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不能不睦。
“是我的错。”原家老祖宗见状叹了口气,忙道,“不能寒了小辈的心。”焦家库存的东西为什么会缺说到底还是为了相助他原家,所以这件事,他必须解决,好在此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余地。
“只是要让族中小辈们等上一等了。”他道。
“这个自然。”几个焦家老者闻言松了口气,回头吩咐管事,道,“听到了么?让他们等上几日,就说库房需要清点。”
管事这才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东西如他们所料的没有给,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几个焦家老爷子没有回绝,只让等一等。
喝退了来禀的下人,几个焦家的年轻一辈看向原家那几个老爷,道:“老祖宗他们没有回绝我们。”
几个原家老爷恨恨的一拍桌子,道:“若是东西有,又怎会拦着不让你们取?我等早说了,这焦原两家的库房就是她原娇娇一人的私库罢了。”
这样愤怒的发声让几个焦家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原家的事情,他们当然清楚,这几位原家老爷对原娇娇的愤恨按理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焦家相助原家这种事自然也是有的。可老祖宗们又不是克扣他们的东西,该给的还是给,比起这几位原家老爷,他们委实没有同老祖宗们摊牌的必要了。最主要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息事宁人算了。
这样无动于衷,偶尔劝说几句不痛不痒的熟悉态度看的几个原家老爷火冒三丈:“昔日,我等也是这样看原三的,结果报应到了自己身上,你们再如此,仔细我们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狠话撂下,几个原家老爷气的拔腿就走。
待出了焦家大门之后,更是忍不住怒道:“我等倒要看看,那几个焦家的老爷到那里去变出那么多的朱砂来!”
别的事物多好说,阴阳术士最需的一样事物朱砂却不是想买就买的到的,这件事物开采是有定数的,官方与民间数额都是定的。
……
这两日城中封城,不出城了,生意便清减了不少。有些做出游生意的城中商贩便开始担忧了起来,不过,对于乔正元这等巨商来说,这却并不是一件需要担心的事。
没有客人的午后,马具行里的掌柜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瞌睡,直到有人轻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轻轻的叩击声让他从昏昏欲睡中醒来,睡眼惺忪的看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客人,而后,只看了一眼,那掌柜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看向这个许久没有出现的女孩子,惊道:“乔……乔小姐,不,乔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上一回过来还是东家进京的时候吧,那时候天还热得很。作为掌柜,他其实对于乔小姐是如何帮乔大人拿下长安商会一席之地的过程并不清楚,可却明白一点:结果是她做成了,而且是将东家原本准备花上十年八年时间做成的事在短短不到一个月之内就完成了。
厉害啊!真是商场上的好手,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乔小姐若是来经商,定然也能经成一方巨贾。
不过,现在她是大理寺唯一的女官,据说很得大理寺卿重用,往后说不准老乔家还当真能出个厉害的女大人呢!
掌柜毫不避讳对她的谄媚,嬉笑眼看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子道:“东家就在里头呢?小的给您去叫他?”
女孩子笑了笑,温和道:“那就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高兴的说着就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一个来回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人便跑了回来,高兴的说道:“东家在里头等您呢!”说着便引着乔苒向里走去。
乔正元钱来的也算正路,是以于享乐上倒是从不亏待自己,这都快入冬了,院子里还栽了不少花,有不少还开着,想来是特意请了最好的工匠,花了人力物力打理出来的。
进屋的时候还是满目的金碧辉煌,这么些年,乔正元的审美从来没变过。对此,乔苒倒是不觉得什么,爱钱爱的坦坦荡荡,又来路正道这本没什么错。
见她进来,乔正元连忙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将正在翻看的账册合了起来,放到手边,而后正襟危坐的朝她点了点头,道:“来了啊,坐!”
乔苒笑着唤了声“乔大老爷”,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极有眼色的掌柜将人带到之后便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拉上房门。
屋里一时只剩他们两个了。
乔正元亲手为她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而后自己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乔苒笑着接过了他推过来的茶水,开口了:“乔大老爷,我今儿来,想和你做笔生意。”
这话一出,乔正元拿着茶盏的手便不由的一抖。
“我今儿来,想和你做笔生意。”这句话委实太耳熟了,耳熟到即便几个月不曾听闻,但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能让他一下子便记起几个月前才来长安时她同他做的那一笔生意。
那笔生意将他送入了长安商会,也让他的马具行自此在长安城站稳了脚,无数商贾多少年才完成的事,不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以至于坊间现在还对那件事对他这个人猜测纷纷。
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她一出手便将他送上了青云。
这一次,又要做生意了?
