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间,陈允无意间看到那书页上下面还有几行文字,他也是饱学之士,这《三国志》是读熟了的,《邓艾传》的正文到了这里便是已经完结了,想必是其他人后面的批注,不禁好奇的接着看了下去,却是后来西晋大臣杜预对那监军卫瓘这般作为的评论:“伯玉(卫瓘的字)其不免乎!身为名士,位望已高,既无德音,又不御下以正,是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将何以堪其责乎?”,陈允看到这里,突然想到正是这卫瓘在西晋八王之乱时,被贾后陷害,也是被先前在自己手下获罪的将领荣晦矫诏擒拿,结果满门皆被杀,如同邓艾遭遇一般。看到这里,陈允已是满头大汗,他一身气功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境地,便是酷暑,也绝无像这等大汗淋漓的样子,实在是惊骇到了极点的情况。陈允看到这卫瓘的遭遇,只觉得天地间报应不爽,口音喃喃的重复道:“既无德音,又不御下以正,是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将何以堪其责乎?”眼中仿佛看到浑身是血的王佛儿满脸怒火的痛斥自己是小人,接着自己也别人从背后砍倒。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大声说:“陈中郎将,在下有要事禀告。”
陈允被突然的人声一惊,方才如梦初醒,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方才吩咐来人进门。
来人正是先前那个吕家家甲头领吕十五郎,只见其满脸激愤,拱手行了个礼,道:“中郎将,方才那暗箭射伤我家主母的小贼被我等擒住了,就在门外。”
陈允听了一惊,赶紧道:“快带进来,是死还是活着的。”
“当然还是活着的。”那吕十五郎满脸通红,显然已经激动到了极点,吐了一口唾沫道:“那贼子倒有几分力气,还伤了我两个弟兄,不过还是被我等生擒活捉,待到问清楚了,定要一分分活剐了他,才能解了我们心头之恨。”
说话间,两名士卒已经将一人拖了上来,只见那人身上衣衫早已被撕破了许多地方,想来是方才被擒时被扯破的,脸上满是血迹,青一块紫一块的,想必已经吃了不少苦口,看身上衣甲,应该是王佛儿带来的兵士中的一人,此时双目紧闭,面如死灰,显然已经猜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
那两名士卒将这人掼倒在地上,便行了个军礼,退出屋外去了。那吕十五郎上前就是一记窝心脚,将其踢倒在地,接着一脚便踩在那汉子的右手上,拔出腰间横刀,恨声道:“快说,是何人指使你射那箭的,否则我便将你一根根手指硬生生全割下来,”
那人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双目紧闭,好似没有听到吕十五郎刚才说的话一般。吕十五郎见那人这般惫赖模样,顿时大怒,正要手起刀落,将其的右手小指斩下来,却听到陈允低喝道:“罢了,你先让开,待我来问问。”
听到陈允的话,吕十五郎虽然怒火中烧,也只得收刀入鞘,转身让开,站在一旁,恶狠狠的看着那人。陈允上前,也不说话,只是细细打量那人,只见其趴在地上,紧闭双眼,好似已经死了一般,可是双眼皮却还在不住颤动,显然心中斗争十分激烈。
陈允绕着那人转了两圈,突然看到那汉子的腰间鼓出了一块,好似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一般,陈允心中一动,反手拔出腰间长剑,随手一划,却只见那汉子腰间衣衫已经破了一条长缝,里面滚落出几块东西,却是几块银饼金锭。
陈允手腕微微一挑,便已挑了一块银饼到了手上,随手还剑入鞘,细细打量了那块银锭,突然开口问道:“前几日你可有与几名旧日袍泽一同饮酒,当时还说了润州安使君招揽王将军之事。?”
