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香囊这风俗乔苒身为一个女子没有经历过,不过却也有所耳闻。闺中女子若是对路过的哪家公子有意动,便会送香囊打探这男子的意思。有些接了香囊,正好也想找情人的,便会上门一见,这一见若是看对眼便会好上,若是不对眼,那便就当没这回事发生过。
“乔大人,你问这些做什么?”平庄被她问起这些事,人不由警惕了几分。
“香囊里的香味道很特殊,不似寻常所见的香囊。”乔苒说道。
“哦,那个啊,我倒没在意,不过味道不难闻。”平庄说着不以为意的回了她一句。
乔苒盯着他那张脸微微蹙眉:“这一只小小的香囊里至少有超过二十种不同的香料混合而成。”
她对香囊研究不大,不过天生一只好鼻子,这样混合了二十多种不同香料的香囊一下子让她鼻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当日第一次看到香囊她便记住了。
“这么复杂的香料应该是出自京城数一数二的香料铺子,送你香料的女子应当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乔苒说道。
平庄“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这样的脸吸引一些并非寻常人家出身的小姐有什么奇怪的?”
乔苒沉默了一刻:她突然发现,大理寺的男人除了甄仕远先前说的矜持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皆十分自信。
甄仕远是这样,眼前这个平庄也同样如此。
不过虽是这么想的,平庄那张脸能看也是事实。所以,乔苒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对他说道:“这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这样复杂的香料,两只大小不同,传递婢女也不同的香囊里头的香却是一样的。”
她在现代时是真正的大小姐,虽说到了大楚成了“扫把星”,却不代表她不知道闺中小姐某些做事的“规则”。
似这等传递爱慕之情的私密事,一般而言前去传递香囊的都是贴身的最信任的婢女,而且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不方便。
所以,她若是那等闺中小姐,真看上了哪家公子请人去传话一定只会叫同一个婢女前去,而不会再换人。
“所以,乔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平庄似乎有些糊涂了。
乔苒伸出两个手指,道:“其一,要么这前后两次传递香囊的是同一个人,用了不同的婢女和不同的香囊袋只是怕你发现而已。如此不肯放弃的闺中小姐显然不会轻易放手,你最近还是小心些的好,”女孩子说着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嘀咕道,“你这模样出去也是不大安生,有危险的。”
不但生的好看的女子独自出门有危险,男子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他好似个小白脸一般,平庄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按住了自己腰间的佩刀,扬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胆敢对我动手!”
他可是江湖里滚过来的高手,还怕那些闺中小姐身边的护卫不成?
乔苒翻了翻眼皮道:“若是那些人不跟你真刀真枪的比功夫,一把迷药呢?”
平庄道:“我是会内家功夫的高手,就算中了迷药,也还能撑上一撑的,跑到人多处应当没有问题。”
女孩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口中抛出的问题却没有阻止,她问他道:“若是催情药呢?叫你吃了把持不住,干出什么荒唐事来,事后赖上你……”
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而且还是个一身官袍,满脸严肃一本正经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平庄心境十分复杂:这位上峰是不是不知女子羞涩为何物?
只是虽然觉得她说出的话令人尴尬,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极有可能的,是以平庄想了想,强作镇定道:“那亏的也不是我……”
其实这也不一定,他长的那么好看,若是女子长的不如他好看,亏的是他好不好?平庄暗自腹诽。
“你若是这么想我也不说什么。”女孩子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纠结,面色依旧平静的说着,“除了上头一种可能之外还有第二种可能。”
还有第二种?平庄脸色愈发难看:原本以为生下来是个男子,有好些事不用操心了,岂料这世道真是……生的好看的男子没想到要操心的事也不少。
“第二种便是那两个香囊确实是不同的人送你的,不过能要好到送同一个香囊,那这两位小姐关系定然是极好的,是姐妹也说不定。”女孩子说着,方才还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之色,“被同一家兄弟姐妹看上,若不是有一方愿意成全主动退出,通常都会惹来大麻烦。”
听到这里,平庄一张脸上早已是面如土色了:姐妹也就算了?还有兄弟?这位乔大人到底是如何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的?
“你长成这副模样,”那边女孩子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一开始我就不大乐意你跟在我身边做事的,蓝颜多祸水,就怕惹出事来。”
这话听的平庄直翻白眼,嫌他长的好看?他还没嫌她长的好呢!要不是长得好,那阴阳司那位阴阳怪气的张天师怎么会这般针对他?
