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出其他缘由,若是真因为这个,那她一定得逃出去,不能扯赫连晖的后腿。她环顾一圈,周围的门窗都被钉死了,她即使是想逃出去也不容易。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撑到矮墩上,攀着桌沿坐定。眼前就是一壶茶和一碟桂花糕,她最讨厌喝的苦茶和最讨厌吃的桂花糕。凌太妃那么放心她,这里面肯定也下了药。
如今她确实是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更是明显,那她是吃还是不吃?
她捏了一块桂花糕,正犹豫着,门又开了。
“哟,霍漪澜,你怎么这么寒碜呐。”
“王玉致?”霍漪澜一惊,她不是被下了黑牢吗?怎么会在这里。
王玉致款款走到她身边,转了一圈,扯扯她皱巴巴的里衣:“啧啧啧,还未来太子妃呢,如今可跟丧家犬一样。”
霍漪澜放下手里的糕点,提高警惕,虽然浑身无力,可还是得戒备着她的小动作。
“你不知道吧,我们王家早就踹了四皇子了。如今太子不见了,皇上又称病,朝中可是大皇子主持朝政呢。”
霍漪澜猜着她是来寻优越感的,诧异了一刻就做出惊疑又绝望的样子:“不说你们王家已经被下了狱,大皇子主持朝政又于你们王家有什么好处?”
“哈哈,霍漪澜,你睡了三日,还真的对北都城的事情一无所知了。”
霍漪澜震惊不已,她竟然晕厥了三日了。
“恐怕过不了几日,下狱的就是霍家,而不是王家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查抄王家的是大皇子,湮灭一些证据是很容易的事情。”王玉致故意靠到霍漪澜耳边,呵呵一笑。
霍漪澜被软禁在这地方,朝堂之事又是瞬息万变,此刻她并不担心自己,却更担心她口中所说的“太子不见了”,难不成赫连晖发生了什么事情。
“霍漪澜,跟你说话还真是没意思,真不知道太子殿下看上你什么。”王玉致修长的指甲划着她白皙的面颊。
“你们王家既与大皇子联合,你还在意太子殿下做什么?”
“谁说我们王家与大皇子联合了,大皇子若离了外祖家,跟四皇子一样什么都不是,被人捏扁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王家早就倒向钰亲王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玉致伸出纤纤玉指一勾,桌上的糕点就嘭一声掉在了地上。
霍漪澜盯着她的眼睛:“王玉致,你们这是谋反。”
“呵呵,成王败寇,等钰亲王取了江山,修改历史不过是一句话。”
“钰亲王谋反,你们又能得什么好处,他还能让你做皇后?”霍漪澜讥笑一声,“我可听说,他已许了齐涵眉了。”
“什么?”王玉致显然是得了赫连钰的应承,这会儿听她这么说,瞪圆了眼睛。
☆85、煽风点火
“怎么,你还不知道?”霍漪澜哈哈一笑,但是因为身体虚弱,气势上弱了许多。
王玉致心里不确定,又怕霍漪澜诳她,绞了绞手上的绢帕,随即一甩手:“你就诳我吧。”
霍漪澜还想趁势追击,煽风点火来着,结果王玉致扭着腰肢就走了。
在王玉致关门的刹那,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外闪过,皱着眉低了头。桂花糕被王玉致弄脏了,她一甩手顺便把茶壶也打翻在地。
随即,外面的人听得不寻常的声响就进来了,戒备地看着她。
“糕点被王小姐弄脏了,这茶水也馊了,给我换新的来。”霍漪澜看也不看他们,闭了眼趴在桌上。看起来像是懒洋洋地看不起人,事实上她是真的半点力气也无,不然她刚刚就可以撂倒王玉致逃出去了。
看护的二人对视一眼,关门落了锁。
霍漪澜在桌上趴了良久,肚子的抗议声越来越大,门口的人也未见通传新的吃食。
“她怎么样了?”是钰亲王的声音。
“茶水洒了,糕点被王小姐弄脏了,想让属下去拿干净的。但是太妃娘娘吩咐过,就让她吃这些,所以没去通传。”
“她可是三日未吃了?”
“是。”
霍漪澜本还想倒在地上装饿晕了,可是钰亲王医术高明,她那点小计俩根本行不通,还是算了。
赫连钰着人开门,就见她软软地趴着,嘴唇苍白,眼睛睁开瞟了他一眼就闭上了。茶水撒了一地,还冒着怪异的泡,糕点也全沾了灰。
他顿时想起湘语郡主的爹爹徐云华牺牲的时候,小湘语也是三天不吃不喝,就虚弱地倒在地上,话也不说,人也不理。徐云华救了他父皇,他自觉应该对这个小姑娘负责,所以父皇封了她做郡主之后,他还天天跑去安慰她,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
到了九岁上,因为男女大防,两个人就被隔开了,偶尔碰上也顾忌着自己的言行,不敢逾越一步。他想等自己行了冠礼就去求父皇赐婚,可是没想到湘语郡主见到了霍崇光。那时候的霍崇光也是一表人才,只是不会说话。
他不知道湘语喜欢他什么,论外貌,他不比霍崇光差;论才情,两人旗鼓相当;论权势,那时候刚入官场的霍崇光根本不能跟亲王相比。
但是湘语郡主就是喜欢了,甚至亲自去求了皇上赐婚。湘语郡主在宫中长大,深得宠爱,皇上自然是允的。
霍崇光没对皇上的赐婚表达出任何的意见,赫连钰却因为宫中纷争,被人加害,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就这样,湘语郡主毫无阻拦地嫁给了他。
待得赫连钰病好之时,身体仍旧虚弱,湘语郡主却已给霍崇光生了儿子。他一气之下就离开了皇宫,可是因为病发,半路上被师父收留,跟在他身边学了多年的医术。只是心病兼之身子落了病根,至今未好。
湘语郡主却只问他好不好,不问他为什么不好。她至今不知道他喜欢她,而且为了她,宁愿终身不娶,反而以为是因为身子骨的问题不能娶妻。
霍漪澜趴了半天,赫连钰也未出声,诧异地抬了头:“钰亲王,我饿得慌,对待人质也得好一点罢,不然我饿死了,你怎么利用我啊。”
赫连钰听着她是有气无力,上前擒了她的手腕:“你被下药了?”