那汉子眉头皱了皱,却还还是双目紧闭,闭口不言,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旁的吕十五郎双眉一轩,几欲拔刀砍了过来。陈允挥手拦住,也不恼怒,继续说道:“其实这事情已经了了,你说不说话也无甚干系,你那些一同饮酒之人已经首告,加上这些银钱,显然并非是你一个小小亲兵所能积攒起来的,你散布谣言,暗箭射伤将军夫人,任何一项罪名都足够剐了你。只是你能混到王将军身边亲兵,想必已经有了田宅妻小,那矿山上的滋味想必你也是看到了的,你一死也就罢了,只是你家妻小只怕也要受到牵连,为奴为婢,永世不得超生。”
那汉子听到陈允这番话,虽然还是闭目待死的模样,可嘴巴几次张开,却又闭了回去。陈允也不在意,自顾说了下去:“你这罪行,死罪是逃不了的了,若你将事情原委说个清楚明白,我陈允保你死的一个痛快,家里妻小也不受牵连,你看如何,大丈夫一言而决,你也给我一个痛快的回答如何。”
屋中静寂了半响,仿佛空无一人一般,过了好一会儿,那汉子方才坐起身来,嘶哑的声音说:“先给我一碗酒水喝吧。”
陈允微微一笑,做了个手势,吕十五郎走出门外,不一会儿便取回了一罐酒,还有一个粗陶大碗,放在地上。那汉子立刻抢过碗来,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一饮而尽,那汉子双手发抖,一碗酒倒有小半倒在自己身上,一连饮了三碗,方才作罢。陈允也不催促,静静站在一旁,待到那汉子将那罐酒倒完了,方才笑道:“你喝好了没有,可要再给你拿一罐来。”
那汉子一连喝了好几大碗酒,苍白的脸色变得红了起来,笑道:“罢了,今日之事也是意料之中的,倒是多谢陈先生给我酒水解渴。”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把将那粗陶碗摔在地上,开口说道:“那日我随王将军前往润州,待到饮宴完毕,王将军和我等回到馆舍,那润州苏掌书记来到我等住处,将我叫出去,给了我许多金银,又许以官位,要我如此这般。”
那汉子细细说了半响,陈允脸色逐渐变得郑重了起来,又细心问了许久,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陈允方才脸色铁青的走出屋来,临出门时对吕十五郎道:“这人就交给你看管,好生招待,切莫让其出事,否则唯你是问。”
功高震主 第191章 行动5
第191章行动5
王佛儿静静坐在地上,自从吕淑娴冒着生命危险,说服了他手下亲兵后,他便丢下兵器,任凭倒戈的手下将其五花大绑,推到这个临时当做牢房的仓库关押,门外就站着四名吕家家甲严加看守。虽然碍于上下之别,无人敢于殴打辱骂,可也许是因为平日里他的勇名的缘故,他身上的麻绳捆的尤为结实,勒的浑身作痛,可王佛儿好似毫无感觉一般,坐在这昏暗的谷仓中,就仿佛在家中堂上等待妻子送上晚餐一般。
突然,“砰”的一声,谷仓的大门被推开了,一道阳光从门口照了进来,直射到王佛儿的脸上,习惯了黑暗环境的眼睛一下子看到光亮,王佛儿禁不住偏过脸去,躲避眼睛被光线的直射,待到适应了明暗的变化,转过脸来才看清楚来人正是陈允,只见陈允站在门口,背光而立,只是随着摇动的房门,反射过来的光线在其脸上也随之晃动,显得忽明忽暗,那一张丑脸看起来犹如饿鬼一般,颇为吓人。
王佛儿也不说话,神情坦然。陈允站在门口半响无语,两人仿佛要永远这样对视下去一般。突然,陈允上前一步,拔出腰间佩剑,反手一剑,便将王佛儿身上绳索割断,跪下拜谢道:“陈某人行事莽撞,私调府兵,以下犯上,实在是罪不容赦,甘当军法,只是此事关系甚大,还请王将军容在下细细将原委说明,再做决定可否。”
那王佛儿站起身来,将身上的绳索解开丢到一旁,却让开身子并未受陈允那一拜,泰然道:“陈先生乃主公身边近臣,佛儿虽然得主公托付,执掌丹阳要务,但是并无处置陈先生的权力,你的诸般罪行,我自当修书与吕将军,如何处置待回信后再做处置,只是这段时间,那都知折冲府中郎将的印信就先拿出来吧。”
陈允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制虎符来,递给王佛儿,有了这枚虎符,王佛儿就能调动丹阳县内分散在各自田宅中的莫邪左都士卒。王佛儿接过虎符,也不放入怀中,放在身旁的地上,问道:“夫人伤势如何,还清醒吗?”
