生辰就这么过了,不过对于乔苒而言,这个生辰她过的很开心。开心的原因大抵是身边是一群朋友相伴,这是她记事起第一个这么纯粹的没有任何商业性质的生辰。前世种种仿佛梦一般越来越模糊了。
正吃早饭时,门外来了个不速之客:乔大老爷。
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乔大老爷,一脸茫然。
乔大老爷对上这么几张饭桌边茫然的脸,暗暗翻了个白眼:果然是没个大人在,家里乱糟糟的,都不晓得客套一下请他一起吃饭什么的,虽然他也是不会吃这些东西的。
“乔大老爷,”还是乔苒最先反应了过来,她慢条斯理的喝了口粥,问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乔大老爷说着板着脸将两只锦盒放在了桌上,而后说道,“上面那个是你表哥给你的生辰礼……”
她表哥不就是他儿子吗?乔苒眨了眨眼睛,看着乔大老爷。
乔大老爷将脸撇到一旁,不看她,继续道:“下面那个是你娘留在家里的东西,我看着好像也没什么用了就准备扔了。也没别的事了,我正好路过,不留了,先走了。”
“没人留你啊!”反应迟缓的红豆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嘀咕了一句。
乔大老爷脸一黑,冷哼着扬长而去。
乔苒笑着摇了摇头,对于乔大老爷的不喜,红豆直到现在都不肯释怀。她不是原主,也无法替原主去原谅乔大老爷曾经的不闻不问,而亲身感受过这一切的红豆显然还没有忘记过去的那些事情。
乔墨送的生辰礼跟他的人一样很好猜,不外乎簪钗胭脂这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乔苒并不意外。
待到将他的生辰礼放到一旁打开下面那只锦盒时,众人皆伸长脑袋望了过来,乔苒笑了笑,也没有瞒着大家,干脆大大方方的打开给大家看。
锦盒中是些书信诗词之流,从这些书信诗词之上就可以看出这具身体的生母也就是当年的乔二小姐是个多愁善感、感怀春秋的女子。
想来也是有长姐长兄庇佑,无需担心柴米油盐生活俗事,渐渐养成这样的性子。所以这样的女子会一头撞进情网里一点都不奇怪。
几个人中,肚中墨水稍稍多一些的乔书和裴卿卿不过看了几眼,便放下了手里的诗词。
对唐中元和红豆的好奇,乔书没有说什么,倒是裴卿卿皱了皱鼻头,老老实实的说道:“这诗词真真有些矫揉造作,跟乔小姐完全不一样。”
红豆闻言抬手就要打裴卿卿,不过早有准备的裴卿卿飞快的扮了个鬼脸就跑了。
乔苒叫住了正要追出去的红豆,安抚了她一句“玩笑而已”便收了那些书信。
裴卿卿这话虽说不好听,却是实情,对于她而言,还真不喜欢这样的诗词,而她同那位乔二小姐也全然不是一类人。
乔大老爷送过来的就是这些诗词,比起这些诗词而言,倒是装诗词的锦盒似乎格外的沉,乔苒轻轻剥开了一角,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笑了。
纯金打造的盒子,还真是乔大老爷的手笔。
不管怎么说,这金盒子,她是收下了。
她是个俗人,这些伤春悲秋的诗词填不饱肚子,这纯金打造的盒子倒是可以。
……
收了一波生辰礼,乔苒和唐中元心情不错的出门前往大理寺了。
不过两人才走到巷口便发现今日街上的氛围与往日里全然不同。
大清早就连街边还有不少商铺未开门的时候,却有不少人手里拿着碗向着一个地方奔去,两人觉得奇怪,便开口叫住了一个抱着碗经过的百姓。
“什么事?”那百姓抱着碗嗤笑了一声,随即道,“那位原家的神医小姐生辰在即,原家特地在城中放了药膳,听闻是神医亲手熬的,喝了说不准百病不生呢!你们也快些回家拿碗吧!晚了怕是赶不及了!”
第340章 没有起色
喝了百病不生?乔苒沉默了一刻,听唐中元在一旁感慨:“不知道的还以为练了仙丹呢!”
