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裴卿卿恍然,小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之色:她再长几年也要面对这等说话真假掺半的大人吗?那也太累了吧!她虽然也是聪明的,可又不是乔小姐,哪能那么快就分辨的出真假来?长大这么累的吗?要不,干脆别长大了,永远跟在乔小姐身边该多好。
“先说承泽吧!他话里最大的问题就是指证徐十小姐的理由,因为徐十小姐的误会。”乔苒说到这个理由似是觉得十分好笑,“我同谢承泽都没单独说过几回话,便是编造徐和修兴许都能叫人信服一些,这怎么可能会令徐十小姐误会?”
说罢,女孩子忍不住看向正对着她认真听着的张解和裴卿卿。
有些意外的是他二人的反应,不似以往的恍然大悟,取而代之的是颇有几分微妙的神色。
看了看没有立刻出声的张解,裴卿卿想了想,对乔苒道:“乔小姐,其实你同谢承泽站在一起也没有那么奇怪,倒是和徐和修光是放在一处就觉得怪怪的。”
她和谢承泽站在一起没有那么奇怪?乔苒不解:“我同他又不熟,而且因为先前阙楼的案子对他怀疑颇多,如今回想起来,便是我自己都觉得先前的举动有些咄咄逼人,谢承泽没翻脸已是看在张解的面子上了,怎么可能不奇怪?”
“就是不奇怪啊!”裴卿卿也急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放在一起还挺顺眼的,”不过说到这里,小丫头不忘看一眼身边神色不辨的张解,追加一句以示安抚,“不过乔小姐同我们张解站在一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有张解在,还有旁的男人什么事?裴卿卿握了握拳头,表示她一定会帮着张解的。
对裴卿卿的安抚,张解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而后才缓缓开口道:“不奇怪,我先前还为此找过承泽。”他说到这里,看向乔苒,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等事原本不该告诉你的,毕竟于世人而言,着眼于这等未发生之事的,胸襟未免太过狭窄了。”他张解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自然希望能够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足够好,男子的风度也是其中分外重要的一面。
可对于承泽,不知道为什么,即便知道苒苒跟承泽不熟,他还是忍不住去找过一回承泽了。
乔苒倒没有生气,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不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张解摇了摇头,道:“我亦不知,若是一定要问,大抵是出自内心强烈的预感吧!”
所以,这是男人的直觉?乔苒想笑,不过眼下笑实在是不是时候。
于是,她咳了一声,道:“好吧!便是你们的直觉没有问题,我方才指出的那一点不算的话,承泽的话里还是有别的破绽的。”
“就如承泽和徐十小姐互相指证的那般,”乔苒说道,“谢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真真公主的面子还没有那么大到不需要通禀就能随意进门,那她是拿了谁的帖子,报了谁的名讳进的门?”
“至于徐十小姐……诚如承泽说的那样,今日出门的过程以及到谢府的时辰都是她能掌控的,毕竟来接人的是她,车夫也是她的人。”乔苒说道。
“而真真公主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时辰闯入院中,这一点不管是承泽还是徐十小姐都有能力办到,无法确定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必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听到这里,裴卿卿忍不住开口了:“乔小姐,我在真真公主宅邸看到徐十小姐的侍婢了呢!”比起救了乔小姐的承泽,徐十小姐的嫌疑更大。毕竟事关心上人,瞧瞧张解那么要面子的人都已经忍不住早已经跑过去寻过承泽了,徐十小姐被嫉妒和感情冲昏了头脑,又与乔小姐没有那么好的感情,会一时糊涂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奇怪吧!裴卿卿想着。