第455章 朱砂
乔正元沉默了一刻,道:“你要做什么生意?”
“朱砂。”女孩子说道,“今年民间可动用的最后一批丹砂过几日就要抵京了,我想要那一批朱砂。”
大楚每一年朱砂产量是定的,除却拨给官府的之外,留给民间的大抵在四成左右,这也是民间可流通的朱砂份额。已快入冬了,这一批从川蜀砂矿运来的朱砂也是今年民间可流通的最后一批朱砂了。
乔正元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朱砂这种傻话,左右问也是问不懂的,于是他听罢,略略一怔,便将手中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而后问她:“你要多少?”
女孩子笑了笑,神情赧然,声音柔和:“全部。”
什么?全部?才进口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乔正元忙不迭的一边拿袖子胡乱的擦着自己面前的茶水,一边睁大眼睛,瞪向她:“你方才说什么?”真是唯恐自己听错了一般。
“全部。”女孩子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声音依旧柔和,语气却不容置喙,“要全部。”
乔正元瞪着她,双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他倒是想问“你知道买那批朱砂要多少钱财”这种话,可细一想,这种事情,她不会不知道,就是知道,才知晓真要吞下那笔朱砂,一般的商贾是做不到的,也只有他乔正元这等身家的才有这个资格。
良久之后,乔正元才叹了口气,开口了:“你要那么多朱砂做什么?”说罢不等女孩子开口,他又继续解释道,“我是开车马行的,这些朱砂买了可没处用去。”
用朱砂的行当也就那些个,而他名下的行当里并没有用到朱砂的。买了那么多也没处用去。所以问清缘由自然很重要。
“我知道,这批朱砂不会让你烂在手里的。”女孩子说着笑了起来,她道,“我想让你在这批朱砂还未到长安之前截下这批朱砂,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出手。”
做生意的本质便是低买高卖,这等浅显的道理,乔正元自然懂。不过,他也知道,女孩子断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他这里来要同他做生意的。
“是不是……谁又得罪你了?”乔正元低头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女孩子,她一身大理寺官袍,眼下又是午时大理寺中午歇息的时辰,这等时候跑出来,显然是事出有急。
面前的女孩子脸上也没有什么怒色,自进来开始也自始至终语气温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前的女孩子心情似乎不大好。这种察觉没有理由,大抵是因为自己曾经也是惹怒她的一员,吃过一通教训之后,有经验了,乔正元不无感慨的想着。
“原家的人。”女孩子倒是没有隐瞒他的意思,转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开口道,“这批朱砂我会让你在适合的时机卖给原家的人。”
所以,是要对付原家了吗?乔正元手指一颤,本能的开口道:“你那个爹不是已经死了吗?”
作为昔年被言语羞辱过的乔正元本人,对于原家的人自然不喜欢,那时听闻那个男人死去的消息时,他还特意给手下的伙计们放了一日假以示庆贺来着。
事情没有完?