“总之,你自己小心些!”女孩子说着低头重新看起了她的话本子,挥手赶人,“最好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还要我去捞你。”
“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平庄恨恨地道了一声,随后道,“况且我还可以找九叔找周世林帮忙,不用你操心。”
“那最好不过了。”女孩子说着再次挥了挥手,“你要出去便出去,不要站在中间,挡着我看话本子了。”
真是好个冷漠无情的上峰!平庄心底暗道了一句,牵着重风出了衙门。
心里不舒服,还是找九叔去的好,他翻身上马,向城外驶去。
今儿天气虽然不错,不过午时这等吃饭的时候在城中纵马狂奔的人也也不多,转上黄天道时,迎面有两骑飞奔而来,两匹黑色高头大马来势汹汹,不过他的重风也不是吃素的,迎难而上。
这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方才那位“上峰”口中说的兄弟,他一个激灵,本能的抬眼看向高头大马上的两个人。
一身劲装,带着面纱斗笠遮了大半张脸,浑身遮都遮不住的杀气扑面而来,而后……与他错身而过,远去了。
只是路过,根本不是找他的。平庄松了口气,他就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才说完后头就有“兄弟”出现了。
松了口气的平庄夹了夹马肚,驾着重风向城外疾驰而去。是以,他也不曾回头看到那两位“兄弟”离去的方向正是前往刑部衙门的方向。
此时,马车离走上刑部衙门前的官道不过百步了,甄仕远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午时饭后正是容易打瞌睡的时候。
就在他脑袋一点一点着就要撞上一旁的车壁之时,一阵寒风带着脸颊一瞬间的刺痛扑面而来。
同坐马车内的季南反应极快,不过一挥衣袖,便及时出手接住了自马车外飞来的一支飞镖。他是武状元出身,身手自然十分了得,这个时候有此反应也是正常的,可身旁的大理寺卿甄仕远却只是个文弱书生。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季南正想开口安抚,一旁的甄仕远却早已以不弱于他的反应惊呼了起来。
这一支飞镖不知道怎么飞的,那可是擦到他的脸了啊!捂着脸的甄仕远满脸皆是惊怒。
第603章 歹徒
季南看了眼他脸上的擦痕,看向手里那支飞镖,看了片刻之后,安抚他道:“甄大人,没有毒的。”言外之意只是皮外伤不用慌。
“它可划伤了老夫的脸!”甄仕远惊怒的瞪着他,手指着他,激动之下,手指还有些颤抖。
如此惊怒的反应让季南默了默,郑重的打量了甄仕远的脸片刻之后,道:“其实也没什么事,甄大人。”
又不是什么天下独一无二的脸,有个磕碰什么的会令人惋惜。
甄仕远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不过到最后还是只恨恨地一甩袖子,捂着伤别过脸去。
客套过后,季南没有再管他,而是走出了马车。
这辆马车是刑部的,上头还打了刑部衙门的标识,在标识如此明显的情况之下,对方出手一支飞镖,显然是冲着刑部衙门来的。
马车前此时早已经被刑部衙门的官差包围了起来,抽出腰间佩刀的周梁厉声喝道:“尔等何方匪徒?竟敢阻拦刑部办案?”
不远处百步开外的“匪徒”并没有离开,只在此时出声道:“刑部衙门重刑之下沾了多少条人命?尔等为官又比我等匪徒好上多少?”
捂着脸的甄仕远偷偷探出头望了过去,小声问季南:“你们手上近日又有没抗住刑罚丢了性命的?或许是丢了性命的亲人家眷过来报复的?”
这话让季南连同最前头的周梁都回头朝她望了过来,同周梁对视了一眼之后,季南道:“天天都有这样的人,你问我,我怎知是哪个?”
人进了刑部衙门等同是废了,这不是全长安城都知道的事吗?在刑部呆了多年,他也早习惯了。
不过,亲人家眷过来报复尤其是在长安城,而且距离刑部如此之近这种事还是头一回碰到。
甄仕远“哦”了一声,人缩回马车里,道:“那就是跟我没关系了。”说罢,不忘扬着嗓子朝那两个拦路的人高喊,“我不是刑部的,里头就我一个。”
这样急切的求生意念让季南默了默,转头看向拦路的二人,问道:“你二人意欲何为?”