“有这个可能,”乔苒摸了摸裴卿卿头顶的小团子,道,“却也有别的可能,若是徐十小姐才知道我遇到真真公主的事,特意遣人去真真公主那里质问也有可能。”
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有无数可能。大理寺的案子中有不少真正的幕后凶手皆是那等看起来最没有嫌疑的,反而是一开始火急火燎凶相毕露的最后证明只是个傻大个。
“总之,待到年初二那一日,你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去茶馆坐坐不就好了?”乔苒安抚了一番裴卿卿,对张解道,“此事暂且不提,我另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真真公主确实是个麻烦,不过那些永昌九年的官银比起这件事来,或许会麻烦的多的多。
回去这一路已经足够让她对张解将她与甄仕远对百年前那桩往事的推论说上一遍了。
“……此事眼下没有证据。”到巷子口时,乔苒对张解道,“所以,我和甄大人都决定暂且不继续查了。”
眼下确实没有,可若是挖出尸骨,便有了。
他们此时做了与百年前大理寺同僚同样的选择。
盛世太平来之不易,女帝若是被爆出血脉不正,安知一场夺权大乱之后,最后登上帝位的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世间多的是带着面具示人的人,面具之下是人是鬼只有揭开面具才真正知晓。
不过,大理寺决定压下,那么杀了那个小厮的又是谁?是为了现世太平阻止永昌九年官银的现世还是为了拿出那份证据引来天下大乱?这一点谁都不知晓。而保管这份官银的元亨钱庄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谁的人,也未可知。
这长安城恍若一潭表面平静繁华遮掩的深渊,深渊之下到底有什么此时无啊一窥究竟。
张解嗯了一声,笑看着她道:“你能如此想自是最好的,于阴阳司而言,若是注重血脉、嫡庶以及男女,当初大天师就不会助女帝登位了,阴阳司自始至终所要的也唯有天下太平而已。”
如此就更好了。女孩子展颜一笑,松了口气。
看着女孩子如释重负的样子,张解忍不住笑问她:“怎么?你怕阴阳司会纠结于血脉这一点上?”
乔苒想了想,点头,道:“我所知阴阳司奇人不少,而且人就处于宫中,障眼手段无数,我自己便曾经亲身经历过,所以,很怕阴阳司会出手。”毕竟寻常刀剑看得见可以挡,若是阴阳司也掺和其中,再有反叛之心的军队助阵,会生出什么后果委实难以预料。
“阴阳司不会管,我也不会管。”张解笑看了她一眼,似是随口一提又似是承诺,他站在巷口,看着她道,“你们回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因真真公主的归来,他自是要每一日看着她回去方才安心的。不过此时既然知道有人或许会用陛下血脉大做文章,对于今年得祭祀国典他更需慎重对待了。
若是当真有人想要在这方面动手,还有什么能比祭祀国典发生意外更能引来百姓惶惶的呢?
百姓惶惶必然会引发猜测天子是否无道,可陛下所为委实是个英明君王的表率,无道显然是无稽之谈,既然不是无道,国典出事又能是因为什么?
借着这一股东风,引出陛下血脉不正的问题便顺理成章了。所以,若有人当真想借此生事,国典必然不会安稳。
第639章 名字的另一个解释
能明白有人或许会借祭祀国典生事的不止张解,乔苒也知道。
只是这些事她暂且帮不上他的忙,如此的话,不添麻烦,让他毫无后顾之忧的去做自己的事就是她此时所能做的了。
所以,待到第二日她依旧带着裴卿卿去大理寺衙门时,甄仕远板着脸上来问她:“你旁边那个小的你准备带到什么时候?”
“我惜命又怕死,”女孩子对此只是笑了笑,道,“所以真真公主在京城一日,我都会带着她的。”
旁边那个吃的嘴角的点心还未擦干净的小丫头闪身而出,眨着眼睛看着他。
对上这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真是任谁都会不由生出几分不忍来,甄仕远转过身,忍住心底的不忍,寒着一张脸干咳了一声,一旁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的小吏一手提着那只甄仕远养的花猫,另一只手提着一只笼子,笼子里是一只肥硕的大耗子,活是还活着,就是瞧着出气多进气少快不行了。
这是……乔苒不解的看向甄仕远。
甄仕远板着一张脸抬了抬下巴,指向她身旁的裴卿卿,道:“她干的好事,将这耗子养的这般肥硕,若非我家小花抓住了这罪魁祸首,我倒是还不知道呢!”