“事情没有完。”
这两句话,一个是心里所想,一个是口中脱口而出,一个是疑问,一个是肯定。
“就像恶狗伤人,伤人的是狗,可本质上还是主人授意或者默许的。”她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道,“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原二爷一死这件事就结束了。”
乔正元坐在榻上一杯一杯的喝着茶,时不时抬头瞥两眼对面的女孩子,她神色依旧淡淡,可双唇却抿成了一条直线,这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所以,这一次是要上升到整个原家,乔正元连忙又自己灌了一口茶。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若换了个人,他或许要好一顿冷嘲热讽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还是走了甄仕远这个后门的大理寺女官居然要跑去对付整个原家,就连甄仕远自己怕是也没这个能耐。偏偏这个什么都敢的人,自他见到她之后还当真没有一件事是做不成的。所以,这等听起来异想天开的事情放到她的身上,还真是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我……”乔正元顿了顿,从榻上爬了起来,道,“我去准备。”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为她做事,虽然叫人提心胆颤,可该给你的绝对不会少给,甚至往往还多出预期来。这样说到做到的本事,就连他这样的一方巨贾都无法保证。
“备足钱财。”女孩子叫住了他,想了想,正色道,“不管对方怎么开价,一定要在入京之前将这批朱砂拿下来。”
这话听的乔正元一阵心惊肉跳,多年的商贾生涯告诉她,只要对方发现了他的迫切意图,不漫天叫价才怪了。
“你确定吗?”乔正元看着女孩子,忍不住道,“这样去买可是赔本的买卖。”
“不会让你赔。”女孩子闻言却摇了摇头,丝毫不肯松口,“一定要快,最好现在就出发,赶在当天就用钱拿下这批朱砂来。”
乔正元动了动唇:“……好。”左右也信她那么多回了,再信一回也无妨。
“那就有劳了。”女孩子说着站了起来,朝他施了一礼,得了他一句承诺,似是心情好了不少,转身拉开了房门。
深秋的风自天井中穿过,吹的院中落叶纷飞,女孩子逆光而立,一时身影看起来竟无比高大,她施施然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来人。”乔正元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片刻之后,开口唤来了掌柜,“从川蜀运朱砂的队伍应该快到芒城了,我记得咱们有一批去往金陵的队伍就在芒城附近,让人在那里等着,务必要在队伍到芒城的当天,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那批朱砂。”
她做事的手法一向都是看得人心惊肉跳的,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时间,可千万不能在他这里掉了链子。
……
一阵寒风吹过,大理寺院中大树上为数不多的几片落叶落了下来,正巧跌在了女孩子的官帽上。
乔苒就要拿下头顶的官帽好掸去帽子上的落叶,有人却已走到她的身后。
“别动。”他道。
熟悉的声音再加上身上熟悉的檀香味,乔苒笑了笑,原本绷紧的身体松懈下来,任他伸手为她拿下了这几片落叶,而后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那几位在牢里呆的怎么样。”张解倒是没有瞒她,纵使昨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此事上禀之后还是要由他亲眼看一看的。
“吃好喝好,乐不思蜀。”乔苒笑道,“我今儿早上去问过白将军了。”
作为狱友,白郅钧清楚的知晓隔壁牢里的一切动静。
“那就好。”张解笑了笑,道,“你出去找乔大老爷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这件事并不难猜,从她要求他的配合之中他大抵就已经猜出她要做什么了,毕竟这件事并不难,难得是吃下那批朱砂的本钱同适时的添砖加瓦,而这两样,乔大老爷和他能做到。
乔苒嗯了一声,道:“是,”顿了顿,又说道,“这件事若是办得好的话,大抵是真正一本万利的买卖。”
张解闻言,笑容倒是更盛了几分:“那我这里定然为你多加几把火。”
女孩子笑了,其实具体怎么做,她并没有说,只是将事情告诉他而已,但很多事情其实不消她说,他便懂了。
这样的默契,是她两世也不曾遇到过的。明明遇到也没多久,却仿佛神交已久,似乎早就认识他了一般。所以,在他身边才会格外惬意吧!乔苒心想。
“解之。”有人从堂内走了出来,一步迈入院中,是徐和修。
他大步走了过来,道,“听闻几个官差说你过来了,还以为你是来看我这个朋友的,却没想到,”说到这里,他不由挤了挤眼,而后拉长语调,拍了拍张解的肩膀,咳了一声,大声道,“在大理寺里有我同承泽替你看着呢,放心便是。”
女孩子闻言只摇头笑了笑,半点没有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听闻这等事该有的羞涩或者脸红等情绪。
这副与张解如出一辙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的徐和修也失了打趣的兴致,一手搭在张解的肩膀上,看看乔苒又看看张解,而后叹道:“你们同承泽说好的是不是?他告了假去见阿缘了。”一个两个的都去见女孩子了,就他可怜的孤身一人。
乔苒听徐和修提起过那位徐家行十的小姐徐禾缘,听闻是同谢承泽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生在大族,定然要失去些什么,这一点,曾经的她深有体会,联姻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
“一个两个都有人瞧,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徐和修撇着嘴,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这话一出,张解便笑了:“如此,下一次我便寻个机会同太傅大人说一说,说你命格有变要早些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