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林道:“大刀。”
“那兴许是自己人,等他们醒了,问问是谁指使的。”女孩子说着顿了顿,走向后院的枯井。
枯井旁站了两个官差,见他们过来,忙上前唤了声“大人”,而后指向身后的枯井,道:“下面就是密道。”
城里不断有密道被发现,不过最先被发现的还是客栈里的这个。
当时蒙面人互相打斗,住客惊慌乱跑,混乱中不少人看见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往枯井里跳,待到官差过来便忙上前说了此事,而后应声前去查验的官差便发现了枯井里的密道。
鬼祟逃走的自然也是进了密道。
周世林嗯了一声,转头看向乔苒:“要下去看看吗?”
乔苒沉默了一刻,还是摇了摇头:“密道的事交给白将军便好,我便不看了。”白郅钧的部署已经部署了很久,是时候该收网了。
只是事已至此,也不知还能抓到多少人。
乔苒叹了口气,转身问周世林:“这客栈掌柜和伙计呢?”
“自尽了。”周世林说到这里,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忍不住又道,“还真叫你说对了。这客栈有问题,这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一看事情败露,自知死罪难逃,便咬破了牙齿里藏的毒,服毒自尽了。”
说起这件事便令人唏嘘,她当时说客栈有问题,他还准备叫人来抓人,不过那时候她道要一网打尽,暂且不要轻举妄动,而后……轻举妄动的成了姓钱的,他这一手直接让整个客栈暴露了。
“这姓钱的……”周世林忍不住骂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一早把人抓了呢!说不准还能多抓几个。
揪出了山西路的“匪徒”,却放跑了幕后黑手,这……这忙活了这么久,回去还能领功吗?不受罚就不错了。
想到这山西路的几个月都白呆了,周世林脸色一沉:“等那姓钱的回来,我定……”
“怕是回不来了。”女孩子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蹲下身看向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那些黑衣人,顺手扯开了其中一个的面巾,相貌普通,歪挂着脖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女孩子眼神复杂:她按兵不动这么久,却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变数。
果真世事无常啊!意外这种事总是不期而至的。
看了片刻之后,女孩子拍了拍手里沾上的尘土,起身:“以钱大人的性子,能一网打尽绝对不会留手,这等时候跳出来必然是不得不跳出来。所以,我想钱大人多半已遭遇不测……”
话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两个官差自身后赶来,拱了拱手,道:“有刺客醒了,亮了身份,出身绿林,说是受钱大人所托,还拿出了钱大人的印信。”
又叫她说中了!周世林惊愕的看向乔苒:“你……罢了,只是我不希望另一件事再被你料中。”她方才说姓钱的已遭遇不测……
乔苒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目光落到了两个自前头大堂那里走过来的官差,幽幽道:“我也不希望如此,不过,如果我之前的推断都成了真,那这个结果应当毫无悬念了。”
周世林听的眉心一跳,便在此时,那两个官差已匆匆走至他们跟前开口了:“大督护,乔大人,秦将卫官回来了!”
……
准确的说秦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是背着另外一个人出现在了行馆的门口,而后人便晕了过去。
据大夫说秦束是累晕过去的,不过让他不管不顾背回来的人早就已经死了。他背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而能让秦束即便是人死了也要背回来的,这世上大抵也只有一个人了。
山西路府尹钱周。
至此,她推断的结果一一应验了。
至于秦束是怎么找到的人,这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也只有等他醒了才知道了。
“一箭正中心肺,大罗神仙也难救。”周世林唏嘘不已,“这姓钱的……我……还真是可惜了。”
可惜吗?乔苒顿了顿,道:“我知道,他很厉害。”
“不,你不知道。”周世林本能的摇了摇头,“他……罢了,你说的没错,他很厉害。”
只是比起旁人,他周世林是当年同他从同一个军营中摸爬滚打脱颖而出的,亲身经历过的总比道听途说来的要感悟深得多。
“他这个人当年真真叫我等好生嫉妒,学什么都是最快的,手脚的功夫也是我们那些人里头一等一的,”说起当年的旧事,周世林感慨不已,“我们当时的上峰邵老将军不止一次夸过他,道他是良将之才,军营里的比试只要有他参加,便没旁人什么事。”
“后来大家都以为往后他会是我们这些人里头升的最快的,没想到他又突然弃武从文了,我们当时都觉得他疯了,看笑话的人不少,没想到不过区区三年,他便考中了进士。”周世林叹道,“这么一个人,真是要做什么便能做成什么,从来没有败过。比起他,老子年轻时候吃的教训可谓不少。”
乔苒道:“便是从来没有失败过的人,才会如此自负,一次失败就足够他丢了性命。”
女孩子这样的反应让周世林有些意外:“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原本以为她对姓钱的每一步都计算的如此之准,会惺惺惜惺惺,没想到,听她的语气,似乎对姓钱的并没有什么喜欢的。
乔苒瞥了他一眼,道:“如果让我选一起做事的同僚,在他和大督护之间,我会选大督护你而不是他。”
这话让周世林无比受用,不由得意:“那是。这姓钱的厉害是厉害,可惜凡事太过逞能了,偏很多事又不是他一个人能逞能做完的事。”
孤胆英雄这种事还是做不得的,太危险了。
“不过眼下倒是真的可惜了,这件事情办砸了,我等回长安怕是要领罚了。”周世林道,“白折腾这么久了。”
“这倒也未必。”女孩子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这句话听的周世林双目蓦地一亮:“当真?”