整日带着干果点心跑来跑去,吃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散到外头去。
“耗子就是这么养大的。”甄仕远指了指裴卿卿,对乔苒道,“眼下是还好被抓住了,若是没被抓住跑去啃了卷宗什么的,本官难道要压着一只耗子行刑吗?”
裴卿卿扁了扁嘴,在乔苒的眼色中干嚎了两声,而后再三保证点心不会漏到外头去养耗子,她也不舍得云云的才被甄仕远放过。
说完闲事就要说正事了,甄仕远自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递了过来,板着脸道:“除夕宫宴的帖子,你也有份。”
这并不意外,当年中秋宴都有她的份更何况小半年过去了,她查了那么多案子,除夕宫宴怎么会没有她的事?
裴卿卿闻言顿时兴奋了起来,拉着乔苒的衣袖让她再三保证宫宴的点心莫要忘记给她带上,她最喜欢了。
甄仕远见状不由嘀咕了一句“就知道吃”。
裴卿卿对此却是不以为意,握着小拳头晃了晃,得意道:“便是因为我吃得多,才长的这般壮实。”乔小姐可是说了,她在长身体的阶段呢,不吃怎么成?
“歪理真多。”甄仕远叹了口气,也不会当真与裴卿卿一般见识,转头走了出去。
忙活了一整年,临近年关,难得有空闲的时候。
大理寺虽说只是个衙门,可也要有过年的氛围的。
负责杂事的小吏买来了红纸教闲着的官员剪纸贴窗花,写春联。为此,大理寺衙门的男人充分展现了他们在某些方面的天赋,不管是窗花还是福字都剪的惟妙惟肖。其中一个小吏见裴卿卿可爱,甚至还特意剪了个小老虎送给裴卿卿当礼物。
“真是正事不行,杂事倒是厉害的飞起。”甄仕远一边看一边唠叨着被人拉到桌前写春联,在一众官员官差七嘴八舌的议论下,郑重其事的写了个“水准极差”的四字横批:无所事事。
“虽然听起来不是什么好话,可我大理寺衙门确实是越清闲越好的,”甄仕远放下手里的笔,看向一众簇拥着自己的官员官差,语重心长的道,“总比你们那些‘关门大吉’什么的要好听一些。”
乔苒在人群外和裴卿卿笑看着这一切,心里暗道真是越来越有过年的氛围了。
看着手里那剪废了的窗花和歪歪斜斜的福字,乔苒感慨:果真世事无绝对,这种事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擅长的,譬如她就不怎么擅长。
不过,作为自己亲手剪出的第一个窗花和福字,乔苒还是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家去收起来。
衙门里也备好了爆竹准备待到正月初一图个喜庆什么的。
乔苒笑看着这一切,时不时的搭手帮忙,还特意托采买杂物的小吏买了个小老虎帽子回来给裴卿卿带上。
小丫头带着虎头帽子严肃的样子委实是可爱的过分。她自己也很是喜欢,戴着小老虎帽子跑来跑去,甚至还主动帮忙把灯笼挂到了大理寺衙门的门头上。
乔苒站在衙门外仰头观看:这样的过年气氛,她此前只隔着屏幕看到过,亲身经历却是头一回。
还挺有意思的,心里念叨着,女孩子脸上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笑意。
当值排班的官员表也排了出来,先前说要将她安排除夕在衙门值夜的话果然不过是甄仕远的一句玩笑话,他将她安排的日子都快临近元宵出年节了。
一连几日都是喜气洋洋的,裴卿卿有样学样,拿了衙门剩下来的灯笼、窗花和福字什么的带回家去,将小院子里也装扮了一番,尤其她那个最喜欢的小老虎剪纸贴在了床头自己小枕头的上方。
临近年关,年味愈发浓重,张解也越来越忙了,不过日日来接她回家这件事却是没有忘记,有时候甚至将她送到巷口匆匆离去的方向分明是前往皇城的。
红豆对此表示无比满意,有好几次都逮着张解问姑爷什么时候来提亲云云的,得了张解“很快”的承诺之后更是高兴,甚至高兴之下准备将唐中元赶去柴房睡觉,好将那屋子腾出来给“姑爷”备个屋子方便看望自家小姐。