何为?其中一人从身后甩出一条卷起的长布,他举着长布一甩手,白色的长布上血色的大字一字展开。
这个时候前往刑部衙门这条路上的人不多,毕竟在京城众多衙门里,刑部衙门前是出了名的门可罗雀,时常一天半天也看不到一个除了刑部以外的人员出入。
不过此时马车还没走上刑部衙门前的官道,是以人虽不多,却也是有路人经过的。
此时几个路人连同两个挑担的小贩原本准备往这里来的,见官差们亮了兵器,顿时大骇,再也不敢靠前了,而是远远的站在那里,神情惊异的往这里看来。
白布作底,血色的大字也不知道是真的血,还是不过朱砂描画而已。不过,看着确实有些触目惊心。
“上头写了什么?”有小贩忍不住出声问道。
长安城虽然繁盛,权贵富户林立,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权贵富户的,再繁华的长安城也有挣扎着只为一口饱饭求生的穷困百姓。
似这等挑担的小贩货郎显然就属于这等人。
连吃口饱饭都成问题,又有什么机会去读书识字呢?所以,多的是不识字的普通百姓。
有个识字的路人念了起来:“上头写的是‘刑部重刑草菅人命天理不容’”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谈不上什么华丽辞藻、振聋发聩,却让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明白了那两个骑着黑色高头大马的人出现在这里又拦住刑部衙门马车的原因。
“真是比戏里唱的还有意思!”才缩回脑袋去的甄仕远忍不住再次伸出了脑袋,看着那铺展在地上的血书,唏嘘了一声,忽然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跟着这一路这么刺激,将那丫头带来好了。
才这般想着,那边季南就出声了:“既说我刑部草菅人命,不若就请阁下说出那人的身份,到底是真的草菅人命还是罪有应得,一查便知。”
甄仕远捂着擦伤的脸同一众百姓看的正在兴头上,冷不防听前头的季南点到了他的名字。
“我身后马车里的正是大理寺卿甄仕远甄大人,你若是有冤,正巧可以同他说。”季南说着向甄仕远看来。
“你大爷的!”甄仕远暗骂了一句,就知道这种长的比他高一个半头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这种时候还不忘拉他下水。
不过眼下可不是吵架的时候,被莫名其妙拉下水的甄仕远可不能再窝在马车里装死,不得已只得走下马车。他磨蹭着行至季南身边,捋了捋须,咳了一声开口道:“季大人说的不错,你若是有冤,不妨同本官说来听听,若是当真有问题,我等可以重查此案!”
“这是我等跟刑部的事,同大理寺无关!”那人一抬手,一支飞镖再度飞来,甄仕远吓的脸色顿变,本能的捂住伤口向一侧闪去,这一闪,脚下没站稳,原本站在一侧的季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前头去了,没人伸手拉他,也没人可以垫背,于是甄仕远结结实实的摔了个跟头。
他的老腰哦!甄仕远痛苦的“嘶”了一声,扶着腰正想开口抱怨两句,原本站在前头的几个刑部官差已经扬着刀冲了上去。
那两个江湖义士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人自马背上纵身跃起向这边扑来,呼喝声、兵器声夹杂着地面石板碎屑飞舞乱作一团。
滴血的兵器就这么自他身上掠过,刀剑无影,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看戏,譬如不远处那几个小贩和路人蹲的地方,此时几个人正吃着货郎贩卖的五香蚕豆围观的高兴。
“那个大人好危险啊!”有个路人似乎已经看呆了,待到回过神来之后,激动的指着在刀光剑影里趴在地上艰难求生的甄仕远道,“好可怜!不是刑部的,能不能让他走了再打啊!”
被点到名“好可怜”的甄仕远神情一僵,便在此时,又有一柄滴血的弯刀从他面上掠过,天知道,那柄刀尖就指在他的鼻尖上了啊!
生平头一回坐刑部衙门的马车,居然碰到这种操心事。甄仕远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叹了口气。爬起来是不可能了,只盼着他们打的时候看着点打,莫要踩到他就好。
“看官袍好似是大理寺的,”有个略有几分见识的路人看到趴在地上的甄仕远,指指点点了起来,“看着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位子上的官员。”
这话倒是提醒了甄仕远,他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这等丢人的时候就不要被人认出来了。毕竟堂堂大理寺卿趴在地上,这也怪丢人的。
不过天不遂人愿,才捂住自己的脸便有个机灵的咦了一声开口了:“好似就是大理寺卿,叫什么甄大人的。我来得早,方才可是听那个大高个的刑部大人说的。”
“是吗?”一听趴地上的就是大理寺卿,看戏的一众路人纷纷伸长脖子往这里看来。
“原来大理寺卿长这个样子的啊!”
“哪样哪样,我看看!”
……
这真是跟看耍猴似的!甄仕远脸色难看至极,暗骂了一句:你大爷的,季南!他堂堂大理寺卿什么时候这般没脸过?
甄仕远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也不知道这煎熬什么时候能结束,刑部的人几时能抓住那两个“江湖义士”。
怎么刑部的官差身手这么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