“难道药不是你下的么?”霍漪澜冷冷一笑。
“我不会这么对湘语的女儿。”赫连钰扔开她的手腕,“不过你既已被下了药,也省得我麻烦了。”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没怎么样,你乖乖地待在这儿就好。”
霍漪澜本想问问赫连晖的情况,但是想了一下,还是不要了,省得赫连晖因为她又遭受什么灾祸。
“那霍家呢?”
“霍家?”赫连钰别过脸去,轻轻一笑,“本来就没什么霍家。”他说完大踏步出去了,吩咐人给她送吃的来。
霍漪澜被他一句“本来就没什么霍家”给吓着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决计要端了霍家?她正想着,门外有婢女已提了食盒进来了。
“清……”虽然她易容了,但是霍漪澜认出了她的眼睛,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清欢只安安静静地放了食盒,往她袖子里塞了一张纸条就毕恭毕敬地出去了。
清欢离开后,霍漪澜才展了纸条看了:吃饱喝足,静待今夜子时。
霍漪澜眼下真的快要饿死了,也顾不上想清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开始狼吞虎咽。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看天色还亮,就强撑着到床上休息。
可是天黑之时,却来了两个丫鬟将她架走,关到了一间小黑屋里。霍漪澜心想不好,难道清欢被发现了?
她虽然被下了药,但是肚子是饱的,又睡了一觉,力气也回来了一些。她贴着墙壁站起来,沿着墙壁摸了一遍,三面光滑。门也关得紧实,外面大概还有人看着。可惜她身上也没带袖箭,照旧没有半点胜算。
她正发愁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头顶上吱吱的声音,一抬头就对上一双乌亮的眼。随即,就有人从上方跳了下来。
“谁?”
“嘘——”
霍漪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小瑞子给扑了个满怀:没想到是这只臭猴子来了。可是站在面前的黑衣人是谁?
“漪澜,别出声,我带你走。”
“姑婆?”
“嘘——”凌思悦捂了她的嘴,揽了她的腰就跳到横梁上,没多会儿她们就从屋顶爬出去了。
此时天已黑透,霍漪澜看不清下方,只觉得凌思悦速度很快,耳边风声呼呼的。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凌思悦就急速下落,落到了实处。
“姑婆,这是什么地方?”
“太子的别院。”
“太子的别院?”
“眼下还是这里最安全,而且有我守着,赫连钰不敢乱来。”凌思悦拉着她进了院子,还一路跟她解释着,“幸而小瑞子机灵,找到了那黑屋子。凌思沁还真是蛇蝎心肠,竟能这样对晚辈。”
“您与太妃娘娘是姐妹?”
“显而易见。”凌思悦此刻没有半点跳脱,而是一脸正色将她推进了一个房间,“你安心在这儿待着。”
“可是太子……”
“他不会有事的。”凌思悦话音斩钉截铁。
霍漪澜无法,只得看着她远去,进房点了蜡烛。
屋内顿时亮起来,笼罩在红色的光晕中。这里似乎是赫连晖的书房,墙的两面都是书架,中间摆了一张极大的桌案,内侧只一个休憩的小榻。
“小猴子,我手上没力气,你快下去啦。”霍漪澜手劲一松,本来扒拉在她怀里的小瑞子就跳了下去。
小瑞子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听到了外面不同寻常的声响,飞快地蹦走了。
霍漪澜顾不上这好动的猴子去哪儿,在书房内转起来,桌案上放着一幅未完工的画,一旁还有许多卷轴。她一一展开,全都是赫连晖画的,霍漪澜曾见过冷楚翩画的自己,但是那更像美人图,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美丽的。但是赫连晖画的有灵气的多,她狡黠的脸,娇嗔的眼,无一不生动有趣,就像活生生的人。
这些画,满满的都是情意,她看得笑了起来。
“漪澜!”
霍漪澜正笑着,凌思悦跑了进来。
“姑婆,怎么了?”
“把解药吃了,快走。”凌思悦说着已经扯了她出门。
“怎么了?”
“小瑞子那臭猴子,我还当它聪明,结果还是听老主人的话。凌思沁一吹哨子,它就跑走了。这会儿要是凌思沁让它带路,它一点都不会犹豫的。”
霍漪澜不禁无语,不过这猴子终究比不得人。凌思悦让它找她,它带路;凌思沁让它找她,它定然还是会带路的。不过这可害惨了她跟凌姑婆,跟逃难似的。
“姑婆,你要带我去哪儿?”
“虽说凌思沁不敢对我怎么样,但是带着个你,可不大好说。我得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什么地方?”