今日她这嘴跟开过光似的,说什么来什么,事一桩接着一桩,直到方才那一句,居然还能说出一件好事来?
难道当真是否极泰来了?
女孩子点头,看向他,忽地笑了:“大督护,山西路物华天宝。”
“就算这次的事情办砸了,我们也能功过相抵,不会领罚。”
第518章 宝藏
周世林有些意外:“居然还有功?”
乔苒点头:“自然是有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些人会盯上山西路?”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做?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自然也绝对不是普通之物。
“不过在此之前,先把抓捕告示贴到城里去!”乔苒拿起桌上的告示,一阵风吹来,纸张哗啦啦作响。
这是那个被郑老爷记起的扮作乞丐的男人的画像。
周世林接过画像转头就要吩咐人去贴,却听女孩子又喊了声“且慢”。
慢?慢什么慢?再慢一点人就要逃了!周世林回头瞪她。不,不对,如她预料的那样的话,人应该早就逃了,可万一呢!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那人逃是那人的事,他这里不能掉链子。
“再加一个人。”女孩子伸手按了按额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下一刻,就从口中蹦出了一个名字。
“王春林。”
“那个逃走的古通县令的画像也一并贴上去。”
她还没忘记古通县的事啊,周世林看了眼手里的抓捕告示,应声而去。
抓人这种事还是要他们来做的。
……
好不容易从密道钻出来的匪徒看向面前乌泱泱的军队,怔了一怔,转而扔了自己手里的刀剑,束手就擒。
人数差距如此悬殊,这要怎么打?
看着一个个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的匪徒从密道里被拎了出来,而后被一队官兵带走,隐在路边巷子里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这次从京城来的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古通县出事了,山西路又怎么好的了?摸了摸身上的包袱,男人心头稍安,还好他聪明,知道城里密道被不断发现,这密道是绝对不能走了。
这般想着,男人不由直起身子,轻哧了一声,喝道:“一群蠢货!”这等时候扮作城里的无辜百姓是最好的,毕竟,京城来的那群人就算再厉害还能弄清楚每一个人的长相不成?
“前面的,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一道厉声的呵斥自身后响起。
男人心中一跳,僵着身子转过头去,见一队官兵从身后走了过来。
这两日城里都是这样的官兵,自从事情败露之后,城里官兵正在大肆追查匪徒余党。
男人慌了一慌之后,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回道:“回军爷的话,小的是回家探亲的。家住曲头巷子,这一进城便看到那么多军爷,也不知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是才回城的,难怪探头探脑的。那为首的官兵哦了一声,没有怀疑,只是叮嘱他:“困扰山西路多年的匪患老巢就是城里的客栈,行踪已然暴露,如今正在抓捕匪徒余党。你既才回来就不要在街上乱晃了,免得被当做同党一起抓了。”
男人闻言忙惊呼了一声,而后连连摆手道:“军爷,我不是同党!我可是良民!”
那为首的官兵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道:“那快走吧!”
竟连半点怀疑都没有,男人得意的扯了扯嘴角,转身向前走去,前头巷口尽在咫尺了,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这群乌合之众……
一队人马从前方巷口迎面而来。
“你们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啊!”身后官兵的回应声传来,“喏,只有这么一个才回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
应该同他没什么关系!男人低头只顾向前走去。
变故就在陡然间发生,前头官兵肃然淡漠的神情瞬间转而变为冰冷,一阵天旋地转,一口尘土呛入口鼻,地面的冰冷让男人打了个寒噤,他惊恐的看向突然动手的官兵:“军爷,小的是良民!”
“王春林。”那先前同他说话的官兵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画像,指着画像上的人,道,“原古通县令王春林,你要是良民这世上还有刁民吗?”
说罢这话也不等他反应便大手一挥:“带走带走,赶紧带走!”
王春林呆住:怎的还会有他的抓捕告示?这京城来的官员当真生了天眼不成?
……
便是因为官府抓人不能去街上乱跑,可这却不妨碍百姓呆在路边的屋子里打开窗户向外探去。
不准人出来难道还不准人开窗不成?难道要憋死他们吗?
“又抓了一个!”几个簇拥在路边铺子里的百姓对着窗外抓着人经过的官兵,指指点点,“听说这个就是古通县逃走的那个县令,没想到跑到咱们山西路来了。”
“我想那个县令也与匪徒有关,没有人在背后撑腰胆敢这样欺压百姓吗?”一个百姓哼道。
马后炮这种事谁不会,一旁的百姓哄笑了起来,目光没有离开那群官兵的身上,待到官兵离开后,才忍不住喃喃:“难怪这些当官兵的那么喜欢抓人,我光是瞧着一抓一个准就觉得畅快!”
这几日匪徒一个个的落网,当真叫人看的舒畅不已。
“只不知道这一次剿了匪之后,人还会不会卷土重来。”畅快过后便是忧心,先前钱大人不也剿过一次匪了,可之后不还是没有除干净?
“这次不一样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百姓出声道。
众人循声望去,倒是一张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