“那一箭射在肩上,幸好披了甲胄,只是流血甚多,并没伤了筋骨,大夫说让夫人多休息一会儿比较好,想必到了明早就会醒过来。”
“还好没伤到筋骨,当真是天幸。”一直板着的王佛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将吕十五郎叫来,我看到这次指挥吕家家甲的便是他。”
陈允也不知王佛儿为何叫吕十五郎过来,但还是吩咐门外守卒去叫。回过身来,却看到王佛儿已经将那虎符放入怀中,陈允心中不禁咯噔一响,待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正犹豫间,王佛儿问道:“你方才说要将事情原委说与我听,为何不开口了?”
陈允定了定神,将事情从那几名三老首告说了起来,他本来就口才便给,来之前又早已在腹中打了半天的草稿,足足说了半刻钟方才将整个事情原委道明。王佛儿越听越是眉头紧皱,陈允说完后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问道:“按陈先生所说,整个事情乃是那苏掌书记收买我手下亲兵,散布谣言,你以为我图谋作乱,才说服夫人,一同领了吕家家甲,将我擒拿。我那亲兵也是眼看事情要败露,才放箭射伤夫人,想要挑拨我等自相残杀,好从乱中取利?”
“不错,王将军若是不信,你那亲兵就关在我那边,可以带来让将军亲自讯问便是。”
“如此倒也说得通,上次我去润州时,安使君也对王某确有招揽之意,被我严词拒绝了。可那苏掌书这般做,却只能让你将我擒获,最多让你冤杀了我,这丹阳和莫邪左都的三千兵也都还是在吕将军手中,与安仁义并无半份好处。甚至还深深得罪了吕将军。那苏掌书乃是安将军幕府的近僚,怎会做出这等不智的举动来?”王佛儿听陈允说完后,沉吟了半响,突然说出许多话来,便好似被冲开了的堤坝一般。
|“这,这。”陈允听了王佛儿的话,不禁张口结舌,他一向以为王佛儿不过是一介武夫,可眼下这番话一下子把王佛儿在他心中的形象颠倒了。正在此时,吕十五郎到了,王佛儿从怀中取出那兵符,递给吕十五郎道:“我既然为统兵大将,再执掌这折冲府的兵符就不合适了,你是吕家家甲头目,便暂时保管这兵符,待到夫人醒过来,再交给夫人执掌便是。”吕十五郎看到王佛儿身上并无绳索,那本应在陈允那里的兵符也由他交给了自己,不禁呆住了,看到陈允在当场也无什么表示,只得接过兵符出门去了。
陈允站在那里,脑子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先前他总觉得自己的分析判断有点不对,但又偏生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现在王佛儿那句话仿佛在他的脑子里开了一个天窗,将一切都照的通明。那苏掌书根本就不是为了安仁义招揽吕方手下,扩充实力,所为的不过是为了理解王佛儿,削弱吕方实力。原因很简单,这苏掌书本是江南望族,丹阳的豪族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这般作为只怕和吕方先前镇压丹阳县内豪族反叛的行为不无关系。突然陈允脑中又闪过一条修长的人影,那苏掌书和那遭了灭门之祸的陆翔不是挚友吗?只怕此事和那陆翔也不无干系。想不到自己旧友也学会了使出这等毒计,让自己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个大跟斗,看来天下间最可怕的并非刀枪强弩,乃是人心呀。想到这里,陈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王佛儿看到陈允站在那里,脸上忽而皱眉苦苦思索,忽而了然而笑,仿佛痴了一般,还以为他受不了这般打击失心疯了,正要上前施救。陈允突然拱手向王佛儿施了一礼,道:“多谢王将军提点,陈某平日里自以为机变无双,今日才知道小看了天下英雄,我还有点小事,去去再来向王将军谢罪,将军请自便。”说罢竟自顾冲出门去,留下王佛儿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屋中,
陈允赶到那行刺军士屋中,好生询问,果然当日苏掌书收买他时,身后站着一名黑衣男子,虽然脸上蒙了黑纱,看不清容貌,可是听那军士描述的身形气度,正是陆翔无疑。这一番祸害,竟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几块银饼引起的。
“混账,当真是蠢材。”吕方勃然大怒,抓着帛书的双手青筋暴露,差点将那封书信撕裂。引得坐在一旁沈丽娘和高奉天侧目而视。
