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松开手,稍稍退后一步,就这么看着楚河。
一身的素色布衣,却依旧难掩天潢贵胄的傲气。
“好!你要走,我不拦你。但是你还想端坐佛堂,做你的高僧大德,休想。”高阳公主的神色淡漠,唯有眼神中夹杂着些许痛楚,显示她非无情人。
她说的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歇斯底里。
越是如此,楚河反而越是觉得不安。
“不好!这是有些玩砸了。”
其实楚河大可以也不必这么着急和高阳公主分手。
虽然有暴露的可能性,但他若是细心一些,大可以还维持相当一段时间。
但是楚河却将即将回归的玄奘法师看的太重。
眼下西游副本情况不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河现在都一头雾水。如果继续和高阳公主暧昧,不仅会牵扯他的精神,若是被玄奘法师知道,也会看轻,坏了大计。
不得不说,未来三百年所见所闻,令楚河心态稍稍有些失衡。
对于定海神针的需求,更是前所未有的功利。
所谓利令智昏,便是如此。
在高阳公主这样看似‘保守’,实则危险的威胁下,楚河终于冷静下来。
那颗自从进入这个副本起,就一直没有真正安静,始终属于躁动状态的心,也平稳下来。
“我太着急了!现在高阳公主和辩机,明显就处于恋奸情热的阶段。我这么贸然来分手,就等于是一盆冷水,直接当头洒下。高阳公主也不见得是个好脾气的,被我这样三番两次拒绝,肯定是动了真火。如果再这样硬顶下去,被高阳直接找人弄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即使是不死,这长安只怕是待不下去了。这可不是我所要的。”楚河心想。
“一位姓韩的高人曾经说过‘喜欢就会放肆,爱却是克制’。现在的高阳公主,是喜欢辩机的。所以她愿意为了他,肆无忌惮。但若是她真的爱上了他,则事事要为他考虑了,反而会努力的克制感情,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用以保护他。”念头急闪,楚河心中终于做出了冷静,而又准确的判断。
扭头,深情而又迷茫的看着高阳公主。
楚河摆动僧袍,微微退后两步,双手合十,对着高阳公主行礼。
“公主若有所想,且尽管去做吧!既然是贫僧欠了公主的,那无论如何,也都是贫僧应该付出的代价。”楚河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坦然,甚至脸上还挂着清淡的笑容。
看着神色坦荡,没有半点惧意或者恶意的楚河,原本暴躁出言威胁的高阳公主,反而有些迷茫了。
她和辩机在一起,一半是为了反抗命运,一半是出于对辩机的欣赏,说喜欢那一定是极为喜欢的,但是说爱就有一点太奢侈了。
至于以前的辩机和高阳公主在一起,则是一半出于功利,一半出于爱慕。
辩机能年纪轻轻,就名满长安,固然有会昌寺方丈帮忙宣传的缘故,但是更多也源于高阳公主,时常将他介绍给长安的达官贵人。这年月,话语权都掌握在权贵手中,高僧大德有那么一部分,需要他们认可说是,方才是。
但是此刻,面对楚河的眼神时,高阳公主忽然有些恍然,似乎觉得眼前这个俊朗的僧人,眼神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更加深邃的东西。
那是她一直渴望,却又一直不敢去触碰的东西。
“你就真的不怕死吗?”高阳公主再问,这话似乎应该很凶才对。但是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语气已经松懈了下来,态度不再坚决。
楚河道:“人固有一死,若是能解此苦,死又何妨?”
说罢微微一笑。
高阳公主忽然无法解释此刻‘辩机’脸上的这个笑容,好看吗?当然是好看的,但同时却又有万千般情绪,蕴含在其中。
它们都在这个笑容里绽放出一丝,却又并不完全,让人猜不透,反而更想去触摸。
“苦?你有什么苦?”
“莫非与我在一起,你觉得很苦?”高阳公主握了握拳,不知为何在此之前,她只有愤怒和恼恨,而此时却更多的是不甘。
楚河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与公主在一起,辩机觉得很快活,一点也不苦。”
“那你为什么非要走?你不愿快活吗?”高阳公主有些被楚河绕晕了,弄不清楚河究竟是什么心思。
楚河抬头望了望云,又看了看云霞下的高阳公主,叹息一声,转动佛珠,轻声念道:“自惭多情污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此诗一出,高阳公主的整片心都酥了。
在很多男人的内心世界里,总是喜欢充斥着刀光剑影、快意恩仇,却容不得半点不痛快。而很多女人却不一样,更喜欢泡在眼泪罐子里,使劲的被虐,花样越新奇,越觉得舒坦。由此可见,女人的心脏,要比男人强大些,男人总是喜欢将脆弱,隐藏在所谓的尸山血海里。而女人的眼泪里,泡着的全都是坚强。
楚河这抄来的诗,足够美,也足够虐,堪称一击击中了高阳公主的要害。
以往的辩机形象,逐渐被眼前这个形象所替代。
他在她心中,不再是一个偷情的符号,不再是一个反抗来自父亲暴力安排的工具。
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是一个令她真正心动,想要真正付出,而不只是在虚幻的空间里,装模作样的人。
“你既然喜欢我,那为什么还要在乎什么佛祖菩萨?”高阳公主的情感是热烈而又澎湃的,她上前一步,想要再去抓住楚河的手。
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与眼前的情郎一起,抛开所谓的富贵荣华,一起逃往西域,逃到她父亲管束不到的地方去,然后两个人真真切切的过完这一生。
“你若心里有我,就断不会这么问。”楚河却苦笑一声,再次推开了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本要发怒,却不知为何,心头一软,听了楚河的话,更觉得自己对感情的付出,远不如‘辩机’来的真切和充实。
长叹一声,楚河却突然又主动上前,揽住了高阳公主的纤腰:“也罢!也罢!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就让我···在你怀里堕落成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