这当然不会是什么仙丹,因为原娇娇的血就算放干了也救不了这么多的人。
“乔小姐,要去看看吗?”唐中元问她。
乔苒想了想道:“先去大理寺吧!”这热闹其实也不需要看了,原家一直在为神医造势,生辰是个好时机。从这个角度来说,乔苒倒是有些可怜原娇娇了,一个不“纯粹”的生辰,过的总是糟心的。
当然糟心不糟心还要看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看来糟心的生辰,原娇娇本人却并不觉得糟心。
“我很开心。”
入秋的皇城之内卷起了一阵狂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水行抬手为一旁的原娇娇遮了遮风,待到风过之后,连忙为她拉拢了身上的斗篷。
入秋之后天气渐凉,小姐受不得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自家小姐的脸色有些苍白。
水行见了不无担忧的说道:“小姐,咱们回去吧!天怪冷的。”
这个天还不到用炭的时候,可走在皇城苑内还是有些凉意的。
普通人如水行都觉得冷,更别提原娇娇这个主子了。
她拉拢了自己的斗篷,身子笼罩在巨大的斗篷之内,看起来格外的瘦削。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辰。”原娇娇听了水行的话便转过身子和她一道折返了回去。
小姐开心是因为施药膳布施百姓的关系。
水行撇了撇嘴,对此不以为然:“其实小姐不必那么麻烦的,布施这种事每年都有很多人在做的,百姓未必记得住的。”
“不一样的。”原娇娇却笑着说道,她脸上笑意加深,“百姓知道是我亲手熬的。”
“奴婢知道。”水行一边帮着她把卷起的一角斗篷折下来,一边道,“百姓都在夸小姐好呢!城中百姓已经都知晓小姐的声名了,小姐其实没必要再……”毕竟放血这种事总是伤身的。
“还是有必要的。”原娇娇垂下眼睑,喃喃,“我还要更好才行。”
“小姐已经够好了,这城里的,哪家的小姐又比得上您?”水行嘀咕着,前头就是大殿了,外头太冷,还是回大殿呆着好。
原娇娇并没有理会她这句话,只是忽地停了下来,问一旁的水行:“说到这个,那个金陵带回来的……呃,叫……叫阿生的还在家里吗?”
阿生啊!水行一怔。
……
……
“阿生!”有人在院外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待见到从院里走出来的人之后,不由分说便将手里的菜盘塞到了他手里,而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没想到这一次,给完饭菜之后那人却叫住了自己。
来送饭的下人皱眉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人。
一身锦衣华袍,身后还系着厚重的斗篷,宛如个病弱的,却偏偏生的人高马大,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什么事啊?”下人皱着眉头说道,语气中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抱怨,“饭菜都是家里主子的份例,刚出锅就给你送来了。”
这个叫阿生的男人是娇娇小姐从金陵带回来的,据说受伤濒死是因为娇娇小姐的缘故,所以是小姐的恩人,小姐回来之后特地嘱咐过让原家上下好好待他。
他留在原家是因为治伤,不过大家见他平日里好好的也没见到什么伤,对他借伤骗吃骗喝一直颇有微词,而娇娇小姐也一碗药一碗药的给过去却依旧没什么起色。
好吃好喝的供着,什么都不做,长此以往,下人难免有些怨言,当然,这话是不会当着他的面说的。
“我……我想问问娇娇小姐我什么时候能好?”那个叫阿生的男人认真的问道。
“那等小姐回来的时候再说吧!”下人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身后的人却似是看不出他有事一般,仍然没眼色的叫住了他:“那牢问娇娇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昨儿才回来过,你怎么不问呢?”因急着去给主子院里送饭,下人的声音也不由扬高了一些,真耽误了送饭或者碰上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倒霉的可是他们自己,难道还能供出“这位恩人”来不成?
“我……我不知道。”阿生垂下头来,半晌之后,道,“抱歉,我……想出去走走。”
“随便你。”下人不耐烦的扬了扬手,道,“戌时大门就关了,记得在戌时前回来,不然就要在外头留一晚了。”
“好,多谢。”阿生抱了抱拳。
这抱拳礼将下人吓了一跳,心里嘀咕着跟个家里的护卫似的转身便走了。
一个好吃好喝养着的闲人要做什么有什么可在意,再说这个人又不是说生的有多好看或者多难看,出去走还会被人拐被人打不成?
……
说是不去看热闹的,但架不住手头没什么事可做,午时过后,乔苒还是出了大理寺和唐中元过来看热闹了。
不过过来时他们还是扑了个空,因为药膳已经布施完了,听闻还因此引发了争抢和斗殴,连城里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惊动了。
这从布施的地方那些泼洒在地上的药膳和碎裂的瓷碗也能推测出一二上午的“盛况”来。
街道上一片狼藉,清扫大街的大娘正一边抱怨着一边清扫者。
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两人在原地站了片刻,正要折身而返,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乔……乔小姐!”
这声音乍一听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般,乔苒回头,便看到了一个被裹在厚厚斗篷中的汉子,他脸上神情激动,朝她抱了抱拳。
这一幕看的乔苒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金陵,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他也是这样的举止。
是许久未见的阿生。
“阿生侠士!”唐中元一喜,忙笑呵呵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这副与寻常人不大一样的装扮,不由叹道,“你的伤还没好吗?”
说到伤,阿生苦笑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我是早不报希望了,可原小姐说能治好的,所以还留在原小姐那里。”
提到原小姐,唐中元下意识的看了眼乔苒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难怪没有在张天师那里看到你。”
若是好了,他该回去了。
乔苒倒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只闻言似是十分诧异,她问阿生:“那……可有起色了?”
阿生的伤,原小姐似乎治了很久了。
人说药石无医的濒死重伤治好是真的,这是她亲眼所见,做不得假的,可算算日子,阿生的伤都多久了,到现在还没治好吗?
本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不过阿生却犹豫了起来,半晌之后,他抬头看向乔苒,神色坚定的说道:“没有。”
没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