这提议如此令人心惊肉跳,以至于暂住的冯老大夫都惊了一惊,甚至原本准备除夕前两日再回去找他那位“专治男科”的兄弟的,想了想,竟提前告辞了。
不过好在乔苒出声制止了红豆这个提议,让唐中元暂且免去了去柴房过日子的“悲惨”命运。
让甄仕远念叨了许久的赌约也终于在临近小年年假时揭晓了,谢承泽主动退出不要这一次的晋升名额,理由是身体需要将养,怕升迁之后受累云云的。
他这般随意的一句拒绝让甄仕远心惊肉跳,恍然记起他同乔苒那个赌约似乎不太对劲,不过女孩子哪容他反悔?尤其裴卿卿早早便催着乔苒在一旁等着了。
“我们的赌约是查那个案子,这案子不好查的话,只能算平手,你且将本官的钱袋还来。”甄仕远朝裴卿卿伸手道。
“堂堂大理寺卿要骗小孩吗?”岂料裴卿卿这个孩子并不是个好骗的,眼皮一番,摸了摸那沉甸甸的大钱袋,哼声,“不是赌的谁能得那个升迁的名额吗?现在徐和修得了,我们赢了呢!”那钱袋日日挂在她的腰间,本想偷偷用来买百胜楼的点心的,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乔小姐说既然赌了便要遵守规则,在甄大人没有认输前是不能随便乱动那只大钱袋的。
天知道她忍了多久了,这个大人怎么能不认账?她裴卿卿可不依,小丫头本能的握了握拳头。
这拳头看的甄仕远一阵心惊肉跳:险些忘了这小丫头可不是好惹的,要真是赖账惹毛了她:小孩子手里没轻没重的,没准他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是以,最终想了想,甄仕远还是不甘不愿的作罢认输了。
不过虽是认输了,心头在滴血,对着一旁含笑自若的乔苒,甄仕远还是忍不住问她:“你是一早便猜到谢承泽会退出?”
对此,女孩子倒没有隐瞒,点头道:“且不说这个案子结果如何,便是能查,谢承泽先一步查到结果了,他也会退出,不会争抢这个名额。”
“为什……”甄仕远本能的想要一问,只是话在出口的瞬间便豁然开朗了。
因为谢承泽在藏拙。虽然论其能力,甄仕远并不觉得他当真会比如今被当做谢家下一代继承人的谢殊差多少,可一个谢家不需要两个继承人,否则当两位能力地位相当的继承人意见相左时听谁的?谢家这等庞然大物眼下不需要开疆拓土,他们要的是维持谢家这座庞然大物不会倒塌。而摧毁诸如谢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的往往不是来自于外部的势力,更多的是来自于内部的分崩离析。
“崔、王、谢三族皆是如此,已经有一个谢殊了,自然就不需要一个同样大放异彩的谢承泽了。”乔苒说道,“这也是谢承泽自己的选择。”
所以,他不会去争抢这个名额。
这一点甄仕远自然清楚,只是先前拘泥于案子本身的结果,反而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虽然心疼自己的钱袋,可事已至此,也不得不认输了,甄仕远叹了一声:十赌九输,果然圣人诚不欺我也。
正感慨之时,那头的乔苒却对他说道:“对了,大人,有一事我一直很好奇。”
甄仕远斜眼看她。
乔苒道:“像谢氏这等大族子弟的名字不是随便取的吧!”
甄仕远嗯了一声,道怎么了。
女孩子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我承认谢承泽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可不管谢殊还是大牢里的谢奕甚至是谢太尉自己的本名谢纠,都是单名,怎的偏偏谢承泽是双名?”
一开始她还以为谢承泽的承泽二字是他的字,就如张解字解之一样,可看过大理寺官员名录,她才发现谢承泽还当真是他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