“吕郎,你重伤新愈,最忌大怒大喜,小心撕裂了金创,”沈丽娘赶紧劝解道,古时刀剑伤口由于消炎很差,伤势极易反复,许多名将都是受伤后,伤势反复而亡,吕方现在虽然用盐水清洗伤口,用蒸笼消毒纱布,可还是亏得在秋冬季节,伤口不易发炎,才好的这么快,看到吕方突然这般暴怒,赶紧一边小心查看吕方伤口情况,一边劝解起来。
吕方气呼呼的将手中帛书递给高奉天:“我在这边打死打生,和镇海兵打得头破血流,可那帮家伙还在后面不省心,被别人略施小计,就差点自相残杀起来,擅自调用府兵,把佛儿给抓了起来,天幸还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不然这边军心必然大乱,我们没让许再思打趴下,倒自己出问题了,岂不是笑死人了。”
高奉天细细将那书信看了一遍,笑道:“使君莫怒,我看这也怪不得陈先生,这计虽然简单,可偏生时机掌握的好,正好使君你受了重伤,生死不知,丹阳军心不稳。安仁义也的确有招揽王佛儿,吞并那三千兵的野心。使君也是用计的大家了,也知道这计谋全是假的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九成都是真的,偏生不经意间掺了一两处假的,直指人心,最是难防。幸喜主公已经伤愈,只要将这消息传出去,安仁义自然也不会再起异心。”
吕方余怒未消,听了高奉天的话,笑骂道:“你这厮怎的这么说,好似我最惯于施那阴谋诡计一般。”吕方骂完,却只见高奉天和沈丽娘二人一副显然如此的表情,不觉得有些悻悻然。高奉天劝解道:“这兵法本就是诡道,使君善于用兵吗,不是那迂腐之人,行事自然非寻常庸人能够揣测的。“
吕方听了高奉天的话,感觉顿时好了许多,一旁的沈丽娘叹道:“不过这陆翔倒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又和吕郎有这般大仇,肯定是无法消解的了,却要小心提防才是。”
吕方听了沈丽娘的话,笑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贼子施起毒计来,哪里防得住,如今之计,还是让陈允小心监视那苏掌书,找到机会,了结了那陆翔才是正理,唉!范尼僧当日做事也不把手脚做干净,留下到今日为祸。”
功高震主 第192章 清口1
第192章清口1
“吕郎,你重伤新愈,最忌大怒大喜,小心撕裂了金创,”沈丽娘赶紧劝解道,古时刀剑伤口由于消炎很差,伤势极易反复,许多名将都是受伤后,伤势反复而亡,吕方现在虽然用盐水清洗伤口,用蒸笼消毒纱布,可还是亏得在秋冬季节,伤口不易发炎,才好的这么快,看到吕方突然这般暴怒,赶紧一边小心查看吕方伤口情况,一边劝解起来。
吕方气呼呼的将手中帛书递给高奉天:“我在这边打死打生,和镇海兵打得头破血流,可那帮家伙还在后面不省心,被别人略施小计,就差点自相残杀起来,擅自调用府兵,把佛儿给抓了起来,天幸还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不然这边军心必然大乱,我们没让许再思打趴下,倒自己出问题了,岂不是笑死人了。”
高奉天细细将那书信看了一遍,笑道:“使君莫怒,我看这也怪不得陈先生,这计虽然简单,可偏生时机掌握的好,正好使君你受了重伤,生死不知,丹阳军心不稳。安仁义也的确有招揽王佛儿,吞并那三千兵的野心。使君也是用计的大家了,也知道这计谋全是假的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九成都是真的,偏生不经意间掺了一两处假的,直指人心,最是难防。幸喜主公已经伤愈,只要将这消息传出去,安仁义自然也不会再起异心。”
吕方余怒未消,听了高奉天的话,笑骂道:“你这厮怎的这么说,好似我最惯于施那阴谋诡计一般。”吕方骂完,却只见高奉天和沈丽娘二人一副显然如此的表情,不觉得有些悻悻然。高奉天劝解道:“这兵法本就是诡道,使君善于用兵吗,不是那迂腐之人,行事自然非寻常庸人能够揣测的。“
吕方听了高奉天的话,感觉顿时好了许多,一旁的沈丽娘叹道:“不过这陆翔倒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又和吕郎有这般大仇,肯定是无法消解的了,却要小心提防才是。”
吕方听了沈丽娘的话,笑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贼子施起毒计来,哪里防得住,如今之计,还是让陈允小心监视那苏掌书,找到机会,了结了那陆翔才是正理,唉!范尼僧当日做事也不把手脚做干净,留下到今日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